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儼然是前輩,在丁強面前。
我的建議,總是非常的靈驗。沒有一周,丁強用了很興奮的聲音告訴我:「燕子說,她愛我,她說她愛我。」
簡直都快要被他的幸福感染,真是一個可愛的少年。
只是,順利如此,是幸福,也是不幸。
十佳的決賽總算做完,而丹駿也是很久沒有來學生會。
主席團的辦公室裡,通常只有袁野在忙碌,一個人,或者還有李詩音。
今天也不例外,我走進主席團,我看到袁野衝著我微笑。
「Annie呀,有一個活動。」他的臉上,是永恆的笑,他說,「是浙江衛視的活動。邀請北大兩名女生和一名男生,浙江,不是你家鄉嗎?就讓你去吧。也算是福利呀。」
他的笑,不能說明任何的問題,因為他永遠在笑,而且,永遠是一種微笑,我不知道她在笑什麼。我看了他一眼,有些懷疑,這只是調虎離山的技巧。因為,期末,是人事變動的時候,在與不在,還是有著很大的不同。但是,一轉念,我想,這也未必不是好事。因為,我還看不明白,到底,是鹿死誰手。現在離開,其實也不錯。
何況,我想回家。我想念江南的煙雨縹緲。
於是,我笑著說:「好呀好呀,真是很好的機會。另外還有誰呀?」
「冰沁,還有一個男生,主席助理,張晉,上次部長例會來過的呀。你還記得嗎?」
我不是太有印象,於是,我搖頭。
他說:「沒關係,他人很好。尤其是對PPMM。」
於是我微笑。
又是冰沁,我覺得我和她很有緣分。
我問道:「袁哥,什麼時候走?我怎麼聯繫張晉?」
「好像需要在5月12日到達吧?不是太清楚,你去團委取一下他們的傳真吧,仔細看一下。張晉的電話,我給你找。」
然後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講義夾,報給我一個宿舍電話和一個Mobile的號碼。我記下。
他總是把一切東西都放得井井有條,不像我,總是找不到方向,我有些慚愧。但是,他這樣的心思縝密,卻也讓我覺得有點防備。看來,他不是一個太有親和力的人。
和他告別,我去了團委,取了傳真,這才知道,是浙江衛視的一個假日節目攝制。名字叫做《重走長征路》,只是,還是沒有說明,到底是怎麼樣的節目。管他呢,既然是好玩的,為什麼不去?回家,也比逃課好。
給冰沁打了電話,知道她們正在排《費加羅的婚禮》,我不由得驚呼,呀!也有些躍躍欲試。我已經一年沒有去過劇社了。
重新走進藝園,藝教的大廳,悲歡離合,依然在上演。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神不寧,熱似火,冷如冰,變換無窮。每位姑娘都使我傾心,每位姑娘都讓我動情。當我聽見愛情這個詞,我的胸中就不住地翻騰,在我的心裡有一種願望,可這種願望我自己也說不清。清醒時我談愛情,睡夢中我也談愛情,對水、對樹、對山嶺,對花、對草、對回聲,對小溪、對空氣、對微風,我都想訴說我的愛情。如果沒人理睬,我就說給我自己聽!」凱魯比諾對著蘇姍娜訴說著他情竇初開的苦惱。
我仔細看看,我不認識他。
蘇姍娜卻是聞名已久的經院花魁。精緻而甜美。
不敢打擾,我從邊上走過,碰到了冰沁,她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手指。我拍拍她的肩,小聲問:「什麼角色?」
冰沁淡淡地說:「閒人。伯爵夫人。」
冰沁向來是劇社的紅人,向來的第一女主角。伯爵夫人的戲份比蘇姍娜少了些,由此不悅麼?只是我覺得,冰沁的氣質和蘇姍娜實在也是不符。還是那一位有著蘇姍娜的俏皮和靈動。
戲夢人生,何必認真呢?於是,我說:「很高貴的角色啊。很適合你。」
冰沁大約是笑了,然後,她在我耳邊說:「你看,她的動作,左支右拙。其實,還是你最適合,演技好,也比她好看太多。」
也許是恭維了?
