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窗裡的莎樂美 第19章  (4)
    「但是,並沒有人束縛我,我很自由,我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剛才說了,是你自己刻意捆綁的自己的身體,與別人無關。是你自己的問題。」

    我傻頭傻腦地問:「那我應該怎麼解開我自己綁上的枷鎖呢?」

    Tippi笑了笑,沒回答我,眼睛巡視四周,開始欣賞別緻的酒吧裡別緻的佈置。

    「我迫切需要解放我的靈魂。我現在感覺自己好像走近了一個死胡同,不是我不想走出來,而是我不知道哪一條才是可以順利走出來的路,但是我有預感,一旦我走出來,我將會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越說越激動,好像我真的馬上就要走出來了一般。

    「那也未必,不要總是幻想多麼美好的東西,也可能你走出來一看,外面風景沒什麼稀奇,還不如待在胡同裡跟自己較勁有趣。」

    「能別說的那麼絕望嗎?」

    「總像你這麼充滿希望,才會真正收穫絕望。」

    「說說你吧,你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你是封露美?」我直截了當地說,「雖然這名字也不是你的真名,但是我實在不太明白。」

    Tippi說:「我再說一次,我不叫封露美,我是Tippi。」

    「好吧,撇開名字不談,你否認我們曾經見過?在機場,在柳今姑媽的家裡,在田野裡,在北京?」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聽說過國外有一種扔手機的比賽嗎?」我眼看話題很尷尬,隨意地胡謅起來。

    「芬蘭人總是想像力出奇,他們以前還舉辦過背老婆比賽。幾年前我在芬蘭度假,正好遇到扔手機比賽了,我還參賽了,不過只扔出去10幾米。」

    「我記得你說過你不用電話的。」

    「是呀,就是那次扔掉了之後,再沒有買過新的。」

    「你經常去國外度假?」

    「有時侯吧,看心情了。」

    我跟Tippi東扯西扯,轉眼幾個小時過去了,不過我的聊興很濃,不斷地想著新的話題,Tippi不急不緩,完全配合著我胡說八道,我們倆從旅遊聊到天文,從天文又聊到星座,從星座又說起哲學,再從哲學說到神奇的煉丹術,總之,上下五年前,快被我們倆聊遍。

    我沒有理由相信她不是封露美,她的講話語氣,她的神態,她的奇思怪想,她的舉手投足,我想如果我加以追問的話,也許她會承認這個事實,但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如果她就是她,那麼她承認與否有什麼關係呢?而能夠引起我如此大興趣的,是她的這個人,閃閃發光的這個身體,而不是某個確定的名字和身份,這些有多麼重要?不,一點都不重要,如果我們前面權作沒有認識過,那麼故事僅僅從圖書館的偶遇開始,我亦是心滿意足。

    我想,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女人,令我一次一次地墮入情網,一次一次地沉迷惶惑,一次一次地沾沾自喜又狼狽不堪了,Tippi也好,封露美也好,她總有這樣的魅力,我為此深信不疑,對她的吸引力再不做任何假設,也不再盲目地自尋煩惱。

    就在我愉快地解開了思想包袱的那一刻,我突然變得快樂起來,我一快樂,整個人都覺得輕鬆,放下某種執著有時侯只在一念之間,愉快隨之而來,但是,就在我愉快了不到一個小時之後,我們遇到了賴偉——一直到遇到賴偉,我才猛然想起來,原來介紹給我這家酒吧的那個朋友,就是賴偉。

    遇到我,賴偉顯然非常吃驚,尤其是當他看到我對面的Tippi,他愣了半天,表情奇異地走了過來。

    我注意Tippi的表情,似乎也有點意外,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面無表情。

    「封小姐!好久不見啊,你好你好!」賴偉過分熱情洋溢地伸出了手,我緊緊盯著Tippi的臉,她微笑地拒絕了他的握手,順便說:「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幾個月前你還住在我那兒呢!真巧,我還以為……哈哈,你不辭而別,我還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招待不周,多多擔待啊!」賴偉異常自來熟地坐在了我們倆的旁邊,伸手要了一瓶酒,點了煙,表情複雜地吸了幾口。

    「我看你跟他一樣,是認錯了人。」Tippi說,「很高興認識你,我叫Tippi。」

    「封小姐太幽默了,我怎麼可能認錯人,今兒不是愚人節吧?別拿我取樂了。」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這是一場誤會。」Tippi繼續說,「我還有點事,我要先走了,你們倆慢慢聊吧。」

    說完這句話,Tippi起身就要走,賴偉臉色變了,他說:「我說,你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Tippi沒說話。

    「再怎麼說,你在我那兒白吃白住了那麼多天,至少應該說句謝謝吧?怎麼轉臉你就不認人了?什麼提比?什麼封露美?我看你問題很大。」賴偉顯然有點火了,他說話開始完全充滿了火藥味,我一看情況不太妙,拉了一下賴偉的衣角說:「算了,今天先這樣,我稍後跟你聯繫。」

    「別介,你也別走,咱們今天把話說明白。」

    「你想說什麼?」我有點不耐煩。

    賴偉說:「合著你們倆一起騙我,拿我當猴耍?」

    Tippi這時候聲音突然變了180度轉彎,她說:「你到底想怎麼樣?說明白點好了。」

    賴偉青眉橫眼地說:「這句話我想問你。你裝什麼糊塗蛋?你當我是傻瓜對嗎?跟我那兒玩夠了連句再見都不說,這些日子我為這事沒少犯過堵,你丫是慣騙吧?不是身份證什麼的都丟了嗎?怎麼找到的呀?」

