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的進退定律 第51章 大才與小才·謚號「文正」的邪臣
    【引言】

    事君是一門極其高深的藝術,如果事之無道,不僅難以陞官,恐怕連頭顱都難以保全。那麼,應該怎樣事君呢?

    唐朝的宦官仇士良一生大得皇帝的寵愛,在他告老還鄉時,他的徒子徒孫小太監們,專門為他舉行隆重的送行宴會,虔誠地請求仇士良傳授他們一點在宮廷裡混飯吃的本領。仇士良說:「你們侍奉皇帝,要訣是千萬不要讓皇帝閒著,皇帝一閒著,就想讀書,就想接待儒臣,就想討論治國方略。如果是這樣,皇帝就會變得明白起來,不再追求吃喝玩樂,也就不再寵信我們。因此,你們要想方設法投其所好,不給他留出一點空閒。這樣,皇帝就不再留心學問,也無暇過問政事,反倒覺得我們十分忠心,也就只有靠我們去替他辦事。這樣,我們豈不就可以專權了嗎?」一番話,說得小太監們一個個如醍醐灌頂,歡喜而去。

    這是臭名昭著的太監說的話,非正人君子所為。那麼,「正人君子」就一定不是這樣嗎?

    【事典】

    曹振鏞在乾隆年間中過進士,做過翰林;到了嘉靖年間連連陞官,可謂飛黃騰達,一直升為尚書、大學士;到了道光年間,他更是如魚得水,晉武英殿大學士、贈太傅,賜畫像入紫光閣。曹振鏞於八十一歲高齡去世後,謚贈「文正」。「文正」的謚號在清朝有特別的意義,不僅是對故世大臣的最高評價,還說明了滿清統治者對臣子的高度信任。縱觀整個清代,享受這種殊榮的也不過七、八個人。

    曹振鏞作為一位漢族官僚,是有顯赫的武功呢?還是有過人的才能?這兩樣他都沒有。那麼,他為什麼歷仕三朝,不僅沒有遇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麻煩,反而愈老愈受皇帝寵愛,仕途越來越順,官越做越大,他到底有什麼訣竅呢?

    別人對他的為官之道都懷有一種神秘感。有一次,他的門生向他討教,問他作為三朝元老,是怎樣深受皇帝的寵信的。他裝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只回答了六個字:「多磕頭,少說話。」意思是說,對皇帝、對上司,要多表示順從,少發表自己的意見。其實,這沒有什麼神秘的,對於這一點,今天的人大概體會最深,不用特別解釋。但需要特別解釋的是,少說話並不是不說話,不說話是傻子,少說話則是聰明人,關鍵看你在什麼時候說話,說什麼樣的話了。

    曹振鏞對此是深有研究。

    清朝的前期還是政治比較安定、經濟比較發達、人民的生活相對有所改善,但到了乾隆以後,各方面的矛盾都凸顯出來,逐漸有了江河日下的景象。尤其是政治,雖然自雍正實行新政以來,政治局面曾出現好轉,但此時已今非昔比,好多政治制度已有過時之嫌,許多大政無不弊端纍纍,積重難返。地方官員在具體處理事務時遇到了很多問題,他們紛紛把這些情況上報朝廷,等待皇帝拿出辦法。每天堆在皇帝面前等待批閱的文件有幾大摞,道光帝實在應接不暇,搞得十分煩躁。但如果不看這些奏折,又會落得個荒廢政務的惡名,這種煩躁的情緒表現得十分明顯。

    曹振鏞經常侍奉在皇帝的周圍,又善於察顏觀色,對此深有瞭解。他經過一番琢磨,決定在合適的時機向皇帝「奏上一本」,為皇帝「分憂」。他一反往日「少說話」的常態,發表了如下的高論:

    今天國家在陛下的英明治理下,已太平無事,但一些大臣偏好生事,在奏章裡講一些危言聳聽的話,其目的無非是為了博取直言的虛名,哪裡是對國家盡忠!對於這些沽名釣譽之徒,皇上又不好降旨治罪,如果降旨治罪,陛下就會蒙受拒諫的壞名聲。依臣之愚見,陛下今後只要在批閱奏章時選擇其中的細枝末節上的錯誤,降旨嚴厲斥責,臣下就會懾於您的聖明與天威,知道陛下對天下事早已瞭如指掌,一定不敢再上那些搬弄是非的奏章。

    曹振鏞這一番奸佞之言正中昏庸的道光帝的下懷。此後,道光帝居然真的照著曹振鏞的辦法去做,專門挑剔大臣奏章中細枝末節的小毛病,甚至是字體和行文上的毛病,他也不放過,動不動就降旨申斥,雖然沒有殺人,倒確實使不少人為此丟官。

    這種方法的確是效驗若神,沒多長時間,就弄得滿朝文武官員謹小慎微,以致人人自危,不僅不敢輕易上書,就算真的發生了問題,也是盡量隱瞞不報。有時發生了大事,實在隱瞞不了,也往往是避重就輕地說上幾句,就此完事。這樣一來,朝廷上下就形成了一股互相欺瞞、報喜不報憂和粉飾太平的惡劣作風,結果使國家的許多弊政得不到及時改進,矛盾越來越激化,終於釀成道光三十年(公元1850年)前後的全國性的農民起義,幾乎使清王朝滅亡。

    不僅如此,曹振鏞還善於讒毀。阮元是清朝著名的古文學家,學問精深,著有多種著作,也深受朝廷的信任,但遭到了曹振鏞的嫉妒。阮元與曹振鏞都是清乾隆朝進士,且同為乾隆、嘉慶、道光三朝的元老重臣,但曹振鏞對阮元心存疑忌,一直尋找機會排擠他。

    一次,道光帝與曹振鏞偶然談及阮元,道光問曹振鏞說:「阮元年青時就中進士,剛及壯年就升至二品高官,後來又歷任封疆大吏,鎮撫一方達三十餘年,他是靠著什麼過人的本領才有這樣的成績呢?」曹振鏞聽後,覺得這是天賜良機,便裝出一副十分真誠而又佩服的樣子說:「阮元很有才能,皇上可能還有所不知。他之所以能得意於仕途,一帆風順,步步高陞,原因就在於他對琴、棋、書、畫皆有擅長,無所不通,而其中又以學問見長。」道光帝接著問:「阮元長年做官,哪有時間研究學問,何以以學問見長呢?」曹振鏞回答說:「阮元現任雲貴總督,當地百業待興,政務繁忙,若是其他督撫,必會忙得廢寢忘食,焦頭爛額,決無時間研究學問。但阮元不然,他愛好行文,每天都在總督衙署與一班文人學士談論文章,考據古籍,夜以繼日,孜孜不倦,是以他的學問尤好。」道光帝聽後,十分吃驚,當時沒有說什麼,但後來還是受了曹振鏞的影響,藉故將阮元調為有名無實的大學士。

    【評議】

    曹振鏞死後謚「文正」,在中國歷史上,謚為「文正」的人並不多,如宋朝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謚為范「文正」公,意思是說范仲淹既懂文治,又中正無私,這是多麼高的評價啊!然而,這個謚號,放在曹振鏞的頭上,怎麼就那麼彆扭?也許,官方贈與的謚號本來就不那麼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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