第7章
程青舟回到公司,一進門直覺氣氛非比尋常,同事們兩排站開配合著黑漆漆的套裝,真有點夾道歡送的味道。被這麼多人圍觀,她一下子找到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感覺,心裡後悔剛才進門時應該先抹把臉的,太失策了!
沒走幾步一抬頭,楚連雲款款而來。她今天一身白色套裝,室內暖氣烘的她一張臉如海棠春睡,粉面桃腮泛著淺淺紅暈。顯然在這一點上,青舟更勝一籌,她此時何止臉是紅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除了兩條眉毛,一張臉凍的通紅,而且她眼睛不止紅還腫。
兩人站一塊,那就是大熊貓拍彩照,對比強烈。
青舟伸手壓了壓自己的亂髮,這能怨她嗎,到大風裡跑一圈誰還能有整樣的。禍源就在眼前,她心裡氣,眾目睽睽之下偏不好發作,只得悶進胸腔自己難受。有些事無法控制,那就只好控制自己。
楚連雲稍稍的垂著頭,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學姐」,手一抬一個大信封出現在青舟眼前。
定神一看,竟是早上寄出去的資料。
青舟一愣,一把搶過信封,都說覆水難收,寄出去的快件居然還能追回來!
封口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跡,她早顧不得形象,三下兩下撕開,完完整整的16頁的資料一點不差。
「你沒寄出?」青舟簡直不敢置信,拿著文件反反覆覆的看,手指捏的死緊生怕一鬆手就變成了黃粱一夢。
「不,我寄出去了,是我哥哥拿回來的。你放心,信封沒被拆開看過。」楚連雲笑著說。
「你哥哥?」
「嗯。」楚連雲臉一偏看向青舟的辦公桌,「學姐,早上我想告訴你別擔心,有我哥哥在一切都沒問題。可是你走的太急,我話還沒出口,你就不見蹤影了。」
青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楚莫正疊著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Omg,這是什麼情況,她被嚇了一大跳,一想到自己現在這幅德行再加一大跳。情緒波動太強烈對身體絕對不好,一早上打擊一個接一個,她都有些找不到北了。
谷底啊谷底,你到底在哪裡。
下午3點35。程青舟被陳總請到了辦公室。
陳總天南地北雲裡霧裡一通瞎侃,青舟把洞庭湖的秋水都望穿了,他才進入正題。
引咎辭職,他是這麼總結的。
青舟經過一天折騰已經心平氣和了,背著手聽他滔滔不絕,心想這人不當律師是正確的,講了半天都沒到重點,上了公堂還不把法官大人給急死。
話說黑鍋向來是要人背的,資料外洩好比警察局進臥底,是律師界的大忌。這事鬧的動靜這麼大,八卦ABC估計早就奔走相告了,不管資料最終洩沒洩出去,公司一定會殺雞儆猴。
而公司這種地方,最沒道理可講。是非對錯,人家只要一個背景就能把你壓的死死。
丟了分工作就當跳槽,再找便是,文件沒寄出青舟謝天謝地,也不計較是當了刀下雞還是台下猴。
晚上華燈初上,青舟抱著大紙箱在街頭慢慢的走。
出公司整理東西時,同事們義憤填膺的圍在她身邊替她鳴不平,唯獨葉贊從頭到尾沒開過口,連關心問候都省了,對望時只有不著痕跡的微笑。
青舟拿出手機,一頁一頁翻出葉讚的電話號碼。還記得剛在一起時,她滿心歡喜將葉讚的稱呼改成了『他』,即親暱又帶點隱秘,而現在她默默把那個他,改成了它。
有句老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青舟不知不覺的走進了一條小巷子,路燈半明半昧在地面上撒下點點餘光。
昏暗中忽然走來一人,青舟一肚子心事起先沒在意,等那人走近,她才緊張起來,正想趁夜色趕快走掉,那人出聲叫住了她。
「程青舟!」。
聲音有點熟悉,她抱著紙盒心一驚,原以為自己基本已經在谷底登陸,心想還能在悲劇些嗎?扭頭一看,她淚流滿面,還真能!
