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的進退定律 第17章 開國與固權·權監劉瑾 (1)
    【引言】

    中國的古人造出了「狐假虎威」這一成語。

    中國的今人又造出了「縣官不如現管」這一俗語。

    這意思就是說,不管你是什麼,不管你用什麼方式,管事就行。在這一點上,古人和今人是否給予肯定,還不敢說,但給予了承認,那是確實的,真可謂古今一辭了!

    君不見如今看大門者,其權甚小而又極大,你若走在門外或是門口,他自然管你不著,那他就是其權甚小;如果你出入其門,那他可是其權極大了。不管你是誰,他都可以叫住你盤問一通,乃至訓斥一通,讓你知道什麼叫威嚴和權力。如果碰到此種情況,教君一法,就是你盡量裝得猥瑣窩囊,盡量去滿足他的虛榮心和權力慾,消除他的寂寞情緒,讓他覺得他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也許你就能快點過去!守大門者如此,守印門者更是如此。人生在世,誰又能不出入其門乎?這一門「過門學」,不可不略通一二。

    看來,權力的時效性是極強的,中國人在商業上講究「現炒現賣」的熱乎勁,在官場上也講究「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的熱乎勁,一旦鍋涼灶冷,那便無人問津了。尤其對待實權,那更是用一天算一天,別人也就拜服一天。傳統中國人對待實權是極其崇拜的,只要管我不著,就是皇帝老子也不理。明朝的宦官劉瑾,只因掌有實權,時人稱之為「立地皇帝」,大概是現任皇帝、執行皇帝的意思吧,大家都畏之如虎,至於那個真的皇帝,大家反而不怎麼理他。

    家天下必然造就昏君百出,因為皇帝實在無法保證自己下了龍種,不會生出跳蚤;英明睿智的種子,不會發出昏庸糊塗的芽來。但不管這後代如何,天下人都要讓他騎在頭上拉屎,豈不冤枉,明代的武宗,又是一例。

    【事典】

    武宗的父親孝宗據說還算明智仁恕,但只活到三十六歲就死了,臨死以前,他把內閣大臣劉健、李東陽、謝遷等人叫到面前說:「我蒙皇考厚恩,選張氏為皇后,生子朱厚照,立為皇儲,如今已十五歲了,尚未婚配,可令禮部按例而行。但他年紀既輕,又性好淫樂,煩請諸位先生輔以正道,使令為主,朕死亦瞑目了!」真是知子莫若其父,孝宗屍骨未寒,武宗還在草苫之上守喪,就開始放縱淫樂了。

    武宗寵信八個太監:劉瑾、馬永成、谷大用、魏彬、張永、邱聚、高鳳、羅祥。其中劉瑾智計尤勝,再加上略通文辭、能略知前朝掌故,便為其首。這八個人在武宗時期驕橫不法,禍國殃民,被時人稱為「八虎」,其中「八虎」之首的劉瑾,因權力太大,竟被時人稱作「立地皇帝」。

    劉瑾,本姓談,陝西興平人,自幼品質惡劣,黠猾無賴,為圖富貴,竟自閹其身,投在一劉姓太監名下,改姓劉,混入宮中,後被分去服侍太子朱厚照,因能曲承其意,博得了太子的寵愛,太子即位後,更受重用。武宗本好遊樂,劉瑾當然體會武宗的心意,倍力慇勤,導其淫樂,不是進獻歌妓舞女、鬥雞走狗,就是引他出城遊獵,弄得武宗的心裡十分舒服。於是,劉瑾被提升為禁衛軍總督,掌握了宮廷衛隊的指揮權。

    劉謹強征民地、伕役為武宗建造宮殿,又多方巧取豪奪,搜羅財物供武宗享樂,並欺壓凌辱大臣,弄得朝野上下一片嘩然,孝宗時期好轉的一點政治局面又開始急速滑落。朝中的正直之士開始上書彈奏劉瑾等人,要求武宗親賢臣而遠小人。

    但武宗對這些請求置之不理,大學士劉健、兵部尚書劉大夏、吏部尚書馬文升等人上書,均未有回音,三人就以辭職相迫,沒想到武宗竟然答應。不久,許多朝臣又聯名上書,歷數劉謹的罪狀,批文終於下來了,大家一看,竟是「聞知」兩字。戶部尚書韓文、郎中李夢陽等人又組織大臣們聯名上奏。奏章由李夢陽起草,李夢陽是當時的大才子、文學家,不一會就起草完畢,由韓文修改,奏章說得極為誠摯懇切:

    伏睹近日朝政益非,號令失當,中外皆言太監馬永成、谷大用、張永、羅祥、魏彬、邱聚、劉瑾、高鳳等,造巧作偽,淫蕩上心,擊球走馬,放鷹逐犬,俳伏雜劇,錯陳於前,至導萬乘與外人交易,狎暱猥褻,無復禮體。日游不足,夜以繼之,勞耗精神,虧損志德,此輩細人,唯知蠱惑主上,似便己私,而不思皇天眷命,祖宗大業,皆在陛下一身,萬一游宴損神,起居失節,雖齏粉若輩,何補於事?竊觀前古閹宦誤國,為禍尤烈。漢十常侍、唐甘露之變,其明驗也。今永成等罪惡既著,若縱而不治,將來益無忌憚,必患在社稷。優唯陛下奮乾綱,割私愛,上告兩宮,下諭百僚,明正典刑,潛消禍亂之階,永保靈長之祚,則國家幸甚,臣民幸甚!

