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莊王即位之前,楚國的內政可謂經歷了長期的混亂。楚莊王的爺爺楚成王意圖爭霸中原,被晉國在城濮之戰中打敗,不久卻又禍起蕭牆。起初,原定商臣為太子,但後來楚成王居然發現商臣眼如黃蜂,聲如豺狼,認為這樣的人生性殘忍,想改立公子職為太子。商臣是個十分有心計的人,他聽說了這個風聲,就積極行動起來,為了把事情弄清楚,他故意設宴招待姑母,在宴上輕侮姑母,商臣的姑母果然憤怒地說:「怪不得你父親要殺了你另立太子!」因為楚成王遇事總與妹妹商量,所以,商臣認為姑母的話證實了傳言。商臣連忙向老師潘崇問計,潘崇問:「你願意奉事公子職嗎?」商臣說:「不願。」又問:「你能逃出楚國嗎?」回答說:「不能!」潘崇最後問道:「你能成大事嗎?」商臣堅定地說:「能!」
公元前262年,商臣率領宮廷衛隊衝進成王的宮殿,要殺掉他的父親。成王喜吃熊掌,這時紅燒的熊掌尚未燒熟,成王請求等吃了熊掌再殺他,商臣說:「熊掌難熟。」他怕夜長夢多,外援到來,就催促成王上吊自殺。自己即位為楚穆王。
穆王在位十二年,死後由其子侶即位,是為楚莊王。
楚莊王即位時很年輕,即位之始,他並未像其他新君上任那樣雷厲風行地幹一些事情,而是不問國政,只顧縱情享樂。他有時帶著衛士姬妾去雲夢等大澤遊獵,有時在宮中飲酒觀舞,渾渾噩噩,無日無夜地沉浸在聲色犬馬之中。每逢大臣們進宮匯報國事,他總是不耐煩地回絕,任憑大臣們自己辦理。他根本不像個國君,朝野上下也都拿他當昏君看待。
看到這種情況,朝中一些正直的大臣都感到十分著急,許多人都進宮去勸諫,可楚莊王不僅不聽勸告,反覺得妨礙了他的興趣,對這些不著邊際的勸告十分反感。後來乾脆發了一道命令:誰再來進諫,殺無赦。
三年過去了,朝中的政事亂成一團,但楚莊王仍無悔改之意。在這期間,他的兩位老師斗克和公子燮攫取了很大的權力。斗克因為在秦、楚結盟中有功,楚莊王沒給他足夠的報償,就心懷怨憤,公子燮要當令尹未能實現,也懷不忿,二人因此串通作亂。他倆派子孔、潘崇二人去征討舒人,又把二人的家財分掉,並派人刺殺二人。刺殺未成功,潘崇和子孔就回師討伐,斗克和公子燮竟挾持莊王逃跑。在到廬地時,當地守將戢黎殺掉了他們,莊王才得以回郢都親政。就是經歷了這樣的混亂,楚莊王仍不見有甚起色。
大夫伍參憂心如焚,再也忍不下去,冒死去覲見莊王。來到宮殿一看,只見紙醉金迷,鐘鼓齊鳴,莊王左手抱著鄭國的姬妾,右手摟著越國的美女,案前陳列美酒珍饈,面前是輕歌曼舞。莊王看到伍參進來,當頭問道:「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命令嗎?是不是來找死呢?」
伍參抑制住慌張,連忙賠笑說:「我哪是敢來進諫,只是有一個謎語,猜了許久也猜不出,知道大王天生聰慧,想請大王猜一猜,也好給大王助興。」楚莊王這才放下臉,說道:「那你就說說看。」伍參說:「高高山上有只奇怪的鳥,身披鮮艷的五彩,美麗而又榮耀,只是一停三年,三年不飛也不叫,人人猜不透,實在不知是只什麼鳥!」當時的人喜歡說各種各樣的謎語,稱做「隱語」,這些「隱語」往往有一定的寓意,不像今天的謎語這樣單純,因此,人們多用這些「隱語」來諷諫或勸諫。楚莊王聽完了這段話,思考了一會兒說:「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此非凡鳥,凡人莫知。」
伍參聽後,知道莊王心中有數,非常高興,就又乘機進言道:「還是大王的見識高,一猜就中,只是此鳥不飛不鳴,恐怕獵人會射暗箭哪!」楚莊王聽後身子一震,隨即就叫他下去了。