這人青舟認識,是她的『青梅竹馬』。
當程青舟還在念小學時,話說有這麼一天,她梳著兩小辮子去上學,半路殺出一不良小小少年,明明比她矮一半頭,卻惡行惡相的伸手管她要錢。
青舟摸摸他的腦袋沒去理睬他,那小孩既然飛起一腳踹在她腿上。劇青舟分析,他本來估計是想踹肚子的,無奈踹不到。
青舟揉揉大腿,當場就怒了,誰小時候沒個血氣方剛的,而且對方還比自己小一圈,於是一上火撩起袖子就把人給揍了。
完事後,那小孩不哭也不鬧坐地上拿眼瞪她,她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掏出口袋僅有的三塊錢分了兩塊給那他,自己一塊買早飯。
誰知道她一走,以後無窮無盡的麻煩隆重登場。
那小孩居然和她是同校,某天青舟進過低年級,看見他拿掃把追著另一個頭套簸箕的小孩跑,小小年紀凶神惡煞活脫脫的小霸王。
之後半年,每逢1.3.5,小霸王勒索要錢的戲碼就上演一遍。青舟不勝其煩,上報老師上報學校,小惡霸一度沉靜了兩年。等青舟上了初中,小惡霸不依不饒再一次登場。
那時青舟還能俯視他,小霸王依舊勒索要錢加恐嚇,青舟當然又把人給告了。
到她進高中,小霸王第三次華麗麗的登場,這回不單是身高,那人簡直就是脫胎換骨,從一個小粉團忽然變成了長條條的面瓜。足足比青舟高了半頭。
小惡霸立志當流氓,青舟以為他的長相限制了他的發展,小惡霸白,從小就白,她第一次見到他,不但不怕反而覺得那張小臉粉嫩好掐。如今小惡霸還是白,但眉宇神情完全變了樣,滿嘴的髒話,一出手就把青舟身上的錢搶了個一毛不留。
於是,噩夢正式拉開序幕。小惡霸越長越高,成了名副其實的不良分子,青舟本來零花錢就不多,東省西省存下點錢都孝敬他了。他壞的出了名,學校拿他沒轍,警告後依然我行我素,青舟從高中三年一直活在他的陰影下。
不過小惡霸也算手下留情,到後來只是要挾她請他吃飯。等她上了大學,小惡霸人間消失般沒了蹤影,青舟只當這事完結了,沒想到今天這種日子居然他番外了。
事實證明鹹魚想翻身,那只會更加鹹。
青舟摸摸口袋全部家當都在裡面了,工作沒了連最後幾塊積蓄也要隨風飛,她欲哭無淚只想打折自己的腿,叫你喝三鹿,叫你上百度,叫你走這條路。
「程青舟,你幹嘛去。」小惡霸叫一聲沒反應,走近一步。
青舟捂著口袋裡的錢包,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現在就是那推磨的鬼,錢在人在,誓於錢包共存亡。
她開口說,「我沒錢,去借錢。」
小惡霸一愣,又問,「借錢幹嘛。」
月圓風高人狼出沒,劫財不成會不會劫色?她接著說,「得了X病,沒錢看病去借錢。」
小惡霸再愣,青舟瞅準時間,拔腿就跑,小惡霸大夢初醒尾隨而上。
兩人一前一後,青舟一路「救命啊~~~」的叫過去,小巷裡陰森森的,愣是沒半個鬼影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前面忽然出現一個人影,婀娜多姿搖曳生彩,不是同屋的蘇合意是誰。
青舟此刻見了她,就好比腦白金遇見了黃金搭檔,簡直比親媽還親。
「蘇~合~意~。」她招著手朝她飛奔過去。
蘇合意扭頭,青舟上氣不接下氣的出現在她面前。
「有,有~~~。」她喘的說不出一句整話,蘇合意看到後面緊隨而來的男人,幫她接話。
「有變態?」
青舟死命點頭。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交談間,小霸王轉眼已至。
青舟還來不及有所反映,蘇合意從路邊撿起一塊磚拍他腦門上了。
「噢!」程青舟倒抽一口氣,徹底傻眼,這麼直接!
小霸王措手不及,當腦門被砸了一下,頓時痛的彎下了腰。
「還愣著,快跑啊。」蘇合意見青舟定住了,連忙上前拉她。
青舟掙脫她的手說,「等等。」撿起跌落在小霸王身邊的那塊磚,「在案發現場留下凶器,相當危險。」她藏到包裡,「得處理。」
「有道理。」蘇合意說。
小霸王一聽腦門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蘇合意拉著青舟就跑。
知道長跑嗎,知道穿著破高跟鞋跑長跑的滋味嗎?
回到住處,青舟覺得自己半條命都快跑沒了,蘇合意插著腰指著她笑的花枝亂顫,「哈哈哈,瞧瞧你跑的這德行」,她拍拍青舟的肩:「行啊,寶刀未老!」
青舟瞥瞥她,「你也不來賴,跑的風韻猶存。」
革命的友情瞬間建立起來,青舟簡直把蘇合意當作了自己救命恩人,這事放古代那可是要以身相許的,如果蘇合意同意的話。眼下她沒什麼好報答的,把僅剩的一根甘蔗削了送上。
蘇合意吃完甘蔗擺擺手,到『夜未眠』敬業去了,青舟沒吃晚飯,一人留屋裡啃完了剩下的甘蔗。
不知道是冷風吹了,還是運動劇烈了,一晚上程青舟和甘蔗做鬥爭,差點沒犧牲。
大概10點左右,肚子先是一通亂叫,緊跟一陣噁心,青舟去廁所吐了個乾淨,本以為沒事了就上床平躺,沒想到後半夜開始拉肚子。
大冬天的被窩沒捂暖在馬桶上坐了半夜,吃了止瀉藥等到天快亮時稍稍好些。根據不完全統計她這晚去了七、八趟廁所,回到床上她基本是奄奄一息了,只會捂著屁股哼哼,「我的菊花,我的菊花。」
迷迷睡了又被房間外面的聲響驚醒,知道是蘇合意回來了,青舟裹著被子出去瞧她。
果然心境變了看事情的想法就不一樣,青舟現在對蘇合意充滿好感,看她嘔吐的背影都覺得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