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時期的生存法則 第36章 治世與亂世·宦官是什麼 (2)
    其實這是鄭朋的圈套,他想借此交結石顯,果然,蕭望之去向石顯打聽,石顯正想雞蛋裡挑骨頭,此次蕭望之送上門來,那是正中下懷。

    石顯首先找來鄭朋,又找了一個與蕭望之素有嫌隙的待詔,叫他們兩人向皇上上書,劾奏蕭望之搞陰謀,離間皇帝與外戚的關係,要撤車騎將軍史高的職;然後,又趁蕭望之休假之機,叫鄭朋等上奏章。奏章交到元帝手上,元帝就叫太監弘恭去處理。弘恭是石顯的同夥,本來就參與了陷害蕭望之的陰謀,這麼一來,正好逞計。

    弘恭立刻把蕭望之找來,對他進行詢問。蕭望之竟十分老實地據實回答,他說:「外戚當權,多有橫行不法之處,擾亂朝廷,影響了國家的威望,我彈劾外戚,無非是想整頓朝政,決非是搞陰謀,更不是離間皇上和外戚。」既然承認了想整治外戚的事實,對這事實怎麼理解,卻是宦官們的事了。弘恭、石顯在向元帝報告時說:「蕭望之、周堪、劉更生三人結黨營私,相互標榜吹捧,串通起來多次進攻朝廷上掌權的大臣,其目的是想打倒別人,樹立自己,獨攬大權。這樣做,作為臣子是不忠的,污辱輕視皇上更是大逆不道。請皇上允許我們派人把他送到廷尉那裡去(謁者召致廷尉)。」當時,元帝即位不久,看到奏章上「謁者召致廷尉」幾個字,也不甚明白,就批准了這道奏章。

    其實,「謁者召致廷尉」就是逮捕入獄。等過了很久,元帝見不到蕭望之、劉更生、周堪等人,就問大臣們他們到哪裡去了,聽說這些人已被逮捕,大吃一驚,急召弘恭、石顯追問,二人雖叩頭請罪,但畢竟是由自己批准,也不好責備處置,只是讓他們快放了這三人,恢復他們的職務。石顯一聽計劃要吹,急忙去找車騎將軍史高,史高也很著慌,他知道,如果整不倒蕭望之這些人,自己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就急忙覲見元帝,告訴他說:「您剛即位,老師和幾個大臣就入了獄,大家以為肯定有充分的理由,現在您若把他們無故釋放且恢復官職,那就等於自己承認了錯誤,這會極大地影響您的威望。」漢元帝年輕識淺,被史高一說,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只好下詔釋放他們,但革職為民,不予任何官職。

    但元帝畢竟還算良心未泯,過了幾個月,覺得心裡不安,再說也確實需要蕭望之等人,就下了一道詔令,封蕭望之為關內侯,食邑六百戶,進宮辦事,其地位在朝廷上僅次於將軍,並準備讓他當丞相,這使石顯一夥感到極度恐慌。正在這時,蕭望之有一個做散騎中郎的兒子,名叫蕭汲,沒有通過父親,就上書替父親上次被逮捕入獄且削職為民的事喊冤,他以為皇上已重視蕭望之了,可以平反昭雪前案,但他沒有揣摩皇上的心理,反倒使得元帝惱羞成怒,立命有關官吏去審理此案。

    官吏當然是承揣上意,哪敢據實辦理,就向元帝報告說:「蕭望之以前所犯過失是清楚明白的,不是別人陷害所致,現在皇上重新重用了他,他不感皇恩,卻教唆兒子上書喊冤,誹謗皇上,這不是人臣的行為,對皇上犯有不敬之罪,當逮捕法辦。」石顯又添油加醋地對元帝說:「蕭望之當將軍的時候,就排擠史、許等皇上親近的大臣,想獨攬大權,他仗著自己是皇上老師,利用皇上的寬厚仁慈,肆無忌憚地興風作浪,那時候就該治他的罪,現在皇上封侯賜官,他不僅不感謝浩蕩的皇恩,反倒心懷不滿,縱子上書,實在太不應該。如果不送到監獄裡讓他清醒一下,將來朝廷怎麼能用他呢?」元帝覺得蕭望之年紀已大,恐怕不肯受辱,會自殺。石顯說:「上次入獄,他都沒有自殺,這次犯的只是言語之罪,他更不會自殺。」這樣,元帝批准了逮捕蕭望之。

    石顯立即發了詔令,命人包圍了蕭望之的家,蕭望之弄明瞭真相,說:「我曾做過前將軍,現已近七十歲了,這樣的資歷和年齡,還要受辱入獄,再活下去,不是太卑鄙了嗎?」於是讓門客朱雲拿來毒藥,服毒自殺了。

    石顯害死蕭望之的特點是見縫插針,既尋找蕭望之的所謂紕漏,又假別人之手,尤其假皇帝之手進行小題大做,最後自己並不落太大的責任,這就是他害人的「妙道」。

    石顯害死了蕭望之,去了一個冤家對頭,事情也做得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是不露痕跡,但蕭望之畢竟是極有名望的人,對他的死,大家議論紛紛,多少有輿論涉及到石顯。