伍參回去後就跟大夫蘇從商量,認為莊王不久即可覺悟,沒想到幾個月過去後,楚莊王仍一如既往,不僅沒有改過,還越發不成體統了,蘇從見狀不能忍耐,就闖進宮去對莊王說:「大王身為楚國國君,即位三年,不問朝政,如此下去,恐怕會像桀、紂一樣招致亡國滅身之禍啊!」莊王一聽,立刻豎起濃眉,露出一副暴君的形象,抽出長劍指著蘇從的心窩說:「你難道沒聽到我的命令?竟敢辱罵我,是不是想死?」蘇從沉著從容地說:「我死了還能落個忠臣的美名,大王卻落個暴君之名。如果我死能使大王振作起來,能使楚國強盛,我甘願就死!」說完,面不改色,請求莊王處死他。
楚莊王等待多年,竟無一個冒死諍諫之臣,他的心都快涼了。這時,他凝視了幾分鐘,突然扔下長劍,抱住蘇從激動地說:「好哇,蘇大夫,你正是我多年尋找的社稷棟樑之臣!」莊王說完,立刻斥退那些驚恐莫名的舞姬妃子,拉著蘇從的手談起來。兩人越談越投機,竟至廢寢忘食。
蘇從驚異地發現,莊王雖三年不理朝政,但對國內外事無鉅細都非常關心,對朝中大事及諸侯國的情勢都瞭如指掌,對於各種情況也都想好了對策。這一發現使蘇從不禁激動萬分。
原來,這是莊王的韜養晦之策。他即位時十分年輕,不明世事,朝中諸事尚不明白,也不知如何處置,況且人心複雜,尤其是若敖氏專權,不明所以,他更不敢輕舉妄動。無奈之中,想出了這麼一個自污以掩人耳目的方法,靜觀其變。在這三年中,他默默地考察了群臣的忠奸賢愚,也測試了人心。他頒布「勸諫者死」的命令,也是為了鑒別哪些是甘冒殺身之險而正直敢言的耿介之士,哪些是只會阿諛奉承,只圖陞官發財的小人。如今,三年過去,他年齡已長,經歷已豐,才幹已成,人心已明,他也就露出了廬山真面目了。
第二天,他就召集百官開會,任命了蘇從、伍參等一大批德才兼備的大臣,公佈了一系列的法令,還採取了削弱若敖氏的措施,並殺了一批罪大惡極的犯人以安定人心。從此,這只「三年不鳴」的「大鳥」開始勵精圖治,爭霸中原。
應當說,楚莊王確實是一個有智謀的人。
這只「大鳥」真的「一鳴驚人」,在他開始著手治理楚國之時,楚國正遇上了大災荒,四周邊境又遭進攻。他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擊敗了庸人的進攻,爭取了群蠻及巴、蜀等小國部族的歸附。爾後整頓內政,國家開始富強,他善於納諫,重視用人的一技之長,改革政令制度,尤其是改革兵役制,使楚國逐漸成為一個軍事強國。
後來,莊王平定了國內的若敖氏叛亂,對外進行了長期的戰爭,終於成為春秋五霸之一,而且從其所作所為及對霸業的認識水平來看,都應該算是首屈一指的。
楚莊王的韜光養晦並非在受到失敗與挫折時才被迫進行的,而是為了更好地掌握未來而主動地進行的,這尤其需要耐心、修養、智謀和膽識。在中國歷史上,像楚莊王這樣做的人還不算太多,但這足以給我們提供一個有益的啟示;即使在一帆風順的時候,也要注意使用各種方法增長自己的見識,砥礪自己的才能,誅權臣以立威,立官箴以憫民。
【評議】
一位偉人曾經說過:「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但魏晉文人是只有發牢騷的風度而無「放眼量」的氣度的。「牢騷太盛」乃是名士的執著,「放眼風物」則是政治家的策略,二者不同遠甚—世上是原無發牢騷的政治家和善於謀劃的名士的。屈原當年寫《離騷》發的尚是溫柔敦厚的牢騷,多少有至死不悟的嫌疑,但孔融對曹操、阮籍對司馬氏卻是清醒的非暴力不合作的精神。魯迅曾認為魏晉名士在骨子裡比曹操、司馬氏更維護禮教,實則是魏晉名士執著於一種美好的文化理想,而理想又必然同現實相齟齬,因此,發牢騷便成了名士的一種天然品格。至於酒,則是名士生命形態的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