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窗裡的莎樂美 第25章  (3)
    當然,後面的信我再也沒有心情去看,此刻的我,就像是一隻被注射了雞血的病人,亢奮到無法自己,如果說第一次封露美的失蹤讓我失落的話,那麼Tippi的第二次失蹤足以令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仇恨,可是,這些都不要緊,只要她出現,是的,只要她還會出現,我仍舊會義無反顧地到她的面前,看顧她的需要,安慰她的不安,她真是我生命中的魔鬼,可是她確實是我的天使,她就這麼一步一步地把我完全征服,我沒有任何還擊的能力,沒有她的消息令我的世界崩塌,但是現在我的世界又重新復甦了,人生真是美妙,我一定要馬上見到她。

    從打算出行,到確定機票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我被自己的決定刺激得無法入眠。

    冷靜下來我才想到了幾件事。第一,Tippi的郵件地址是一個亂碼,我沒有辦法給她回信告訴她我已經定好了去看她的票,她也沒有告訴我她在普陀會待多久,如果我到那裡她已經走了該怎麼辦?第二,她除了告訴我她在普陀外沒有給我留下任何聯繫方式,到了普陀,我該去哪裡找她?

    這些現實的顧慮令我因為得到她消息後瘋狂的靈魂得以安定下來,當然,Tippi就是Tippi,如果把一切考慮得那麼周全恐怕她就不會是她了,那麼,不管怎麼樣,我想我會找到她的。

    除了簡單地跟母親告了個別外,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的出行計劃,我想,任何一個人都無法理解我的衝動和瘋狂,甚至連我自己也不太理解,這種衝動的理由是什麼?但是,管它是什麼呢?為了避免上次專欄事件的發生,我特別在臨走前的兩個晚上寫出了兩篇專欄,發到了洛小灰的信箱裡,再三地保證這次專欄的復開絕對不會又是一場持續不下去的鬧劇。

    我甚至還給梨湘的BLOG上留了一條言,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也許是怕她沒完沒了地追問,也許是怕她再來糾纏我媽問東問西,我編造了一個理由,說因為生意的緣故,我要出差,時間還不知道,回來後會跟她聯繫。

    把一切都辦妥之後,我放心地離開了北京,踏上了去寧波的飛機,又送寧波坐船去了沈家門,最後,終於抵達了神秘的,神聖的普陀山。

    我從來沒有想到普陀山是如此一個風景美絕的地方,雖然我對山水的想像力已經很無限,但是當我踏進山中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陶醉。山,水,夕陽,海灘,植物,交相輝映,空氣格外地新鮮,似乎可以聞到一陣奇異的暗香在空氣中浮動,潮水的聲音也此起彼伏,偶然還會看到停泊在海裡的船隻,遠遠地,我看到了一尊碩大的觀音像聳立在海的那一端,就像是一個背對著我的不語的聖人正在臨海觀望,回想著心事。

    我被這裡的風景給迷住了,奇怪的力量令我著迷,怎麼回事?

    我翻開地圖,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突然想到,第一件事,應該首先找一個旅店住下。

    我沿著山路向前行走,一路上都是旅客和僧人,大部分遊客都是跟隨旅行團而來,也都似乎早已經定好了住宿,所以臉上都洋溢著不緊不慢的愜意,我則必須要趕快找個旅店,因為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來了。

    沿路的旅店幾乎全部都住滿了旅客,而且大部分是幾天前就預定好的,我有點懊惱,還是因為自己太過於莽撞,為什麼不提前定好酒店呢?

    我走了出來,迎面遇到一個大姐,看到我沮喪的樣子,她說:「明天是觀音菩薩的生日,山上的人太多了,你找不到住處了吧?」

    「是啊,沒想到人那麼多。」我歎了口氣。

    大姐說:「旅店住滿的話,你可以住在山上的人家,很便宜的,也很方便。」

    我抬頭看了看,環繞的大山中,我該去哪裡找一戶人家居住呢?

