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地反擊的一戰,讓我贏得漂亮,塵埃落定之後,我一個人坐在家裡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地大哭一場。所有的怨氣和抑鬱隨著眼淚辟里啪啦地落下來。緊繃的神經也慢慢地放了下來,本來似乎已經看不到前路的未來帶著希望又漸漸清晰地出現在面前。我默默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湖北衛視與公司的談判一切順利,並達成了「點成本」收購的協議。只要保證武漢地區基本收視,我們就可以拿到豐厚的製作費和獎金。而這樣的利潤回報相比《天使明星匯》,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說《天使明星匯》只是跌跌撞撞的頭一步,與湖北衛視的談判就是紮實的第二步。《綜藝奇兵》成了我的第二檔節目,雖然我用一個機會換到了另一個節目,可是之前的杯葛依然存在。剛開始的「蜜月期」,公司給我的主持酬勞不算很高,但我還是開心地接受。畢竟只要能夠守護住我的夢想,能夠維持我的生活,錢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綜藝三加一的效應從一開始就注定引人注目。明道、王紹偉兩位高人氣偶像和葉一茜這個話題女星,讓《綜藝奇兵》的新聞發佈會引來各方關注。當我以主持人和藝人身份登上娛樂新聞的時候,真的有些激動,只是短短的一個月,一個我對葉一茜隨便說說的想法竟然變成了一個大張旗鼓付諸實施的綜藝節目。
我一直沒敢想像自己可以舉辦新聞發佈會,而且還是站在葉一茜、明道、王紹偉的旁邊。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有那麼多媒體,各種閃光燈,我們手裡拿著曾經我常看的所有娛樂節目的麥標,那種感覺就像童話故事一樣。發佈會後,茜茜發信息給我:「我怎麼覺得像在做夢,速度也太快了吧?」沒錯,不僅她覺得像在做夢,連我都覺得是一場夢,而且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夢。這樣的變化讓我們無論如何都料想不到。
每個星期六的黃金時段,我又站在了舞台上,但這一切是否能夠代表成功?現實告訴我,我只走出了一小步而已。面對三個人氣偶像,我不過是個不起眼的陪襯。每每在節目開始的時候,主持人出場,前三位都會得到熱烈的歡呼和掌聲,而輪到我,台下會突然安靜。
這樣的安靜對我來說是相當大的打擊。在另外三個人的光環之下,我變成了隱形人,一種壓力又隱隱出現。我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發揮,讓更多的人喜歡我這個主持人。
重新找回了舞台的我,每天過得都很開心。每次節目錄製,四個主持人,兩個從台北出發,兩個從北京出發,在武漢這個沿江城市碰頭,默契十足地用力搞笑和表演。我們的努力也逐漸被大家認可。記得有一次在飯局上,郭總告訴大家,沒有馬松,就沒有這個節目。在這個講關係、講經驗的現實社會裡,能得到這樣的認可對於我來說是莫大的鼓舞。有時候,人內心深處需要的往往就是一個肯定吧!
就在這樣逐漸被認可,逐漸被肯定的上升狀態下,一個人為的意外正在醞釀著,它就像海嘯一樣突然出現在我平靜而又積極的生活中,打算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把我完全吞沒。
似乎壞事都是發生在看似平靜的日子裡,總監的一個電話,又把我的美夢全部打碎。招數沒變,這次是同上一次一樣的理由。「公司覺得你不太適合主持《綜藝奇兵》,所以決定你先不要去湖北那邊了,暫時安心主持《天使明星匯》,其他的公司會再做安排。」
之前的安排就是讓我在家無止境地等待,他說完他要說的,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就炸開了。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就像一個驚雷把一切震碎了。我再怎麼求、再怎麼說,對方的態度都一樣,像堵結實的牆,沒有一點兒反應,由著我一個人表演。一而再地利用我,然後在達到目的後拋棄我,我覺得自己被現實高高拋起後,卻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地狠狠摔下。
我的一切就這麼碎了一地,碎玻璃一樣,在陽光底下明晃晃的一片。好看,但是踩上去就是血流成河。一次欺騙,我可以挺過來,再而三的欺騙,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爬起來。我突然覺得自己筋疲力盡了,之前的努力再次化為烏有之後,前路就變成了一條死胡同。不要說方向,連出路都再也找不到。
才僅僅錄了三期節目,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同樣的變故繼續在我身上發生。如果說《天使明星匯》是我的第一個孩子,那麼《綜藝奇兵》就是我第二個孩子,兩個孩子遭遇同樣的狀況,這樣的意外徹底擊垮了我。直到現在我也不也沒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撥通了郭總的電話,把公司的決定告訴他。郭總這個仗義的東北漢子在電話裡告訴我:「沒有你,就沒有這個節目,我不會讓你走的。現在是試播期,你等我的消息。」我知道這樣的承諾在現實面前的作用可能並不是決定性的,但至少還有人站在自己這一邊。這樣的感覺讓我冰涼的心多少緩和了一點。