    朝中的大臣有一多半簽了名,遞給了武宗,武宗見劉瑾等犯了眾怒,這回不能再隨便應付,退朝之後,竟愁得嗚嗚地哭起來,再加上王岳等太監對劉瑾也不滿,督促武宗處置劉謹,武宗只好決定把劉瑾貶往天津。但群臣對這一決定強烈抗議,認為處置太輕,一致要求處死劉瑾等人,武宗無奈,便打算第二天處斬劉瑾等人。

    決定尚未做出,劉瑾早已得了消息,眾太監驚慌,劉瑾卻極有主見,他連忙率領一群宦官跑到武宗面前,把頭磕得咚咚直響,一邊哭求,一邊傾訴:「外臣都群起彈劾我們這些人,全是由太監王岳一人勾結促成。王岳意圖勾結外臣,挾制皇上,所以拿狗馬之樂來小題大做。無非是以此為借口,限制皇上,進而挾制皇上。試想,如果不是這樣,玩一下狗馬鷹犬,哪裡會損害國事呢?況且除去了我們這些人,不知道皇上還能信任誰。」這一番話把武宗說得暈頭轉向,他生性好遊樂,如果被限制住了,那簡直比挨殺還難受,再說除了劉瑾等人以外,確實並無心腹之人。想到這裡,武宗來了個急轉變,大筆一揮,下旨讓劉瑾掌管司禮監,馬永成掌管東廠,谷大用掌管西廠,連夜把王岳等人捕押南京。

    劉健、李東陽等大臣本已下了決心,誓死除掉劉瑾等人,本擬第二天早朝武宗會下旨殺了劉瑾等人,誰知一夜之間,形勢全變。第二天早朝一開,聖旨一出,朝臣個個目瞪口呆。劉健、李東陽見事已不可挽回,當即表示辭官。武宗僅留下李東陽一人,放劉健歸田去了。

    劉健等人辭去,正合劉瑾的心意,他藉機安排自己的死黨、吏部尚書焦芳進宮辦事,這樣,劉瑾就控制了行政和特務大權。此後,他還大肆提拔官吏,培養自己的勢力,在以後的很長時間裡,朝廷的絕大多數重要官吏都出於劉瑾之門。對於軍隊和特務機關,他更是重點掌握,他曾一次就提拔官校一千五百六十多人,錦衣衛的軍官,也多系他的私黨。

    劉謹旦夕與武宗相處,十分瞭解武宗的性格,就摸索出一套陷害忠良的辦法來。武宗極愛遊樂,最討厭別人打斷了他的活動,敗壞了他的遊興,而劉瑾偏偏在這時候去奏事,武宗一般都是不耐煩地說:「我以為什麼事呢,別拿這些小事來煩我,你自己看著辦吧!」劉謹巴不得有這句話,然後就出去肆逞淫威。兵部尚書林翰等人不滿劉瑾的專權,曾支持上書彈劾劉瑾等人,劉瑾知道後,懷恨在心,就寫好了一個奏章,羅列了這些人的言論,劉瑾專在武宗擊球興致正濃的時候把奏章遞上去。武宗看了一眼,不耐煩地說:「我不耐看這等胡言亂語,交你去辦吧!」劉瑾自然求之不得,立即出宮,傳下旨去,把這些反對他的人統統拿來,狠狠地打了一頓棍子,有的還被貶了官。

    據記載,南京御史蔣欽,因南京給事中戴銑彈劾劉瑾受累入獄,受杖後被消職為民。出獄沒有幾天,戴銑再度上奏章彈劾,蔣欽又被捉入獄中,再杖三十,新舊創傷交織,蔣欽昏而復醒,獄吏問他:「你還敢胡說嗎?」蔣欽說:「一日不言,一日要盡責言。」錦衣衛又將他毒打一頓,昏迷三日後復醒,醒後越想越怒,又向獄吏乞了紙筆,再劾奏劉瑾。才寫了數筆,忽然從壁間傳出了一陣淒楚的聲音,如鬼嘯一般,蔣欽不由得停下筆來,鬼嘯聲也就聽不見了。蔣欽再寫,鬼嘯聲又起,而且案上殘燈,似有似無,將燃將滅,十分怕人。蔣欽想了一想,便對壁祈禱說:「此疏一入,必有殺身之禍,想是先人神靈示警,如果不欲我寫奏章,請以厲聲相示。」祈畢,果然鬼聲大作。蔣欽聽了以後,不覺心灰意冷,就想把奏稿付之一炬,但轉念一想,意志遂決,大聲道:「既已委身事君,不可愛惜一身,遺羞先人。除死無大難,此奏定要呈上。」這麼一說,鬼嘯之聲也就停了。蔣欽就托獄吏遞上奏章,結果又被打了三十杖,就此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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