    大姐善解人意地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裡看看。」

    我驚喜地說:「好啊,在哪裡?」

    大姐向遠處指了一下說:「就在前面不遠處,不過我家裡環境並不是很好,你可以先去看看,如果覺得不好的話,我也可以帶你到其他的人家裡。」

    我忙不迭地感謝,心想能夠住下已經太好了,還挑剔什麼好壞,跟在大姐的身後,才發現自己的體力真的很差,大姐果然是山中的居民,走路如風,身手矯健的樣子,不一會就把我甩在了身後。

    到了大姐的家裡,是在半山腰,兩間很簡陋的小屋子,不過屋裡佈置得很乾淨,新的床單還散發著清香,我當即決定住在這裡,她淳樸地說:「如果你覺得這裡環境不太好,我還可以帶你去其他的村民家裡看看。我們這裡有很多家庭旅館,你不要客氣。」

    「不不,這裡很好的,就這裡吧。」我把背包放在了床上。

    大姐關心地問:「你一個人來普陀嗎?」

    「是的。」

    「你是從哪裡來的?」

    「北京。」

    大姐說:「北京很好啊,我女兒當年一直想考北京的大學,但是考了幾年沒有考上,後來還是報考了寧波的一個學校,現在也快要畢業了。」

    「寧波也不錯,我沒想到普陀山的風景這麼漂亮。」

    「是啊,這裡是觀音菩薩修道的道場。以前是一個蛇王統治的。」

    我好奇地說:「是嗎?蛇王?」

    「是的,當年,這個島上有一隻蛇王,非常粗,它的身體可以把整個山都盤繞起來,後來觀音修行的時候,看中了這塊地方,於是跟蛇王鬥法,蛇王說:我的身體可以盤住整個山,觀音菩薩說:那麼你演示一下看看,蛇王於是做法盤山,結果就在快要盤起來的時候,觀音突然跳起來一腳把山踢成了兩座,於是,蛇王輸了,但是它求菩薩放過他的後代,菩薩說,只要它的後代不傷及人類的性命,她會保護它們的。」

    看大姐講的這個傳說如此有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姐說:「這山上有餐館,你要是餓了可以去吃飯,不過我也可以給你做點。」

    「不不不,」我連忙說,「不要麻煩了,大姐,今天遇到你真是太幸運了,否則我都不知道該住在哪裡。我一會出去走走,你不用管我了,我晚上回來睡覺。」

    「今天晚上有法事,很多人都會一直等到12點燒頭香,你如果來拜觀音菩薩的話,一定不要錯過頭香。」

    「今晚上大部分人都會去燒頭香嗎?」

    「應該會吧。」

    我想,Tippi如果在普陀,一定不會錯過這麼盛大的聚會,我打算碰碰運氣,也許會遇到她。

    我把東西都放好,向山中走去,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但是我並沒有什麼胃口,上山的人很多,身上都背著香,蠟燭等一切供奉的物品,我除了錢包什麼都沒有,入鄉隨俗,我打算找一個店請些香,趕上這樣特殊的日子上山真是沒有想到,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走到了普濟寺的門口,我看到了幾棵蒼老的大樹,樹幹非常粗,走近了看到樹的旁邊都林立著一些功德牌,寫著一些助養樹木的名字。寺裡寺外的人非常多,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甚至有一些人嘴裡一直念著佛號,非常虔誠的樣子,我這個局外人也似乎受到了感動,雖然我沒有什麼信仰,但是我尊重一切的信仰,也尊重一切有信仰的人,在我看來,信仰也許不僅僅是一種精神的慰籍。更多的是一種來自神聖的力量的約束力,無論任何信仰,其門徒都是以善為基本做人準則的,沒有信仰的人則無所畏懼,人心一旦沒有約束,便是可怕的放縱,相對於冰冷的法律,信仰也許是更美好的一種約束方式。我邊走邊想,在寺廟的附近,看到了一條街,街上張燈結綵非常熱鬧,很多人也在這裡請香請花,我走了進去。

    一對年輕的情侶在路邊吵架。

    「你什麼意思?」女孩橫眉豎眼地對男孩嚷。

    男孩陰沉著臉說:「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少跟我那麼大聲!」

    「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想做出決定,對嗎?」

    男孩眼睛望著遠方,不予回答。

    女孩說話的聲音頓時有點哽咽,「好吧,我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我強迫你的,沒問題,反正一切都還來得及。」

    男孩說:「我不想跟你吵架,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其實你很清楚的,但是你裝作不知道,你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一直都是這樣的。」

