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青舟待業在家投簡歷，年關將至，人人都憋著一口氣等年終獎金，哪裡還有空缺讓她填。整整兩星期，簡歷石沉大海，兜裡入不敷出，在她極度絕望的要去看國足時，蘇合意手一抬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作為一名未來法律界的精英，青舟經過了半小時的思想鬥爭，最終還是整了整衣冠跟著蘇合意出門去了。
柳丁街，A城最熱鬧的步行街，它依河而建，臨水而居。街上燈對著水中影，燈燭熒煌，相應成趣。路兩邊地攤一字排開，熱鬧非凡。
晚上6點，蘇合意提著一個小包，青舟扛著一個大包出現在那條街上。兩人找了個落腳點，抖開布單——擺地攤。
沒錯，蘇合意這盞明燈指出來大道就是地攤。
俗話說世道艱難，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真正不容易，一分錢逼死一個英雄漢，青舟摸摸口袋決定先做小販。地攤無須面試，隨時上崗還日結工資，比較適合現在的她。
蘇合意輕車熟路，貨品上攤，她拍著大腿就開始叫賣。青舟用大圍巾裹著臉，只留出一雙眼睛。
她害羞，深深的。這裡人來車往，要是碰上了以前的同學同事，叫她這張老臉往哪裡擱。
顯然蘇合意對她這種作風相當不欣賞，語重心長道：
「面子有什麼用，埋單的時候能刷臉嗎。」
「有錢不要，大逆不道。」
「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
「我的理想是開大店，逛鴨店。」最後她手一抬指向遠方。
青舟聽了頓時淚流滿面，墮落了，墮落了，被一個公關小姐教育了。但政治覺悟還是有的，圍巾一扯，她也拍大腿叫賣。
一晚上下來，竟然戰果喜人。
擺地攤是蘇合意的副職，有了程青舟的加入，她基本上偶爾微幅出巡一下。她這人仗義，無償提供貨源，兩人一起擺攤時才對開分成。青舟對她的好感度瞬間又提升了一個等級，平時打掃做飯自然不在話下。她現在是簡歷地攤兩不誤，賺點錢糊餬口，在找到正職前不至於坐吃山空。
俗話說，一回生兩回熟，擺了幾星期地攤青舟終於也熟了。每天晚上6點扛著大包小包在固定位置，準時開攤，收入竟出乎意料的好。只不過大冬天大晚上，冷風吹著，她一雙手凍的跟機器貓似得十指難分。
擺了一段時間的地攤，青舟深深感歎，林子大了真是什麼鳥都有。
話說某一天，她剛鋪開布單擺好貨，一對伉儷相協而來。女方看上了一件內衣，摸了材質問了價錢，討價還價半天終於掏錢要買，卻忽然懷疑尺寸是否何意。青舟剛想發揮口才告訴她明碼標尺絕對錯不了，女方竟二話不說，用實際行動闡釋了鄭人買履的教育意義。
大冬天，她脫了外套，拿起胸罩，直往身上套。
大街上，她左右比劃，還時不時詢問旁邊的男友意見，「怎麼樣，還行嗎。」
青舟當場石化。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最後，那人以尺碼太小為由，丟了胸罩翩然而去。青舟很想和她辯，你賴皮你沒脫光。
話說擺地攤絕對是門學問，它跟股票似是的還分時間段，有高峰和也有低潮。有時忙亂不堪，有時閒的無聊。
人多時，血氣沸騰討價還價，人少時，抖著身子風中凌亂。青舟不怕冷不怕苦，只怕碰熟人。每天出門前都默念一遍，碰誰都好千萬別碰葉贊。一般這種情況，通常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這晚，天寒地凍，她正蜷著身子整理貨品，一抬頭，有兩人從遠至近款款而來。
青舟近視，但對上這兩人，她腦門就像裝了雷達般非常敏感。
只見不遠處，楚連雲挽著葉贊，手裡捧著熱飲，葉贊擁著她，眼滿笑意，那兩個人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瞧著過來。顯然楚連雲顯少來這樣的地方，她看什麼都新鮮，瞧什麼都好玩，臉上的暖意連同手裡熱飲泛出的裊裊熱氣迷糊了某人的眼睛。
擺地攤時有什麼比碰到自己的前男友更丟臉的，青舟此刻的非常想收拾東西走人，可惜那兩人已經到了跟前。
「學姐。」楚連雲看到青舟吃了一驚，「你怎麼在這裡。」
青舟心想，還不是被你害的。她搓搓手答道，「兼職。」眼睛餘光匆匆掃過葉贊，他神情複雜。還沒等青舟細細體會其中意思，只聽平地一聲雷，「城管來了。」
四個字鏗鏘有力，瞬間方圓百里，干戈大動。
城管，城管，掀翻一溜地攤。
青舟頓時什麼悲花緬月的心思都沒了，兵貴神速的把貨品死命往大包裡塞。
城管和小販，一為貓一做鼠。本來這裡並沒有城管，小販多了就有了城管。
小販打的是游擊戰，講究一個敵進我退，神出鬼沒。城管打的是持久戰，主張一個敵駐我擾，出其不意。
若被城管抓了，貨物全部充公還要罰款，所以擺地攤和城管鬥智鬥勇斗速度是非常必要的。青舟此刻哪還顧得了形象，一通胡塞滿裝，把大包一抗，任憑楚連雲在身後『學姐學姐』的叫，她頭也不回衝進了小販大部隊裡。
知道什麼叫刷屏嗎，見過像刷屏一樣狂衝的人群嗎？在這一時刻，程青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不是一個人……
原來擺地攤遇到前男友並不可怕，遇到城管才可怕，擠在一群瘋狂小販中間怕上加怕。
青舟邊跑邊想，如果此刻能出現黃飛鴻，一個蜻蜓點水魚躍龍門，踩著看街上一溜腦袋，拎出十三姨的辮子回家，那該多好。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她現在有的只是自己這兩條腿。就像歌裡唱的，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跑，別回頭啊。
一晚上一筆生意沒做，青舟穿街過巷灰溜溜的回家。
蘇合意還沒出門，站在半身鏡前自我感歎，嘖嘖，瞧瞧這身材，多婀娜多多姿。見青舟進門，她甩著屁股扭著腰過來，「哈哈哈，遇到城管了吧。」
青舟把大包一扔，抬頭看她。
蘇合意拍拍她的肩，「沒事沒事，你比我強多了，我頭一次遇上城管，東西全丟了還把自己的皮包落現場，裡面放著我的身份證。」
青舟一聽來勁了，「啊！然後呢。」
「然後第二天，我就去警察局投案自首了。」蘇合意邊說邊笑，「走，我帶你出去見識見識。」
青舟不由分說被她拉著走。臨出門前，蘇合意對她的衣著給與了打擊性的批評，還拿了自己的衣服要她換，青舟一看，那衣服口味太重，當場拒絕。
蘇合意領著程青舟一頭衝進了『夜未眠』。
一進門，經過一條不算長的甬道，忽然豁然開朗，裡面音樂轟隆，竟洞天別開。
青舟正要看個明白，蘇合意拉著她還往裡面走。
再走一段路，音樂漸止，青舟被蘇合意領進了一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