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程青舟頂著兩黑漆漆的眼圈，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同楚莫一同出了門。昨晚來了這麼一出，她哪裡還有臉面住在別人家。現在別說是住，就是看到那人她都不好意思抬頭，只能在心裡默默把自己鄙視一萬遍。
要說楚莫那絕對是人才，看戲看整出，看前和看後卻是沒有多大反映，所謂的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他媽倒是給嚇的一張嘴半天沒合上。
程青舟接著把自己鄙視一萬遍。
向公司請了一天假，她輾轉兩處，中午2點終於在新住處安全著陸。
這回的房東太太抱的是只長毛狗，黑溜溜的眼珠逮誰都叫。簽了合同交了定金，她大包小包的進了新居。
普通的兩房一廳，目前裡面住著一人，性別女，職業不詳，名叫蘇合意，據說日落而出，日出而息，基本白天看不到人影。
房間裡面的陳設比較富有想像力，堆得滿地的食物垃圾讓人沒地方下腳。整個屋子弄的跟古墓似得，大白天拉著窗簾黑洞洞的。
青舟放好行李拉開窗簾，照目前形勢看來，她的室友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jp。合租本來矛盾就多，奈何租金便宜，誰讓她沒錢。
拿著掃把花了整整1小時，終於把房間掃出個整樣來，期間在一推雜物中發現了一套組合沙發，麻布材質，雖然是便宜貨至少也能坐。
收拾完了，她就坐在那美滋滋的休息，心想退一步海闊天空，住一起每人讓一步生活照樣樂悠悠。正歪著身子斜靠著，忽然在沙發縫裡摸到一樣東西，軟綿綿的觸感相當奇異，她立馬拉出來放在面前瞧。
這東西學名避孕套，英文名字Condoms，暱稱套套。程青舟拎著它盯著裡面白沉沉的一坨，整整愣了三秒。
「啊~~~~~~~~~~~~」，三秒後她叫的繞樑三尺。
這一步估計是沒法退了。
正叫著，一人從房間裡走出來，及腰的長髮朦朧的睡眼，體若楊柳，目含湛湛，青舟以眼殺人，那女人捂著嘴笑瞇瞇的就過來了。
「你好，我叫蘇合意。」她邊說邊摸出一張名片，「蘇小小的蘇，志同道合的合，包君滿意的意。」聲音鏗鏘有力又不失甜膩。
青舟虎軀一震，下意識接過名片，上面龍飛鳳舞刻著『夜未眠——高級公關』七個燙金大字。
那女人笑瞇瞇的把小挎包往肩上一別，扭著腰甩著屁股就出門去了。
青舟捏著名片目送她，這就是所謂的剛出虎穴又入狼窟嗎，難怪這屋子沒女人租。
於是又是一個難眠夜。
第二天正趕上聖誕，青舟一整日恍恍惚惚。
早上出門前被蘇合意嚇了一大跳，那女人蹲在廁所邊上吐的那叫一個氣吞山河，你說你吃就吃了還非得回來匯報，都能看到一整條沒消化掉的海帶了。屋子瞬間瀰漫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青舟頓時淚流滿面，一想到這個情況很可能會像那句廣告詞說的，大寶天天見。她再次淚流。
不好的早晨，就是鬱悶一天的開始。她在住處坐立難安，到公司還得看到那對璧人情意綿綿，這日子簡直沒發過了。
楚連雲來頭不小，大家抱著她上面有人的想法不敢刁難她，也不能把最要的工作交給她更進。她這人性格好，說話輕聲細語，做事也尚算勤快，雖然大錯小錯不斷，大家還是對她相當的有好感。
當然這個大家裡絕不包括程青舟，試想一個搶你男友的女人，成天在你身邊脆生生的叫你『學姐學姐』，誰受的了啊。
半天下來青舟就想涅槃了。
中午吃過飯，青舟拿著杯子走去茶水間，在門口就聽到裡面笑聲連連，探頭一看，楚連雲和葉贊正相協煮著咖啡呢。
青舟拿著杯子怔了老半天，回身默默退開，剛走幾步又碰到本公司的八卦之母A。
「怎麼不進去倒茶。」A問。
「裡面有人。」青舟答。
A伸頭進去一瞧，抿著嘴偷笑，「那他倆在做什麼。」
「雙賤合璧。」
程青舟憤憤的回到桌前，打開檔案袋。聖誕節還要用工作麻痺自己，生活這個大茶几，不只擺滿杯具，還有餐具。
手頭上是一個簡單的離婚案，男方外面有了人就想拋棄糟糠妻，女方拖著她的小女兒死活不肯依，兩人鬧來鬧去最終鬧上法庭。
這種民事案，雖耗時多但不難辦，庭外和解的較宜。
這也是葉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案件，而他的當事人就是那個負心韓。青舟作為他的助手幫他整理資料，真是相當的應景。
看看案件瞧瞧那兩人，青舟化悲憤為動力做事效率節節高，很快就整理完畢放進大信封，同另一份快件一起擱在葉贊辦公桌上。