    「你有什麼證據說我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賴偉說:「要證據是嗎?你現在把你衣服撕開,看你胸口上是不是有塊紅色的胎記?要是沒有的話,我把這整瓶酒喝了給你道歉,如果有的話,你把整瓶酒喝光了給我道歉。」

    賴偉一嚷嚷,本來就狹小的酒吧突然圍過來了很多人,大家都在看熱鬧,我覺得非常窘迫,也著實覺得賴偉有點過分,再看看Tippi,她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就在大家眾目睽睽看熱鬧的當口,Tippi一把把上衣給撕碎,雪白的皮膚赫然地顯現在了大家的面前,所有的人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場面安靜了下來,包括剛才叫囂著的賴偉,我的眼前感覺一陣眩暈,似乎這場混亂是我引起的一樣羞愧,同時,我發現自己手足無措,像個十足的廢物,沉默了片刻,人群突然混亂起來,有口哨聲,有嘻笑聲,有起哄聲,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Tippi的彩色BRA和她雪白無暇的皮膚,根本不存在賴偉所說的胎記。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對於這種完全失控的場面,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後來我把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蓋在Tippi那薄弱的,雪白的身體上。

    賴偉眼看自己闖的禍已經無法收場,嘀嘀咕咕地說:「明明就是一個人,奇怪,怎麼回事?」

    就在賴偉念叨的時候,Tippi拿起桌上的一瓶酒,話沒說,眼神凌厲地看著賴偉,賴偉自知理虧,無法推辭,只好拿起酒來,臉色蒼白地開始喝了起來,喝了一大半的時候,他想求饒,但是看客和Tippi都不答應,沒有辦法他只要閉上雙眼,把那一大瓶芝華士生猛地灌了下去。

    在大家的歡呼聲中,Tippi決然離去,我緊跟其後,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只想跟她說句對不起。

    出門之後,我們倆沉默地走著,因為Tippi的衣服破損了,她的腳步也有點緩慢,我說:「你等我一下,我把車開過來。」

    本來以為她會拒絕的,但是沒想到她點了點頭,我匆忙地跑去,把車開了過來,Tippi上了車,一句話都沒說,臉色鐵青,深情凝重,我幾乎連呼吸都不怎麼敢大聲。

    轉出了胡同,把車開到了馬路上,我問:「我送你回酒店吧。」

    Tippi倚在車座行,眼睛盯著玻璃窗前面的某一處發呆,彷彿根本沒有存在在車裡,沒有存在在我的旁邊,她躲在我寬大的襯衫中,顯得無辜而可憐,我突然一陣特殊的衝動,如果時光倒流,退回到剛才的場景,為什麼我不能挺身而出保護她?為什麼一定要她在眾人面前做出如此被侮辱的事端?我一直以為自己挺勇敢,也挺堅強,但是事實上,我是一個很怯懦的人,我避免發生衝突,很難挺身而出,我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恥,尤其是在受到了羞辱的Tippi面前。

    我不想打攪Tippi的安靜,我開著車往她住的酒店的方向開去,就快要達到的時候,Tippi突然說:「我現在還不想回去,你能陪我待一會嗎?」

    「當然。」我掉轉車頭,「想去哪裡?」

    「隨便,哪裡都可以。」

    我漫無邊際地開著車,並沒有方向性,我向著一個方向開去,加快了速度,似乎要逃亡一般地迅速地,無目的地開著,風呼呼地在耳邊吹過,身邊則是安靜的Tippi,這一刻,我覺得有一種表達不出來的愉悅和快感。

    Tippi按下了車窗,向著窗外哈哈地笑了起來,她迎著風吶喊,並且把我的襯衫抓在手裡飛舞,她情緒的變化直接影響到了我,剛還在戰戰兢兢的我,一下子也放鬆了下來,我更加加快了速度,Tippi興奮地叫啊叫的,後來直接把我的襯衫扔到了風中。這一刻,我想起了香港的麥田,那個盡興跳躍奔跑的女孩子,那個激情而又生動的封露美,這個熟悉的情景令我感慨很深,我甚至感到鼻尖有點酸澀,我的嘴邊閃爍著幾句不敢大聲喊出來的話——封露美,我想念你,封露美,我想念你,Tippi,我——喜歡你。

    車停在一個莫名其妙的,黑暗的角落裡,Tippi的表情已經全然看不出來任何沮喪,我也因為開快車而感到頭髮直豎,興奮異常,我全身的細胞也都應該這個刺激的夜而勃發起來。Tippi看著我,笑,笑了一會,一把攬過了我的頭,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感覺到她身體的熱度在我身體上發燙,我感覺自己的臉紅了,像個初涉情場的羞澀的小男生,遇到了有絕對吸引力和權威性的女神。Tippi,我毫無抵抗之力,Tippi,我願意為你付出我的一切,雖然這句話說起來是這麼地矯情,可是這樣的話代表了我目前想說的所有的話的總和,即使我知道這可能是一條不歸路,更可能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懸崖坑。我無法收斂住我的熱情,我不想克制我難得一見的衝動,我跟Tippi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她一直在笑,似乎是嘲笑我的愚蠢,又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狼狽,沒所謂了,笑吧,笑吧,全世界的風和雨都擁擠過來笑吧,我願意坦誠地對待任何的質疑和嘲弄。

    後來Tippi下了車,幸好是黑夜,她的衣衫不整並沒有暴露在更多人的面前,在這個偏僻又陌生的小路上,我抬起頭來,竟然看到了滿天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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