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窗裡的莎樂美 第24章  (2)
    她的腳上有一塊不太明顯的淤青,我幾乎被這快淤青給氣昏過去,這就是洛小灰嘴裡的車禍??

    「剛才走到一個轉彎的地方,一輛自行車突然拐了過來,把我給撞倒了。」梨湘解釋道。

    我怒火中燒,看到梨湘不輕不淡的樣子,想到我一路上倍受折磨的心靈,我恨不得踢她一腳。

    「怎麼了你?幹嗎臉色那麼難看?」梨湘大聲地說。

    我一股火氣沒處發,轉身就要走,梨湘在身後說:「周文暻!你什麼意思你?難道你盼著我被車撞斷個胳膊撞斷腿撞個殘疾植物人什麼的?」

    我沒有理睬她,她跟了上來,說:「行了,看你這麼小氣的人,開個玩笑都不行?」

    「開玩笑?你知道自己有多麼無聊嗎??」

    「行了,我只是看看你到底在乎不在乎我,你何必這麼生氣呢?」

    「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一點都他媽的不在乎你!」

    「別騙人了,我都看見了。」

    「你看到什麼了?」

    「反正我都看見了。我特別高興。」梨湘一邊說著,一邊嘿嘿地笑了起來,她走到我的前面說:「我一直以為你根本不會在乎我的。剛才看你心急火燎到處找我的樣子,我真挺感動的,你這人就是嘴硬心軟,還超級要面子,一點都沒錯。」

    我無語。

    「就算是只小狗小貓,遇到了這種事,我都不會不聞不問。」

    「行吧,你怎麼說都行。」梨湘完全不在意我的態度,她沉浸在發現的快樂中,她說:「洛小灰說的沒錯。」

    「她又說什麼了?」

    「她說你屬於那種拯救型人格。」

    「什麼?」

    「就說吧,你這人內心裡其實特大男人主義,你喜歡弱小的女人,喜歡保護,喜歡刺激的事件,所以,你才會對於太過於平安的我沒什麼興趣,卻會對那種整天被人搶劫啊,被人欺負的女人吸引住。」

    「一派胡說。」

    梨湘說:「我呀,我已經反思我自己的問題了,以前我確實太平靜了,上回文汀鬧出退學事件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誰喜歡折騰誰就會被人關注,會受到重視,你當時多緊張她,愛情也是一樣,怪不得很多結婚的人都埋怨對方沒有吸引力,那都是因為太安靜了。」

    「所以你就捏造不平靜的事來考驗我?」

    「這也不算捏造,我確實被自行車給撞了嘛,只不過洛小灰說的誇張了點。」

    我認真嚴肅地警告梨湘:「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下次如果你繼續拿這種討厭的小把戲來試探我,我們倆以後就不必再來往了。」

    「你不這麼凶不行嗎?」梨湘答非所問地說,「對了,明天是初一,我們去廟裡燒香好不好?」

    「燒香?」

    「是啊,去燒香。」

    「為什麼?」

    「沒什麼啊,去祈求平安啊!」

    「……看有沒有空吧。」

    「什麼有空沒空,就這麼說定了,我跟阿姨也都約好了,你到時候得當我們倆的司機。」梨湘笑了起來。

    我無奈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一大早,我就被抓著送母親和梨湘去燒香,在郊外的一座寺廟裡,果然是初一,善男信女們絡繹不絕,香火繚繞。母親請了一大把香,便進去拜了,梨湘問我進不進去,我搖搖頭,她哼了一聲,自己進去了,我則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站著。

    遠處走過來一個風塵僕僕的僧人,一路合掌地走了過來。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對著前來的僧人行了個禮,問道:「寺裡可以求籤嗎?」

