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和那個美國人Joy,彼此或許只是對異性的需要,還算不上真正的戀愛,只能說「在一起了」,這讓我多少有些不快,Joy可以優先地享用橄欖,就像原本屬於我一個人的東西,突然多了幾個人分享,想用的時候還不能馬上用到一樣;或者這個東西正在使用,突然那個人說拿走就拿走,我只能放棄一樣,心下也會嫉妒;突然想女孩子談了男朋友,回家晚了出門早了整個週末都不在家,家長心裡不爽,是不是也是相似的情緒呢?
把這感受說給子秋聽,她想了想,說:「習慣吧,習慣成自然,任何事情打破了原來的規矩,不適應不習慣就感覺不對了。」
我聽來覺得有理,又刨根問底:
「那為什麼不習慣了就不願意接受了呢——嗯,我知道了,想來是人的惰性吧。」我自作聰明地自問自答。
子秋迷惑地點點頭,思考地說:
「可是,人性裡又有好奇,也願意嘗試新的東西,又該怎樣解釋呢?比如我們這些留學生,有的人恰是在國內發展比較得意的時候來充電,放棄的豈是一點習慣;還有的人想移民,那還不是整個習慣都改了,他們卻都願意改變。」
「所以,願意變的人都在前進,墨守老習慣的就在原地不動了。哦,我明白了,說回來,如果我要是守著橄欖不放,我們倆弄不好成了同性戀;而大人守著女兒不放,女兒最終沒人娶就成了老處女。嘿嘿。」
子秋呵呵笑起來:「你們兩個美眉要成了同性戀,還不知有多少哥哥要哭死呢。」
「嗯哼——」自我嘲弄地,我哼了兩聲,想到了公雞狼。
至少兩周沒和橄欖一起吃晚飯了,她總說有事,我也不多問,但她卻忽略了我喜歡倚窗而坐的習慣,她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識得公雞狼的那輛車。那輛車幾乎每個晚上都來。
再後來,公雞狼把他的車漆過了,鮮艷程度堪比京劇的人物臉譜,花哨得辨不出圖案。我坐窗邊兒,只消一低頭就可以看見它停在那裡,然後又是頂著爆炸頭的橄欖盛氣地出現了,和公雞狼一前一後鑽進車裡揚長而去。
那一刻突然我明白了,正如白瑞德告誡郝思嘉的那樣,衛希禮是不會屬於她的,因為她們不是一類人!我和公雞狼也不是一類人,橄欖和他才是!這樣為自己和橄欖解釋著,隱在心裡的某個小結打開了,只不能釋然的是,橄欖覺得有必要對我隱瞞這些嗎?
然而,盡日覓不得,他日還自來!公雞狼突然來找我了。
那個晚上,我正把紅酒裡調了紅糖,在火上加著熱;房間裡地板上供的那點熱還不足以驅走這裡二月天的冷。這樣的冷天,最是難解思鄉苦悶,我拋開要讀的學習資料,寫我內心湧動著的東西。
公雞狼穿一件粗厚的方格子大衣,無論從顏色還是質地上都像極了那種土黃色的麻袋片兒,還有,他的淺棕色的又軟又捲的鬍子也長得有模有樣,這讓他看上去足足老了十歲,卻令他眼睛裡那抹藍色更溫柔可親了。
我笑著把他迎進來,姿態裡多了某種超越後的大度和寬容者的自信——到底要原諒他什麼呢?我心裡也是模糊的。
互相吻兩邊的臉頰,他便熟門熟路地坐到窗下的坐櫃上,接過我遞他的酒。
「這櫃子還喜歡嗎?」他拍拍坐櫃笑著問。
「當然,它是我喜歡住在這個小屋的唯一理由。」我也回他一笑,盤了腿坐在地毯上,冬天暖暖的地板就像東北人睡的火炕。
「我媽媽有個首飾的聚會,在這週末,在她的辦公室,你願意一起來嗎?」他平靜地問我,抿一口酒。
呵,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他和他的媽媽一定當我是闊佬兒,前來討生意做了。
「好啊,那我和橄欖一起去好了。」我說,探他的反應。
「哦,她會早到去幫媽媽的,不過,如果你願意,你們也可以一起去。」自然的表情。
我禮貌地點點頭,他說橄欖的時候那是一家人的口氣呵,心裡還是忍不住有點泛酸。
閒聊幾句浮在面兒上的話,公雞狼便起身告辭了。
又添一點熱酒給自己,看著窗外黑乎乎遠山的輪廓,不禁啞然自嘲起來——想那些曾經對他介懷的小心思,真像是個貓捉自己尾巴的遊戲,哼,不過是自己娛樂或自尋煩惱而已。
篤篤篤篤——,急促敲門的聲音,一準兒是橄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