我也只是笑,我繼續地看排演。
凱魯比諾蜷腿坐進一張大扶手椅裡,蘇珊娜用一條毯子把他蓋了起來。
伯爵終於出場了,我看到一張俊俏的臉,有些熟悉,忽然想起來,哎呀,這是余宏!覺得有趣,余宏和冰沁,伯爵和伯爵夫人,很貼切,只是,還有了蘇珊娜。
我看到,那邊的伯爵正饞涎欲滴地向蘇姍娜大獻慇勤,蘇姍娜在左躲右閃。余宏的表演很出彩,舉手投足間有那麼一種強權的貪婪和慾念,只是,他有著那樣俊朗的臉和挺秀的身材,讓人覺得不甚討厭。於是我想,其實,伯爵的角色或者還是猥瑣一些比較適合。於是,在我的想像中,余宏得臉開始變寬,他的身材,就這樣的被壓扁,實在是一個很有趣的場面。
我忍住了笑,告訴冰沁別忘記12日上午9點,小南門。打算離開,卻剛好是換幕的間歇,余宏微笑的衝我們走過來,他說:「你好。」
人面桃花,忽然想到這個詞語,用在這裡不為過的。他和冰沁還是神仙眷屬,看不出任何的貌合神離。
離開藝園,就和張晉通了電話,果然是一個熱心人,立刻問,需不需要幫我拿一下行李。我說不用了,畢竟,從36樓到小南門,只是幾步路。
於是,開始收拾衣服。我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服裝,只是,我也不想去問冰沁,儘管她會很熟悉這樣的場合。冰沁是光彩照人的,但是,我,也不想輸給她。
挑一襲白色的長裙,我想,這比較像正裝。黑色的緊身T-shirt和牛仔,這會比較閒散。然後找了一件粉紅的上衣和白色的短裙,這樣的衣服上鏡膚色會比較亮。鞋子、護膚品和化妝用品,這是做女生的代價。滿滿的一箱子,擱在角落裡,期待。
還沒有到門口,遠遠的,看到冰沁著一身淺灰的套裝。很簡單的顏色,在她身上卻也明艷起來,因為,有空靈流動。她的發在風中飄,纖長如她的腰。
我衝著她喊:「冰沁!」
她回頭,於是笑。
聽到我的聲音,旁邊一個男生回頭,是一個高高的男生,有一點胖,他轉過頭來看我們。他就是張晉嗎?他只背了一個書包,或許,男生的行李本就簡單。
我聽到他問我們:「你們是去浙江的嗎?我是張晉。」
「我是Annie。」我衝著他笑,然後點點頭說,「請多多關照。」
張晉也衝我點頭,滿臉堆滿了誇張的笑:「好好。你長得很像日本漫畫!」
大約是句恭維話,雖然我不大喜歡日本人。於是我還是對他笑,然後我轉過頭,想介紹一下冰沁,她已經淡淡的開口說:「冰沁。」
「天使冰沁。」張晉在那裡重複了一遍。
冰沁不再看他,對我說:「走吧?」拉起箱子往外走。
張晉很自然地從我手中接過箱子。我對他說謝謝,然後我們也往外走。
登機,然後飛行。
我和冰沁的座位在一起,和張晉隔了一條過道。
我有點排斥飛機,因為我害怕飛的感覺,所以,在飛機上,為了盡量避免我的恐懼,我會選擇轉移注意力,吃東西聊天或者看書。
冰沁是很安靜的。她在我身邊,冰冷的如同維納斯的塑像。她看著那小小的窗戶外,朵朵觸手可及的雲彩。遠離了世間,才知道,天是這麼的藍。
冰沁在我身邊問我:「你打算出國嗎?」
「也許是,也許否。我們的專業太難申請了。」我皺皺眉,問她,「你呢?」
「想保送新聞學院。」她伸展了一下她修長的腿,說得自信滿滿。
我說:「你沒問題的。」
的確是沒什麼問題,特長生,北大知名的四大名旦,看得過去的GPA,只要有了保送資格,一切都很好說。
她衝我笑笑,開始變得友好,她說:「其實,也比較難。」
於是,也沒有了什麼話題。
我開始翻書,又覺得無聊,然後我開始看旁邊的張晉,他顯然很無聊,只是我覺得他長得有些奇怪,讓我覺得有些防備,所以,我不想和他說話。
到了杭州,有人接機。
然後,去浙江電視台附近的賓館住下。兩間標間,我和冰沁住一間。
夜,張晉來敲門,他對我說:「聽說杭州的女孩子很漂亮,帶我去看看,好嗎?」
我說好呀,我也正想去西湖邊,吹吹風,喝口奶茶。我問冰沁去嗎?
