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的進退定律 第80章 政治是一種大智慧·王闓運的帝王之學
    【引言】

    中國社會每到末世,總是群雄爭霸,諸侯蜂起,清末也是如此。每逢此時,「帝王之學」總是最為走俏。然而,中國最後一位帝王之學的積極推行者王闓運卻是縱橫乏術,始終未能說動曾國藩。歷史就這樣過去了,曾國藩是不是真的不應該自立,王闓運是不是要「志吾過」,也不知誰能說得清楚!

    【事典】

    生逢亂世,似乎正是王霸之材得以施展才能的好時候,只有那些沒有雄心壯志的人才會作「生逢末世運偏消」的感慨。而中國最後一位帝王之學的積極推行者王闓運,卻是縱橫乏術,他始終未能說動曾國藩。

    王闓運(公元1832∼1916年),字壬秋,號湘綺,湖南湘潭人,咸豐五年(公元1855年)進士。曾為曾國藩嘉賓,兩度遊說曾國藩自立不成,後專門從事教育,先去成都尊經書院,後到江西主辦高等學堂,最後在湖南湘綺樓講學,門生眾多,遍佈天下。民國以後,歷任清史館館長、參議院議員等職。著書立說講究經世致用,著作多種,後被門人輯為《湘綺樓全集》。

    王闓運著有《春秋註解》,明顯地受到了今文學派的影響。

    他認為《春秋》一書就是經世致用的,其效用是撥亂反正,在亂世中開闢出一片新的天地來。為人要看準時機,在亂世時要積極進取,成就霸王之業;在治世時要清靜寡慾,禪悟人生。因此,王闓運在太平天國起義的時候,就積極主張曾國藩趁勢自立,建立一個不同於清朝和太平天國的新的世界。

    太平天國的起義軍進入湖南,曾國藩按照朝廷的命令自辦團練保衛家鄉,王闓運覺得自己施展抱負的機會來了,就積極地投書給曾國藩,要求加入曾國藩的軍隊。但由於曾國藩募兵有規定,即獨子不得參軍,王闓運因是獨子而未能如願。雖然如此,由於王闓運多次寫信給曾國藩提建議,給曾國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後二人的關係就密切起來。

    王闓運其人博聞強記,滿腹經綸,善辨時勢,自視甚高,常以王霸之材自許。據王闓運晚年的弟子楊度回憶,王闓運曾經遊說曾國藩、胡林翼和太平天國連橫反清,這當然沒有成功。咸豐五年(公元1855年),他來到了曾國藩幕下,遊說其自立,認為曾國藩當時的地位,很像楚漢相爭時韓信的情況。韓信當年沒有自立,成功後終於為劉氏政權殺害。王闓運認為,曾國藩的才能不是韓信所能比的,自立當得到天下人的支持,況且當時的清朝已經十分腐敗,更無法與當年的劉邦政權相比,如果一味保清,即使消滅了太平天國,清朝也未必就能保得住。再者,王闓運認為太平天國內部分裂,難成大事,早晚滅亡。如果不趁勢自立,在與太平天國的軍事鬥爭中發展自己,等太平天國滅亡了,不僅失去了自立的借口,也失去了發展的機會,到時候恐怕後悔莫及。

    現在看來,王闓運的這一番分析不僅是有道理的,而且是極其可能的,後來的中國歷史,有一多半是按照王闓運的預測發展的,只是曾國藩本人極其善於安排後路,才沒有落個韓信的下場。但是,至於曾國藩為什麼沒有接受王闓運的建議,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許,曾國藩本來就是個「相材」,他就是按照自己的才能來設計自己的。

    咸豐十年(公元1860年),王闓運再次來到了曾國藩府上,仍是遊說曾國藩自立,認為時機已經完全成熟,如果再等下去,時機稍縱即逝,千載不復。他在桌子這邊不停地說,曾國藩則一聲不吭,在桌子的那邊用手指蘸水劃字。劃完後起身而去,王闓運不解,湊到跟前一看,原來依稀是個「妄」字。王闓運失去了信心。然而,作為一代才子,王闓運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幾年後,曾國藩北上剿捻,王闓運再次來見。這次他學了乖,不再開門見山地遊說他自立,而是先從曾國藩的文章說起。他說:「您的文章是從韓愈學起,然後學習西漢的風格,這樣從下而上地學,是選擇了一條難走的途徑。如果從曹操學起,然後再學東漢的文風,就容易了。」文章之道的確是這樣,但曾國藩聽出王闓運談的不僅僅是文章之道,而是要他作代漢自立的曹操。曾國藩便給王闓運來了個佯裝不知。王闓運是什麼人,他知道自己三次縱橫無功,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了,況且曾國藩自立的大好時機已經過去,即使以後曾國藩試圖自立,也已經無此可能了。

    其實,早在曾國藩攻破南京的時候,他的部下出於各種各樣的考慮,曾經在深夜鬧哄哄地聚集到曾國藩的大堂裡,大家心照不宣,但沒有一個人說出自立的話。曾國藩也佯裝不知,在無聲無息中化解了這場自立騷亂,也保全了他的部下。

    此後,據說王闓運對曾國藩的看法大為改變,認為他不是一個敢作敢為的人。直到晚年,王闓運歷經清亡、袁世凱復辟又旋即敗亡等重大的歷史變故以後,才對曾國藩當初不自立為帝的看法有所改變。當然,曾國藩是否曾預料得如此深遠,是不得而知的。

    【評議】

    據說曾國藩當年為了平息別人勸他自立,寫過一副「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的對聯,王闓運一直不信。民國以後,珍藏著這幅對聯的朱夫子曾專門去拜訪了王闓運,並拿出這幅對聯求他寫跋語。王闓運大為吃驚:「難道真有這個聯嗎?滌丈襟懷,今日以前,我只知一半,今而後,乃全知。吾老矣,如果不是您相示,幾不知文正之所以為文正,左老三(指左宗棠)之所以為左老三。」沉思片刻,寫下了這樣一副對聯:「花鳥總知春浩蕩,江山為助意縱橫。」然後對朱老夫子說:「吾不敢著墨文正聯上,以重污文正。另書此,紀文正之大,且以志吾過。」

    歷史就這樣過去了。曾國藩是不是真的不應該自立,王闓運是不是要「志吾過」,也不知誰能說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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