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五點準時響過,子秋卻渾身乏力起不了床——自到法國以來,每個月的老朋友跟著時差變成了早上來訪,今天又是這樣。
瑜珈就少做這一回吧,輕側過身子,呵,小腹有點抽痛,胸口泛起幾絲甜甜鹹鹹,突然湧上一陣原始的衝動,閉了眼,把身體蜷緊些,讓它恣意地滑遍全身……,兩年了吧,所有他對她的,記憶中清晰如昨,靠著對他的幻憶,她的肉體的、靈魂的慾望,才能暢快地得到那種沁入骨髓般的滿足……但幾乎是同時,又催生出了絕望與羞憤——那曾是多麼骯髒的一筆交易,你還在思念!你的神聖的愛的快樂難道要靠這種對自尊的虐待與折磨才能滿足嗎?
子秋把眼睛閉得更緊了,頭有些痛,稍微一放鬆,就睡了過去。
醒來竟已七點了,子秋陡地坐起來,像是觸犯了神靈一般,她的時間是以分秒來計算的,為了達到自己所要的那個「完美」,她不得不做一隻陀螺,一隻飛速旋轉——不,是加速度旋轉的陀螺,每天零晨睡下五點起來,精力當然不夠,但唯一可以補充能量的就是瑜珈;今天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做,而自己就白白錯過了這兩個鐘頭,省下的做瑜珈的時間不是可以多學一節法語嘛?還有昨晚沒縫完的另一隻繡花鞋,網上的買家已經定了的貨,今天是必須要寄走的;堆了一個星期的衣服也要洗了;哦,下午還有兩個同學來理頭髮,還答應了果子給她染頭髮。
果子看起來簡單,但她的不愛紛爭的態度,又覺得她老成——初見她時總覺似曾相識,處久了倒不覺了;她一定沒有什麼生活上的愁怨,她總穿灰和黑色,她總有特別的首飾讓她自己亮起來,她對那些大牌知道得比自己多得多,但她好像從來也不穿戴,不是消費不起,倒像是不願意隨波逐流罷;不過她也不是不戴啊,那對極漂亮的黑色耳釘不就是夏奈爾的經典麼!唉,多麼令人羨慕的優越啊,但她好像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憂鬱,唉,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吧——家境殷實又有教養的孩子感情無處消解的態度罷了,但她是溫情脈脈的,是依著人的,隨和的,還有她一些時候的小調皮也是可愛的:她的長髮又亮又黑,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子梳長髮像她那樣自然漂亮的,不過,也真不懂她怎麼會選擇將額前的一綹頭髮染成白色,那太過時髦的設計似乎又不太合她的氣質,想到果子挑染的那綹白色,子秋的心突然又有些發緊,她還是覺得似在哪裡見過果子,不,是果子那樣的髮式,不不,就是她……記憶扯回去很遠在找,越找越找不出,搖搖頭——世界小到這樣怎麼可能!
子秋從來不相信奇跡,她前進的每一步,都不容易,一路走來她只相信一條真理,那就是要想獲得就只有付出!人前三分鮮,背後十分功啊!
今天下午沒課,而果子要整個下午上課,子秋心裡澎湃著某種隱密的激動,希望一切順利罷!
過了小廣場便看到了D.R.A.所在的辦公樓,她知道現在的米歇爾多半是抱著胸後靠在皮椅子裡,歪頭夾著電話聽筒,講話的時候笑意綻放,呵,她還從沒有看到他不笑的時候呢。
在辦公室裡裝作忙了一會兒,子秋便拿了打印好了報告走向了米歇爾的辦公室。
敲敲門,「進來。」米歇爾的聲音,聽起來他仍在電話上。
穿過外面的小會客室,逕直走到米歇爾的面前坐下,子秋略一沉吟,大膽地抬眼看著他,儘管她的心裡緊張極了,但她仍堅持微笑地看著他,只當是演戲好了,再堅持一下,待到他對你有所感覺的時候再扭頭,子秋,再堅持一下……OK!好!他講電話的時候有些磕拌了,他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子秋方如夢初醒般羞澀地把頭扭開,環顧著四圍。
很快,他的電話結束了,該論到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了,子秋抓住了他的眼神及時迎了上去,剎那間的糾纏不過是一秒鐘卻好似彼此已經期待了好久。
「小姐,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米歇爾先開了口,調侃的語調。
「哦——我寫了份關於法國紅酒出口中國歷史及現狀的報告大綱,想請你幫助過目,嗯——這個題目我想作為我的畢業論文的題目。這個內容我已經關注很久了,而且,我想獲得更多的關於我們這個大區葡萄酒出口尤其是出口到中國的一些市場資料,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子秋侃侃而談,神情優雅。
米歇爾被她感染了,他覺得面前的這個子秋什麼地方似乎比果子更吸引他,儘管他每次都很高興見到果子,那個笑起來純得一蹋糊塗的女孩子。
「嗯,聽起來不錯!」米歇爾把身子往前探一探,正想伸手去拿子秋手中的報告,不料子秋正起身把報告遞給他,子秋領口開得略低,那胸前遮不住的豐滿正落入米歇爾的眼中,他的喉結不動聲色的動了一下,女人的胸見得多了,但在這嚴肅的辦公室裡,這點小刺激倒真的令他有些心旌搖曳了。
「這報告先放在我這裡看看好嗎?」
子秋點點頭,「當然!我希望您能給我多提意見呢——不過,說來也可笑」,子秋呵呵一笑,話鋒一轉,「這裡當地的紅酒我卻還沒怎麼品嚐過呢!我聽說這裡有的小酒館的酒是自家釀造的,味道相當純正。」
呵呵呵呵,他笑著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子秋對面靠桌倚坐下,他們之間如果誰的腿往前稍微伸出一點就會馬上碰到對方。
「那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下班後找一家去喝上一杯。」米歇爾眉毛建議性地往上挑了挑。
「好啊。」子秋只淺淺地表示同意,但她心裡的澎湃卻讓她甚至感到窒息——約他出來,她做到了!或者說,搶在他可能對果子明顯發生興趣前讓他把注意轉移到自己身上,她做出了關鍵的一步。雖說並不太指望米歇爾能幫自己留在法國,但只要機會有可能就不能放過。
首戰告捷!
他偶爾略過自己身體的眼神,他秘密的語氣,風流的調侃,都證明了他對她的興趣,她期待著他的進一步自投羅網……回來後躺在床上,子秋得意過後有難免傷感,唉……,難道這是唯一的方式嗎?不要忘了兩年前……,記憶又像潮水一般湧來……甩甩頭,再想下去又要失眠了,抓起枕頭蓋過臉強逼自己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