    僧人看了看我說:「施主有什麼事要求。」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問問婚姻。」

    「婚姻之事天注定,不需要問簽的。」

    「……我覺得心裡特別迷惘。」

    僧人看了看我,說:「要想得到真正的平靜,要先修除心裡的業障。業障清除了,你的心自然就澄靜下來了。」

    我不明所以,僧人走了。

    過了一會,母親和梨湘都出來了,剛燒完香,似乎各自了卻了心中的煩惱,也似乎因為心事得到了排解而滿面紅光的樣子,看到我,她們很高興。

    一路上,我都在想剛才那個僧人的話,我現在躁亂的心情,是因為心裡的業障太多?可是,我的業障究竟是什麼?又該怎麼清除?我沒有信仰,也很少接觸宗教的東西,以前我總是把宗教當作是人們麻木心靈的借口,我想像不出一個人虛弱到只靠宗教存活是多麼地可憐,我以為自己是很強大的,我們學習知識,以來武裝自己薄弱的靈魂,可是我們需要有多少知識,才能讓自己變得快樂起來?這很難,至少對於我來說,快樂是一個非常虛妄的假象,即使這一刻我得到了快樂,我能維持多久?下一次快樂要等多久?好容易再次等來的快樂又能維持多久?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規則的世界中,但是每個人的靈魂都有不同程度的叛逃的經歷,封露美曾經說我把自己捆綁在自己的身體裡,那麼,如果這是我不快樂的根源所在,如果我徹底釋放我的身體中的捆綁,我就可以享受到無邊的快樂嗎?

    多麼虛妄多麼地深奧,每次思考起人生我都會感覺痛苦不堪,我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薄弱,我沒有辦法解釋的博大世界,沒有辦法安撫的屬於自己的小小的靈魂,我不明白生存的意義,也不清楚輪迴是否存在,我一時間感到了一種無法克制的孤獨和渺小。

    回到家裡,我一言不發地到了自己房間,躺在床上,腦子裡反覆地想像著亂七八糟的疑問,梨湘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已經啃了大半邊的,沒有削皮的大蘋果。

    「我剛才在寺外遇到一個和尚。」我忍不住說。

    「哦,那很正常,寺廟裡本來就有很多和尚的。那是他們的家。」

    「梨湘。你相信這世界上有輪迴嗎?」

    「當然了,所以人在世界上要做行善,下一輩子才不會變成豬狗。」

    「做了善事,就不會變豬狗,然後再變成人?那不是一個沒完沒了的過程,其實,做人有什麼好?」

    梨湘說:「做人沒什麼好,但是至少不用擔心被屠宰的危險吧?至少人世間有法律保障著你的生命,再說了,做善事做多了,就不一定再投胎成人了,那些大善人,大多會成佛或者成神仙。」

    「然後呢?」

    梨湘聳聳肩說:「然後?就過著幸福的生活啊!」

    我陷入沉思,梨湘說:「你又怎麼了?滿腹心事的樣子。」

    「沒什麼。我在想一些關於生命的問題。我不相信人有靈魂。」

    「人當然是有靈魂的,有時侯身體和靈魂根本就無法和諧,很明顯的感覺,身體可以控制住靈魂的作為,對了,你做過會飛的夢嗎?聽說那個感覺就是靈魂出竅。」

    我確實做過會飛的夢,而且不僅僅一次,有時侯還會做那種墮入懸崖的夢,很神奇的身體的感覺,那種時刻似乎真的有靈魂存在,又似乎靈魂只是寄居在身體裡的一種奇妙的物質,當它有了脫離肉體的慾望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似乎存在過。我越來越迷糊,開始陷入了不斷地追問和矛盾中,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如果可以拿宿命來解釋一切的話,那麼老僧說的,我的業障究竟是什麼呢?

    「你在想什麼呢?怎麼那麼奇怪?」梨湘問我。

    我把自己從恍惚裡拽了回來,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

    「我看你最近古里古怪的,有沒想過去旅行啊?」

    「旅遊?沒想過。」

    梨湘興奮地說:「去旅行怎麼樣?去日本?我有個朋友在旅行社,他們公司最近推出了一種雙人游,非常便宜,而且也是半自助式的!這個季節,去日本泡溫泉可是個不錯的選擇! 」

    「你可不要擅自給我報名。」我警告梨湘,她扁了扁嘴說:「知道啦,哼,你還以為我跟從前一樣嗎?我變了,我改變了跟你相處的方式了,你是大男人主義,我得學會如何跟一個大男人主義的男人相處,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露出女強人的姿態了!」

    聽了梨湘的話令我很寬心,不過旅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也許我真的該去哪裡散散心了。