快下班時八卦同事B興沖沖的宣佈今年聖誕有東西發，青舟喜出望外，心想倒霉了一天總算還有安慰獎。她美滋滋的仰著腦袋，盼來同事抗進一捆甘蔗。好吧，聊勝於無，每人還只限發一根。同事小姑娘嫌甘蔗不好拿都給了青舟。
浪費是可恥的，浪費食物更是恥上加恥。
青舟二話不說抗著三根棍就去擠公交。
車上人不多，只是沒位置。一車的人都坐著，只有她拉著扶手杵著。
公車司機師傅絕對不是蓋的，打起方向盤來跟搓麻將似得，左三圈右四圈，末了還來個急剎車，下班高峰期他敢玩漂移。
一個油門，程青舟手一鬆，抗著那三根棍從車頭一跑小跑到車尾，隨著司機的急剎車她又輾轉跑回去，最後摔到了前門的門洞裡。
車裡靜悄悄的，一車人抬著頭仰視她，歎為觀止。
到了紅綠燈前，她掙扎的爬起來，渾身發痛還得裝著若無其事，拍拍褲管、摸摸甘蔗。不經意間透過車門玻璃，楚莫開著車側頭同她打了個照面。
這個十字路口交通繁華，紅燈基本是60秒開檔，保守估計楚莫盯了她1分鐘有餘，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剛才三根甘蔗在公交車上詭異的移動，青舟無語凝咽，默默把頭扭一邊。
累死累活把三根棍抗回家，她連手指頭都在抖，想想這能抵的上好幾天的飯後水果，真讓人老懷安慰。
程青舟以為這日子已經跌到了谷底，但楚連雲站在懸崖邊上蘭花指輕輕一推，將她推進了更低的谷底。
早上踩著點到辦公室，葉贊站在桌前等她，一臉的心急如焚。
難道回心轉意了，青舟喜上眉梢立馬迎上。
「離婚案的資料文件呢，我叫你整理好放在我桌上的，拖了兩天你別告訴我還沒做完。」葉贊上來劈頭就問。
青舟心頓時涼了半截，「文件我昨天就做好了，放在你桌上。」
「我桌上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我明明把資料裝在一個信封裡和你早上要寄的快件放一起。」
「你們在說那個大信封嗎。」兩人在說著，楚連雲翩然而至。
「對，葉贊桌上的信封。」青舟忙問。
「我寄出去了，剛才和快件一起寄出去的。」
「寄出去了！」青舟聲量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兩份都寄出去了？」
「是啊，我看他們放在一起就寄了，怎麼了。」楚連雲被她嚇了一跳，微微朝葉贊身邊躲了躲。
大清早的太過刺激對身體相當不好，程青舟昨晚沒睡好，騰雲駕霧渾渾噩噩的進公司，此刻完全清醒了，她現在的血壓跟神舟一號似得『轟』一聲直飛昇天。她昨天為了醒目把關鍵詞抄在了信封正面，上面白紙黑字寫著對方律師樓的招牌——『誠信事務所』。
「你寄到哪裡去了。」青舟一顆心打鼓似的亂跳，她還抱著一絲僥倖。
楚連雲低著頭，眼眸左顧右盼，瞧瞧青舟又瞅瞅葉贊，輕輕吐出「誠信」兩個字。
好了，程青舟腦袋裡的神舟七號緊隨一號一起上天了。她以為只有老虎杯比賽，對方後衛才會把球搶下並帶球轟進自家球門，原來還會有律師事務所把附著呈堂證供的資料寄給對方律師樓。
「怎麼了學姐。」楚連雲柔聲說，「難道我寄錯了？我看你還沒來上班，想幫你的忙的。」她眉眼微皺，一臉委屈。
「那裡面是葉讚這場官司的資料，寄給了對方律師樓，你說會怎麼樣。」青舟後脊樑升起一團火，不消幾秒滲出一腦門的汗。
洩漏當事人資料可大可小，若往大處說，洩密的人按律會被判刑。真追究起來，她程青舟一定首當其衝。
「學姐。」青舟說完抓起錢包就要往外跑，楚連雲一把拉住了她，「沒關係，我叫我……」她還沒說完，被青舟一把掙脫，沖身出去。
單純沒什麼不好，只是要建立在別人的苦心維護下就是殘忍。
而葉贊至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
電梯停在2樓，程青舟順著樓梯瘋了一般往下衝。
外面寒風陣陣，她卻一身的汗。打了一輛車直奔『誠信』，到了人家公司哪還能找到快遞的影子。
她心急如焚卻不知道現在還能做些什麼，一個勁的在門口來來回回不停的走，冷風如刀紉般一下下砸在後頸，她置若罔聞。
回來時青舟沒坐車，整個人像跌到了冰窖一般，透心涼。工作兩年她一直小心翼翼，這回一攤就攤上了這樣的麻煩，以後的事她都不敢往下想，丟工作是小事，弄不好還有牢獄之災，而且這事要是傳了出去，哪還有別的律師樓肯請她。
無數驚惶的念頭好像野草爬滿心頭，枝繁葉茂根脈伸展，擠得腦仁隱隱發痛。想及這麻煩原不是自己的過失，她眼淚控制不住的往外湧，一邊走一邊小聲啜泣，心裡委屈，卻無處可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