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凡閃動著幽黑的雙眸,露出一抹俊美卻隱含邪惡的微笑,「我精通七國語言,從小就是語言天才。就算你來自西夏,也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李寧明一躍而起,「即便如此,我們還有一局可比。第三局我們來比試武藝吧!我會使用千年前的武術,不會用超出常人的力量。」
他挑釁地看著李超凡,「如果你不敢就算了。」
李超凡雙眉微皺,「只要你不用那種超出常人的力量,我又有何不敢?我的幫會本就以武藝見長,普通的幫眾都是武林高手。」
李寧明哈哈一笑:「吹噓是沒有任何益處的,要比過才會知道。」
他話音未落,李超凡手中已經有飛刀疾射而出。他並不想依照武林規矩,只想擊敗面前的敵人。
在過去的幾年中,他能夠在強敵環伺之下,將小刀會發展成上海灘上的第一大幫會,同樣也是不擇手段的。
李寧明閃身避過第一把飛刀,第二把飛刀也已經飛至面前。他伸手夾住第二把飛刀,反手打出去撞落了第三把飛刀。
刀與刀是連環發出來的,李超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不會只發出一把飛刀。
他的飛刀不斷,但飛刀總有用盡的時候。而李寧明一直未曾還手。
他知道只是這樣下去,他永遠都不能戰勝李寧明,除非能夠出奇制勝。
我並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卻看見他危險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立刻感覺到他想要做些什麼,難道他想利用我製造攻擊李寧明的機會?
如果他此時出手攻擊我,李寧明一定會救我,他便可利用李寧明分神的機會擊敗李寧明。我是一個殺手,最精通的就是如何利用別人的弱點,對於李寧明來說,我也許就是他唯一的弱點。
他會否利用我,如同千年前他毫不留情地殺死我一樣?
我並不曾後退,心裡卻忍不住猜度,他會攻擊我嗎?
他的手中又出現了三把飛刀,刀鋒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他想要將飛刀擲向誰?是我還是李寧明?
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流轉,不僅我感覺到了他的用意,連李寧明也感覺到了他的用意。他立刻向著我飛身撲了過來,他是想要保護我吧?
與此同時,李超凡手中的飛刀也疾射而出,並非是向著我射來,而是射向李寧明的背心。他很聰明,只用眼神就誤導了我們。
或者這就是一個老大該有的潛質吧!
李寧明卻顯然吃了一驚,連忙閃身避過飛刀,但一把小小的刀卻後發先至,從李寧明的臂上擦了過去。
李寧明「哦」了一聲,兩人便一起停了下來。
李超凡含笑看著他,「你受傷了。」
李寧明淡然一笑,「不錯,我傷在不如你狡猾。」
他臉上並沒有太多憤怒的神色,很灑脫地揮了揮手,「可能這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讓我永遠都得不到我想要的女子。」
我一怔,他說「我想要的女子」,在我看過的西夏秘史中,他想要的女子應該是那個名叫沒藏黑雲的女人。
李超凡雙眉微揚,「你本來就是外來的插足者,她早已經屬於我了。」
大多數的女子都喜歡聽見男人這種充滿佔有慾的話,我也不可免俗的是大多數女子中的一員。但他可知道,這個他所宣佈「屬於他的女人」接近他的原因,不過就是為了殺死他罷了。
我一躍而起,「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裡吧!我已經覺得口乾舌燥,太陽把我的皮膚都曬裂了。」
李超凡走到我的面前,用指腹輕輕地摩擦著我的面頰,半開玩笑地說:「還很嬌嫩,就算你的臉像龜殼一樣裂開,我也不會介意。」
他認真的目光讓我有些失神,我忍不住加了一句,「你會介意什麼?」
他的唇邊牽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我只介意永遠都無法看清你的真心。」
我怔了怔,一時無言以對,他卻迅速地轉過身,拉過那匹馬,「走吧!我真擔心我們會找不到回去的路。」
果然不幸被他言中了,所有的沙丘在猛烈的日光下都是一個模樣,來時那一行微弱的足印已經消失在沙漠的風中。
我爬上馬背,手搭涼棚向四處張望,一眼望去,四周皆是沙海,再也無法分辨我們來自何方。
李超凡道:「也許讓馬兒自己走,可以找到沙漠的出路。」
我點頭,從馬上跳下來。
我們三人跟在馬後,馬兒走走停停,一路在沙上用力地嗅著。這馬的嗅覺極端不佳,走了很久,我們三人仍然在沙漠中打轉。
李寧明卻忽然抱住馬頸,一口咬在馬脖子上。馬兒慘嘶一聲,用力地以蹄刨著地面。
李寧明大口地吸食著馬頸中流出來的鮮血,半晌,馬兒癱軟在地,他才心滿意足地將嘴移開。
他看見我想殺人的目光,眨眨眼睛笑道:「我餓了,一定要喝血。如果不喝馬的血,就只能喝你們兩人的血。所以我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喝馬的血。」
我苦笑,看來我還應該感激他留了我們兩人的性命。
李超凡拍了拍我的手背,鼓勵我道:「不用怕,我們應該在沙漠的邊緣,一定能夠找到出路。」
他拉著我的手,帶我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閒閒地問:「這幾天有沒有想我?」純是花花大少的語氣。
我做了個鬼臉,冷笑道:「當然想了,想你有沒有趁我不在,又找了絕色美女陪你。」
他笑笑,仍然是半真半假的花花大少口吻,「我真怕你會成為我這一生最後一個女人。」
我一怔,小心翼翼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嘲諷地笑,「你以為我因為愛你不會再找別的女人嗎?」
我咬著嘴唇不說話,他仰天大笑,「我是說我可能再也走不出這片沙漠,如果我死在這裡,你不就成了我最後一個女人?」
死,會那麼容易嗎?
