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時期的進退定律 第13章 開國與固權·官場無父子 (1)
    【引言】

    俗語說:「賭場無父子」。孰不知,官場更無父子。所謂「賭場無父子」,無非是賭場上大家人人平等,都是賭客,沒有長幼尊卑之分,贏了拿錢,輸了給錢,大家彼此彼此,誰也別想耍賴。

    「官場無父子」可就不一樣了。封建官場絕對不存在平等的競爭,權大勢足者必然佔據優勢地位,甚至根本就不讓你競爭,就像阿Q當年說過的一樣,「老子要什麼是什麼,要誰是誰。」因此,在封建官場上很難談到什麼親情友情,出於維護權力的需要,什麼天理人倫都可滅絕,什麼神聖正義都可踏在腳下。封建官場中親人相殘的例子實在太多了。曹丕為了找個借口殺死弟弟曹植,竟讓他七步成詩,否則殺頭。曹植也真是急才,就兄弟相殘之事即景生情,果然七步成章,吟出了歷史上著名的《七步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首《七步詩》真是道出了中國歷史上封建官場內部的兄弟相殘、父子相殘、夫妻相殘、親朋相殘的真實情狀。

    【事典】

    這些例子已司空見慣,就不必再舉了,只是為了權力,母親殺害親生兒子的「大義滅親」之舉還是令人震顫。武則天的確是一位有作為的女皇,在中國封建發展史上佔有重要的位置。但我們不是評論她的功過,我們要看的是她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是怎樣對待她的兒子的。她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但為了不使大權落到兒子們的手裡,為了自己日後能當皇帝,她毫不猶豫地毒死了已被立為太子的長子,對第二個兒子也是一樣,立為太子後,他居然不聽武則天的話,武則天便先廢了他的太子稱號,再貶往巴州,隨後又派人將他殺死。她的第三個兒子和第四個兒子都曾被她推上皇位,但不久就又被她廢掉,幽禁在別處,好歹留了他倆的性命,還算沒有斬盡殺絕。母愛應該是最無私和最神聖的了,但若同皇權相比,這無私和神聖就變得像糖人兒一樣脆弱,一吹就化。人在封建官場,真不知變成了什麼動物。

    其實,封建官場就是權欲與人性交鋒的屠場!說得太透徹了易傷脾胃,還是讓我們來看一個較為溫和的例子吧。

    古語道:子承父業。這在傳統中國人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也並不全是這樣,老百姓遵循的東西,皇帝可以隨便違反,父親可以向兒子討還皇位,哥哥可以向弟弟討還皇位。

    在中國歷史上,有弟弟殺了哥哥的「玄武門之變」,也有哥哥把弟弟推下皇位的「奪門之變」。為了權力,無不可「變」!

    宣德十四年(公元1435年),三十八歲的宣宗朱瞻基因病而一命嗚呼,九歲的兒子朱祁鎮繼承了帝位,是為英宗皇帝。還是在英宗當太子的時候,有個名叫王振的太監在東宮陪他讀書。王振是山西蔚州(今蔚縣)人,小時候因生活所迫而自閹進宮,被選入內書堂讀書,後又被派往東宮侍候太子。王振為人狡黠,巧於逢迎,因而博得了朱祁鎮的歡心。朱祁鎮做了皇帝後,王振也順理成章地被提升為司禮監太監,王振入掌司禮監後,倚仗著英宗的寵信,壓制百官,專橫跋扈,首開明朝宦官專權的先例。

    任何朝代的宦官專權似乎都走過了一個相似的歷程,開國君主往往做出極其嚴格的規定,不准宦官干預朝政,只能服侍皇帝後妃的起居生活,但過不了幾個皇帝,宦官就會專權,原因何在呢?其實很簡單,開國君主靠文臣武將打天下,而後世的皇帝往往靠宦官來整治朝臣,一來二去,宦官就有權了。明朝的第三個皇帝明成祖朱棣在與建文帝的奪權鬥爭中,曾得到了建文帝宮中太監的幫助,因此,他即位後,就給宦官以回報,明朝的宦官專權自此而始。

    但在英宗以前,成祖和宣宗對太監的管制還是很嚴厲的,如果宦官犯法,則被處以重刑,所以當時宦官還不敢放肆妄為。到英宗時情況就不同了,英宗即位時年齡小,善惡莫辨,忠奸不分,他竟讓王振掌管了司禮監。司禮監是眾多宦官職司中最為重要的一個,它有兩大職能,一是主管皇城裡的一切禮儀,這倒罷了,重要的是第二點,即管理皇帝的奏章,凡大臣上奏,皇帝批答及起草詔書,都要經過司禮監。王振就利用這個上傳下達的樞紐位置,撈取權力,欺下罔上。

    王振用虛偽和狡詐的手法博得了皇帝和大臣的好感。當時,太皇太后張氏精明能幹,她並不信任王振,而是把政事委託給楊溥、楊士奇、楊榮「三楊」等威名素著的元老重臣,有些大事還親自過問。王振為鞏固自己的地位,便故作姿態,玩弄權術,謀取「三楊」等閣臣的好感。