    石顯為了逃避罪責,保住自己,就精心策劃,先從輿論最多的儒生堆裡下手,於是,石顯就極力向元帝推薦當時的大名士貢禹,讓貢禹當上了御史大夫,石顯還處處對他做出畢恭畢敬的樣子。這麼一來,關於他的輿論消除了,儒林之中多交口稱譽石顯舉賢任能,使他博得了一個很好的聲譽,人們再也不懷疑蕭望之之死是由石顯陷害造成的了。

    但石顯報復狂的本性是不可改變的。他做所謂的「善事」,無非是為了蠱惑人心,羅致名聲,更好地為他陷害別人服務。石顯當權,引起了普遍的不滿,就連外戚也看不慣,因此石顯與外戚就發生了矛盾。

    起初,石顯是想同左將軍馮奉世父子結交的,他先向皇上提出建議說:「馮皇妃的哥哥馮逡官為謁者,人又精明能幹,應當有資格在宮中參與機要。」元帝一聽,當然很高興,就馬上召見馮逡,拜他為侍中。沒想到馮逡卻讓皇上屏退左右,秘密地告訴皇上,說石顯專權自恣,皇上要加意提防。元帝正寵信石顯,聽不得別人說石顯的壞話,馮逡這麼一說,元帝立刻把他趕出宮去,當然也沒有下詔提升他的官職,石顯知道了,也暗暗懷恨在心。

    後來貢禹不再當御史大夫,職位出缺,滿朝文武大臣都推舉馮逡的哥哥馮野王擔任此職,元帝也覺得可以,就向石顯徵求意見,石顯說:「野王為人正直,才能出眾,朝中無人能趕得上,如果讓他當御史大夫,那是再好也沒有了。只是有一條,野王是馮皇妃的親哥哥,會不會有人說皇上任人唯親呢?」元帝一聽,犯了躊躇,後來終於沒有任命野王當御史大夫。

    石顯就是這樣在不露聲色中置人於死地,不過,他也要時刻防備別人來彈劾他,唯一最為有效的辦法,就是取得皇帝的信任,讓皇帝覺得自己是在忠心耿耿地辦事,別人都是故意找麻煩。

    石顯因為經常替皇帝四處傳達詔命,晚上有時被關在宮門外,進出極不方便,他對皇上說:「我有時回宮很晚,進出極不方便,有時不能進宮,就耽誤了服侍皇上,能不能讓在晚上也開門進宮呢?」皇上覺得這是小事,馬上就答應了。過了幾天,石顯故意很晚才回宮,守宮門官員按照規定不開宮門,石顯說皇上授權他可以打開宮門。守門官無法,只好讓他進去。

    這件事傳開以後,果然有人上奏章彈劾他,說他夜晚假借君命,私開宮門。元帝看過奏章,微笑著遞給了石顯,石顯一看,假裝害怕,立刻跪下,一邊叩頭,一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對元帝說:「陛下信任我,讓我去做些小事,我只知忠心耿耿地替陛下辦事,不知顧及私情,因此得罪了一些人,這些人就總是想找我的麻煩,虧得陛下英明,明察秋毫,識破了有些人的真實用心。不過,這樣下去,我的命是遲早保不住的,您還是讓我到後宮去幹些勤雜零活吧,也好保住我這條性命。」石顯這麼一哭一說,弄得元帝反而可憐他,那些反對石顯的大臣看到這種情景,也知道石顯極難對付,便都緘口不言了。

    石顯的自我保護術也可謂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既能取得儒生的信任,又能取得皇帝的信任,許多事情被他弄得真假難辨,有時,連當事人都分不清究竟誰對誰錯。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皇帝的感情還在石顯這邊,石顯就會立於不敗之地。石顯官運亨通,一路順風,他一生幾乎沒有遭受什麼大的挫折,家財累積達一萬萬。元帝死後,成帝即位,正如俗語所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石顯失寵,再也未能抬起頭來。丞相、御史雖多有彈劾,卻也找不到什麼硬的把柄,只是把他攆回家了事。可這位紅極一時的大宦官還不理解,倒在歸鄉的途中,憂愁鬱悶而死,應當說是善終了。

    縱觀石顯的一生,其害人的藝術是叫人有苦說不出、有冤無法訴;其自保的藝術是叫人抓不住,抓住了又理不清,能理清又無人理。在陷人有術、自保有道的結合上又弄得天衣無縫。石顯的做法,真可謂是一套完整而又高明的害人保己學。

    【評議】

    俗語說:「官場如戰場,伴君如伴虎。」人在仕途,雖然凶險,只要深得其道,也能游刃有餘,尤其是對待君主,在大多數情況下,其危險性是不大的,只要你別去摸老虎的尾巴,只順著老虎的毛去撫摸,細心揣摩,投其所好,渾身上下充滿了馴虎員的意識,那麼這隻老虎就會跟你走,你也就會真正地體會到「狐假虎威」的滋味。但如果要做到這些,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天良喪盡!

    在中國的宦官史上,石顯並不出名,但石顯的這一整套所謂的致仕之術、保身之術,實在有其獨到之處。中國古代文化是優秀燦爛的,權術智謀文化也是其重要的組成部分,我們總結這些,可以看出在整體文化背景上所滋生出來的各式各樣的陰暗的東西,當今天再有人昧了良心玩弄權術時,我們可以以此為鑒,一針見血地揭穿其真實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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