    「隨你怎麼說。」

    「小文,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嗎?我們這次來,不就是為了一個好的結局嗎?」女孩明顯地開始服軟,音調低了下來,眼睛有點濕潤,「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真的,相信我,很多人告訴我,普陀山許願非常靈的。」

    「你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問題,總是這樣消極,一遇到事情就去算命,燒香,你真的以為一切都可以求到嗎?」

    「菩薩會保佑我們的,相信我。」女孩幾乎要哭出來,男孩卻似乎毫無憐憫地四處張望。

    我站在旁邊觀看了大半天,有點不好意思,從他們身邊經過,走進了一家香店,正在挑選供香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大喊:「小文!……」

    隨著喊叫的聲音,我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看到女孩子淚流滿面地一個人站在原地,男孩已經不知道去向,很多人都在圍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女孩有如此絕望的表情,她雙手無措地耷拉著,眼淚像是轟流的水河一樣在她年輕的臉上流淌,她的眼睛望著前方,雖然周圍已經圍繞了一些人,但是她彷彿置身於一個無人之境,是什麼樣的感情令她如此黯然,看她的樣子,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此刻的表情卻已像是百年之身。

    女孩這樣一直默默地站著流淚,看熱鬧的行人也逐漸散開,我想跟她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女孩沉默了大概有五分鐘,轉身要走,我跟了上去,她的腳步非常慢,彷彿沒有目的地的樣子,走了一會,停了一下,然後再走幾步,又停下了。

    我跟著她的腳步走走停停,像個小偷一樣鬼鬼祟祟,她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我的存在,回頭說了句:「我沒事,不會尋短見的。」

    看她主動跟我說話,我很高興,大步超過了她,說:「你知道我在跟蹤你?」

    「當然知道,你跟了我半天了。」女孩歎了口氣,在路邊的石頭上坐下來,臉色非常難看,雖然只是在月光下,仍然可以看到她沮喪的模樣。

    我也找了塊石頭坐下來,琢磨著怎麼安慰她一下。

    「你為什麼會來普陀的?」女孩問我。

    我聳聳肩說:「我有一個朋友到這裡來了,不過我還沒找到她。」

    「女孩嗎?」

    我沒回答,她說:「大部分人來普陀,都帶著自己的目的來上香請願,只可惜,誰的願望會被成全,誰的又會被忽略,只有天知道。」

    「別那麼悲觀,心誠則靈。」我說。

    「我已經沒有必要再許願了。」女孩再次歎了口氣。

    「你們倆怎麼了?」我忍不住直截了當地問。

    女孩說:「他走了,我知道他早就想走了,忍了那麼久,也很不容易。」

    「男人有時侯吵架也會賭氣。」

    女孩搖搖頭說:「他不是賭氣,他是真的走了。」

    「你是說?」

    「是的,他走了,離開普陀了,其實我知道他早就把晚上去沈家門的船票都買好了,只是他沒找到借口怎麼走而已。」女孩的聲音又開始哽咽,「其實我知道我們倆一定會分手的,去年我就算了一卦,說我們倆不可能走到白頭,我本來希望拉他來一起求觀音菩薩保佑我們能夠走得再遠一些,沒想到……」

    「你們都太年輕了,應該多享受享受人生,不該想這麼多的,我像你那個年紀,誰要跟我結婚,我一定會嚇跑掉。」

    「你住在哪裡?」女孩把話題一轉,我說:「我沒找到旅店,住在山上的一個大姐家裡。」

    「我能跟你一起住嗎?」

    我嚇了一跳,女孩說:「我的意思是,你把你的房間讓給我吧,你去住我的房間,我沒有辦法面對只有一個人的房間,他肯定已經走了。」

    「這……」我有點為難。

    女孩說:「我那個房間是提前一個月就預定好的,房間很不錯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住的那個大姐的家,條件比較簡陋,不太適合你住的。」

    女孩說:「我只是不想回到傷心的房間裡去了,至於簡陋不簡陋,對我來說沒什麼,我的心已經死了,住在哪裡都一樣,今天我燒完香,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你要去哪裡?」

    「回家。」女孩簡短地說,「可以嗎?」

    我沒有辦法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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