但很快,我們都沉默了下去,水分正在毫不留情地流失,我的嘴唇已經全部乾裂,身體裡的血液因為失水而變得黏稠,也許死並不是那麼難的事情。
夜色降臨後,我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走一步路的力氣。他在我的身邊坐下,而吸血為生的李寧明則半垂著頭,似已行將就木。
我的怒火不由得升騰,如果不是他,我們又怎麼會陷身在這種鬼地方?
但我卻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死死地盯著他,如果目光能夠殺人,他一定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我想我是要死了,我好想喝水,哪怕只有一滴也好。可是沒有,除了黃沙以外,什麼也沒有。
我知道有一些沙漠中歷險的人是喝自己的尿的,我也很想試試看,但可惜的是,我連尿都似已經被蒸乾了。
我絕望地看著天空中美麗明亮的星辰,由於天氣的原因,在上海是無法看見如此多的星星的,可是沙漠中卻不同,每一顆都閃耀如同靈魂。
我知道人死之後就會成為天空的流星,我轉頭望向李超凡,我會死嗎?我們會死在一起嗎?
「很渴嗎?」他的聲音嘶啞黯弱。其實他也一樣痛苦吧!
我閉上眼睛,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只要有一杯水,我一定還可以站起來走。就算沙漠深遠不見邊際,我也能走到沙漠的盡頭。只要有一杯水!
因失水而變得遲鈍的鼻子仍然聞到了血腥氣。我睜眼,李超凡的手腕在我的面前,手腕上的血管已經被利刃割破。他用力壓擠著自己的上臂,因為失水的原因,黏稠的血液幾乎無法流出傷口。
我雖然無力說話,卻仍然問他,「你幹什麼?」
他道:「喝我的血吧!」
我大驚,「你說什麼?」
他笑笑,仍然是漫不在意,「還是你想喝我的尿?」
我苦笑,這個時候還說這種無聊的話。他將腕上的傷口湊到我的唇邊,「喝我的血吧!也許你會有力氣走出去。」
我怔住了,呆呆地看著他的雙眼。他自摘下眼鏡後就沒再戴回去,那雙黑眸,如此熟悉的黑眸……
「你呢?我喝了你的血,你就更加無力走出沙漠。」
他笑,還是花花大少的腔調,「為了美人送命,不是很值得嗎?」
我的語氣中慢慢地泛起了哭腔,我爭辯,「我不是美人。」
他靜靜地注視我,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了那支琉璃頭釵。他小心地將頭釵插在我的發間,喃喃自語道:「只要戴上這支釵,你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子。」
我咬牙,恨恨地取下釵,「你愛的原來是一支釵。」
他笑,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你在和一支釵爭風吃醋嗎?」
我拿起他的手腕,卻並不是為了喝他的血,而是在他沒有傷口的地方用力咬下去。他「哎喲」叫了一聲,撫摸著自己的手腕,「你幹嗎?」
我抹了抹沒有淚水的面頰,我不是不想流淚,不過我的身體裡沒有多餘的水分。
我將內衣撕下來包住他的傷口,「不要做無聊的事情,我不是那個怪物,你的血也不是水,我喝了也沒用。」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力拉起他,「走吧!我知道方向了!」
他微笑,「你知道方向?」
我堅定地點頭,指著天空說:「許多年前,有人教過我,只要能夠分辨星辰,就知道大地的方向。」
他也抬頭望向天空說:「好!我跟著你走,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指引我的方向。」
我們兩人向著北方走去,不再覺得疲累,垂著頭的李寧明半死不活地跟在我們身後,也不知是否李超凡手中流出的血刺激了他的神經,連他都顯得有信心起來。
我們不緊不慢地走,如同飯後在自家的花園中散步。有什麼事情正在悄然改變,我們皆因這改變而生出奇異的勇氣,死亡之海的沙漠也變成了康莊大道。
不久後,前方的星光下現出粼粼的波光,我們相視而笑。我確知那不是蜃影,當我們手牽著手時,胸中便明朗如有珠璣,可照亮天地萬物。
月牙泉!終於再次找到了你。
李超凡的臉色卻瞬間變得蒼白,溫柔的手心也忽然冰冷。他幽黑的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唇邊只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紫陌!」
他慢慢地癱倒在沙地上,鮮血自他的嘴角溢了出來。
我驚慌失措,終於記起那無聲無息滲入他體內的劇毒。
他仍然握著我的手,一字一字道:「紫陌,你真的想殺死我嗎?」
我無言以對,我真的想殺死他嗎?
他閉上雙眼,兩滴淚水悄然從眼角滴落。慢性的毒會有發作的一日,那是我放入他體內的。
他要死了嗎?
剛逃離可怕的沙漠,本以為我們都可以生還,但劇毒竟在此時發作了。
他……要死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