天氣再怎麼熱,我的手都是涼的,心也是涼的。赤身裸體地站在北極冰原之上,等待自己的結局似乎顯而易見。試播期裡,製作公司還是有調整節目內容的權力,當然這個調整也包括我這個主持人。雖然郭總說我還是能回來,但從目前的狀況看,我只能等待。剛剛才開完新聞發佈會,剛剛才開始錄播節目,剛剛我才放出豪言要打敗《快樂大本營》,可「出師未捷身先死」。
這樣的結局我根本不能接受也沒辦法接受。現在不是一個解釋、一個借口就能把我之前的一切努力完全抹殺的。我之前孤立無助,獨自殺出一條血路,而今卻眼看著自己的一切被別人據為己有。我必須要問個清楚。
我衝到公司,面對擅自決定我生死的這群人。我只想問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公司裡所有的人面對已經歇斯底里的孩子,都是用輕描淡寫的態度描繪著一切。所有的事在他們的嘴裡,都是那麼的無足輕重,萬事OK。他們「大義凌然」地說著公司的規劃,我的義務。似乎公司的一切就是宗旨,為了公司,我必須要犧牲一切,包括夢想。這時候我才發現,面對這些在現實生態區裡摸爬滾打多年的成年人,面對這些十八般武藝耍得天旋地轉的成年人,我就是一個笑話,一個他們利用以後就能扔到一邊,時不時拿出來當談資的笑話。
我當時能做的只是告訴他們,我不做了。不讓我上,那就全部都不上。我的一切都交出去了,唯獨能再賭一把的就是拿《天使明星匯》的主持位置做最後一次垂死掙扎。
總監安撫我,不要衝動,公司沒有這個意思。現在是過渡期,還是要先把手裡的節目做好。請記住,這樣的話只是安撫,僅僅是安撫而已。他需要的就是讓我自己衝動地說出一切。我被他再次利用,僅僅就在第二天,我接到通知,《天使明星匯》也不用我主持了。
大鬧公司,成了我最後一次謝幕演出。我就跟寡不敵眾的孫悟空一樣,最後還是在禮儀道德包裝的宏大佛法面前敗下陣來。只不過壓著猴子的是山,壓著我的是沒錢、沒工作的現實窘況。孫猴子被壓著,每天還被定時喂銅汁鐵膽,可我卻變成了沒有工作的無業人員,每天只是在等待一個杳無音訊的希望。新聞發佈會剛剛結束,節目剛剛上檔,就出如此變故,公司似乎也害怕我會對湖北衛視方面說什麼。畢竟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努力換來的,於是公司開始用和藹的口氣、強硬的態度告訴我一個基本原則:不要向湖北衛視方面說不利於公司的壞話。
「壞話」?我這個受害者在他們的眼裡說的是「壞話」,做的是「壞事」。天理難道就是如此嗎?我也不止一次地詢問他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給我的答案卻是節目組對我的印象都不好。甚至總監還衝著我說了一句,你不要吃誰、喝誰、睡誰,還糟蹋著誰。我在他們眼裡只是這樣而已。
記得離開公司回家的那天夜裡,北京城下著大雨,車裡放著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我打開車窗,雨水順著窗戶流進車內,我的眼淚也隨之流了下來!那一晚我顯得特別無力!那段時間我開始不接電話,就連爸媽也不敢打電話給我,他們很怕我做出傻事。
我已經被所謂的夢想逼瘋了。
對於父母而言,他們需要的不是名,不是利,而是自己的孩子能夠幸福快樂!我記得每逢過年回家,我和爸媽聊天,每每提到我在北京打拼,媽媽都會流淚,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那麼辛苦!她寧願兒子留在她的身邊做一個普通人!
愛我的松子們得知我離開《綜藝奇兵》後,紛紛留言支持我,還為我製作了視頻,讓我的心裡感到一陣暖意。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這樣的支持是如此溫暖如此美好。我告訴自己不應該放棄,可是不放棄的我,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離開主持的我還能做什麼?
常說承受打擊後的人,堅強如鋼鐵般一而再地爬起來。以前覺得這樣的話如風過耳,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如今真實地攤在我的面前,似乎要再次爬起來,需要的力氣和勇氣遠遠大於我能負荷的範圍。
「工於心計」、「心眼壞」類似的評語被別人加之於我的身上,一個十幾歲孩子的身上。謝謝他們,真是高看於我。請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夠「工於心計」到什麼程度?我為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冒險做了一次又一次常人覺得瘋狂的選擇,我奔波四處,用自己的努力證明一切。最後換來的僅僅是這樣的評語,太金枝欲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