    有一次,英宗朱祁鎮和小宦官在宮廷內擊球,王振一到,他們就停止了。第二天,朱祁鎮在閣中閒坐,王振跪奏道:「先帝曾為了一個球子,險些誤了天下,陛下現在如果養成了這種嗜好,準備把國家怎麼辦呢?」他這一副對皇帝忠心耿耿的樣子,竟也騙得「三楊」十分感歎,認為一個宦官能有這樣憂國憂君的想法實屬難能可貴,但張太后對他還是存有戒心。她把英國公張輔、大學士楊士奇、楊榮、楊溥等五人找來,對英宗說:「這五個大臣是先帝留下輔佐你的,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與他們商議,他們不贊成你就不要亂干。」她又把王振找來,命他跪在地上,聲色俱厲地說:「你侍候皇帝不按規矩,應當賜死。」太后話一說完,幾個女官應聲而上,就要把他拖出去斬首。王振嚇得直打哆嗦。經過英宗和在場的大臣們的請求,張太后才寬免了王振,但規定王振以後不得干預國家政事。後來每隔幾天,張太后就派人到內閣查問,如發現王振不通過內閣而擅自處理事情,她就將王振找去嚴加痛責。但王振處處小心,又巧於奉迎,不久竟騙過了張太后,贏得了她的信任。他的權力也隨之越來越大。

    正統六年(公元1441年),王振干了兩件事可以證明他的權力已經很大了。于謙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清官廉吏,他巡撫山東、河南十二年,在這一年回到了京師,他既無錢財賄賂王振,又沒有前去拜謁他,於是,王振發怒,誣陷于謙有「怨望」之言,被逮捕下獄,定以死罪。由於眾怒難犯,王振又不得不將他很快地釋放了。這年的十月,奉天、華蓋、勤身三殿落成,英宗大宴群臣,以示慶賀。這種隆重的慶典,宦官作為「刑餘之人」,無論如何是不允許參加的。但英宗對王振如此之看重,竟怕他不高興,就派一個小宦官去看看他在幹什麼。王振見了來人,大發雷霆說:「周公能輔佐成王,獨我不能到宴會上去佔一席之地嗎?」英宗得知,連忙派人把他請入宴會,參加宴會的百官見他來了,還都得恭敬地起身迎接。其權威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第二年,張太后病死,內閣重臣「三楊」之一的楊士奇也在第二年死去(楊榮早在正統五年,即公元1440年亡故),「三楊」只剩一楊,也老邁體弱,不能視事。朝中無重臣,宦官逞威風,王振把朱元璋置於殿門的「內臣不得干預政事」的鐵牌搬掉,肆無忌憚地行起令來。王振植私黨、賣官爵、收賄賂、欺群臣、罔君主,把朝政弄得烏煙瘴氣,英宗反而以為他是大大的忠臣。

    這時,被明朝趕往北方兩地的蒙古瓦剌部落興起,北方的許多部落又統一起來也先做了首領,王振無靖邊之能只好討好瓦剌,以求得邊境的安寧,對瓦剌的貢使加禮款待,並給予豐厚的賞賜。按照規定,瓦剌每年到明朝的貢使不得超過五十人。到正統年間,瓦剌貪圖明朝的賞賜,又欺負明朝軟弱無能,便將朝貢人數增加到兩千多人,而且誘脅鼓動其他蒙古部落一起向明朝邀賞。正統十四年(公元1449年)春,瓦剌派貢使兩千多人到北京來獻馬,為了多領賞物,竟冒稱三千人。以致所獻馬匹的價值不抵賞品的值價。瓦剌的貢使每次都冒領賞賜,王振本來就與瓦剌有勾結,接受了也先的賄賂,所以對瓦剌的冒領多有庇護,無人敢予告發。這一次王振卻讓禮部按實有人數頒賞,並大幅度地削減了馬價,這樣一來,瓦剌使者心懷不滿,就把這種情況匯報給了也先。也先大怒,聯絡其他部落,兵分四路,向明朝進攻。也先親率主力,進犯大同。

    邊關急報迭傳,王振想邀軍功,就慫恿英宗御駕親征,並促令在兩日內做好一切準備。滿朝文武見王振把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當做兒戲,都倍感震驚,但英宗卻聽從了王振的建議,眾人無可奈何。於是英宗命自己的弟弟郕王朱祁鈺留守北京,兵部侍郎于謙留京協助朱祁鈺,正統十四年(公元1449年)七月十六日,英宗帶著王振和文武百官,率領五十萬大軍,「威武雄壯」地出發了。

    未到大同,軍中已經缺糧,此時離出發才不過四天。此後天氣轉壞,風雨交加,士兵凍餓疾困而死者極多。此時應該休整,補給糧草,王振卻不顧軍隊實際情況,盲目催促進軍。隨駕的官員都勸英宗回京,王振十分惱火,竟罰那些官員在荒草中跪了一整天。二十八日大軍來到大同東北的陽和(今山西陽高縣)。早在是月十五日,大同總督宋瑛、總兵朱冕和都督石亨曾在陽和迎戰也先的軍隊,因為受監軍太監郭敬的牽制,左右掣肘,結果導致全軍覆沒,宋瑛和朱冕殉難,石亨單騎逃回,郭敬則臨陣藏匿逃脫。也先見明英宗御駕親征,佯作退卻,企圖引誘明軍深入。八月一日,大軍來到大同,郭敬向王振匯報了前方戰況,全軍震驚,於是決定班師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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