    我的專欄時隔半年再次跟讀者見面引起了不小的一陣轟動,我的信箱裡擠滿了讀者的E-MAIL,大部分是女性,也有少許男性。我發現,在表達情感這件事上,男人始終是弱勢,同樣是寫信,凡是女孩署名的,統統長篇大論,男人的正相反,有一個叫大海的讀者的來信和一個叫張龍的來信內容一模一樣,只有一句話:嗨,哥們,好久不見,挺想你的!不知道為什麼,短短的話反而更能引起我的感動,我沒有想到自己像個閉關修煉的老江湖一樣,居然還有人會惦記我,我何德何能,突然間,我感覺到了一種榜樣的力量,我再也不想在專欄中肆意妄為,胡說八道,天馬行空,誰知道我隨便說的哪句話,會令認真地看那些文字的人受到傷害呢?哎,我一邊看著信一邊發著感慨,但是心裡是美滋滋的,像坐在雲端修煉成仙的幸運兒一樣飄飄忽忽,樂哉樂哉……

    有一個叫小魚的女孩的信是這樣寫的——親愛的Kevin你好,終於又看到了你的專欄,要知道,每週買報紙看你的專欄,可是我堅持了一年多的習慣呢!不知道這封信你會不會讀到,我想,不管你讀不讀到,我都想跟你說,我一直在猜想你的模樣,我覺得你肯定特酷,特扎眼,放人群裡,一定也是一眼能認出來。還有,雖然沒看過你的照片,但是我覺得你肯定特別像我高中時候暗戀的一個男生,他一看我,就能把我給電暈過去,可惜,同學了三年,他從來沒有看過我一眼,不管怎麼說了,你的專欄永遠別停啊!我會永遠都支持你的!

    有一個署名胖胖的女孩的來信——Kevin!你又回來了!天啊,我真高興!你知道嗎?你的專欄我們宿舍的女孩都喜歡,還都拿你當夢中情人了呢!不知道你是什麼星座的,喜歡抽什麼牌子的煙,記得去年你提過紅雙喜,後來你又改萬寶路了!我們想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你一份神秘的禮物,至於是什麼,先保密!嘿,記得下次專欄裡說說你的星座啊!

    江愛梅的信內容是——Kevin,當我再一次看到你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的時候,我幾乎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真的是你嗎?真的像做夢一樣,讀你的專欄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當初被你不羈的語言風格所吸引,後來慢慢地絕對你有了一種依賴,你嬉笑怒罵,表面上像個痞子,但是我相信你有很細膩的內心,因為從你的文字中,我彷彿可以看到一個孤獨的男人,行走在行人如織的街頭,落寞的眼神令人心疼,相信你是個真誠的人,也希望你能寫出更加感動人的文字。

    ……

    我抽了根煙,看了看煙盒,是中南海,我是什麼星座來著?好像是白羊,我像個痞子嗎?應該不會吧?不過我確實很真誠,把我放進人群裡,我不扎眼,但是我也許會像小魚暗戀的男生一樣,很少會注意到身邊形狀各異的女生……我不斷地點開郵件,不斷地仔細地閱讀著那些來自這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裡傳遞過來的文字,突然,我點開了一封奇怪的信。

    這是一封匿名的來信,沒有顯示E-MAIL的地址,只有一排亂碼,和一行字——

    親愛的Kevin,是我,原諒我不辭而別,有些事情要處理,來不及告別,飛機上看到你的專欄和信箱,我現在普陀,有空來找我。Tippi!

    我的眼睛在看到這封信的署名的時刻,幾乎停止了呼吸,我沒有看錯?我沒有看錯?Tippi?Tippi?Tippi?她,給,我,寫,信,了??我的心臟因為這一個驚異的發現而突然晃動起來,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我來來回回地讀了不下30遍,激動到坐立不安,Tippi,是她,沒錯,一時間,委屈的情緒包圍了我,這些日子來對她的怨恨,對她的猜疑一併在這一刻轟然倒塌,我幾乎立刻就點開了定票的網站,以最快的速度一邊在這封信裡感慨萬分,一邊定好了兩天後的飛機票,我站了起來,拍了拍頭,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那些絕望此刻全部化成了興奮,普陀?她怎麼會在普陀?普陀在哪裡?我慌張地搜索關於普陀的一切的消息,地理位置,風土人情,周邊環境……Tippi,只要有你的消息,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會馬上飛去……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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