她說不,她想看看書。
於是,和張晉走出門去。打車,來到了蘇堤。
清風拂面,點點的。水光漣漪,淺淺的。
柳樹飄飄,我有些醉。
我說:「真是很好的夜。你來過杭州嗎?」
張晉說,沒有,然後他說,「以前和女朋友去過蘇州,吳音儂語,聽得人心疼。」
也是一個憐香惜玉人。只是,還是胖了一點,我不喜歡胖的男生。我問他:「你是哪裡人?」
他說,西安。
立刻出現了黃土,涼皮和驃悍的兒男。
只是走,沒有語言。夜,西湖邊,沒什麼人。傳說中的蘇杭美女,不願意在他眼前出現。
沒話找話的,我問他:「嫂子,在哪裡上學?」
他有點侷促,說:「她中專畢業就工作了,在銀行裡,在西安。」彷彿是在辯解,他繼續說:「也是挺漂亮的女孩子呀。」
我淡然的笑,開始奉承:「那是自然,否則,怎和你般配!」
我是奉承,那邊,卻著了急,他說:「我不在乎她學歷的。只要人好。我怎會養活不了她呢?」
我本沒在乎學歷,我一愣,這樣著急的辯解,說明他心裡,其實還是有陰影。只是,或許,他不承認。又是一個喜歡騙自己的人。我想。
走過來一個MM,很纖細,有著也是很纖細的五官。待她走過,我說:「看呀,杭州的美女,很經典。」
他搖搖頭說:「沒你好看。」
我說,謝謝。
然後,說到了冰沁。
張晉問我:「那個給聯想做過廣告的小白臉,去了哪裡?」
「你說余宏?」我想了想說,「不知道,前幾天還看到他在劇社裡混。」
張晉有著一臉的不屑,他說:「那個人渣,上次見到他,還跟我吹牛,有多少杭州的網友去清華找他。在清華學什麼中文,真是人渣。」
我反問他:「對了,你是什麼專業的?」
「生物。」
於是,涇渭開始分明。一廂是忙碌的試驗與數據,一廂是風花雪月與MM。大約是不屑,前者總對後者看不起,但是卻也存了妒嫉。只是,奈何?
天使臉蛋,魔鬼身材。適合冰沁的同時,也適合余宏。輪廓分明,儒雅又有些羞澀,一米八五,寬肩窄腰,腿也有力,很好的模特模樣。有一點點《真空愛情故事》裡,陳龍的味道,只是,更有都市氣息。
一看,是個乖寶寶,再看,卻有了幾分邪氣。但是亦正亦邪,而又帶一點讓人心疼的稚嫩,正是必殺技。誤終生。
其實我不愛帥哥,但是我愛看。正如我喜歡看美女,我喜歡從頭到尾仔細的看帥哥,是一種美的享受和感悟。但是,擁有,卻大可不必。因為男生太帥,容易自戀,而且,不實用。
還是喜歡樸實一些的男生,可以將自戀的空間留給我。這樣,會很好。
可是,我也是拒絕不了某種誘惑的,當我告訴自己這樣很好的時候,我知道,基本上,這不可能,因為,我是在說服自己。而說服,通常是無力的,至少,不是本能的。
「冰沁和余宏真的是很般配呢。」我由衷地說。
「長相?」張晉一臉茫然的問我,「你是指長相嗎?」
我點點頭。
「那小子好看嗎?」張晉臉上,是真誠的疑問,很明顯的,困惑。
我有些吃驚,原來這樣的男子,在男人眼中,卻是仍需質疑。而且,並不是因為排擠。女孩子,如果不是真的輸了很多,一般,不會由衷的讚歎另一個女孩的美麗,她總會想,也不過如此!我不知道男生是怎麼想,但是,如果張晉質疑余宏的外表,而且質疑的是那樣誠懇,那麼,如果不是覺得他「不過如此」,那麼就是審美的評判,實在是,相差很遠。
我不大喜歡跟人爭論,於是我說:「可以呀。不錯的。」
張晉開始絮絮叨叨的不平。嘀咕了一陣,然後講:「其實,男人,也不要那麼講究。」
我說是呀,男人,並不要講究那麼多,雖然這個時代,男色流行,只是能夠支持這個流行的,又有多少人呢?
靜夜的風,徐徐的吹過。夏日的晚,有著愜意的涼。
張晉問我:「Annie,你男朋友好嗎?」
我有些驚訝,我說:「我沒有男朋友。」
然而他卻遠比我驚訝,他說:「你怎麼會沒有男朋友?」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無語,真的是沒有。
他開始笑:「你知道嗎?有時候,在北大,一個人,真的是很無聊。有時候,真地想找一個女孩子聊聊天。真的,只是聊聊天就好。你也是一個人,你能夠體會這種感覺嗎?」
我搖搖頭。
我真的不能。因為我很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從小我就喜歡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我習慣了怎麼去打發一個人的時光,而且,很滋潤,而且,我覺得這才是本我。很安嫻。
「你當然不能,儘管你沒有男朋友,但是你可以有很多男的朋友。」他笑得有些嘲諷,「你應該是如魚得水。女孩子,這幾年不風光,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風光呢?」
我不喜歡他的語氣,但是,這樣的說法卻也打動了我,女孩子,又能夠風光多少時間呢?
你年輕嗎?不要緊,有的是時間,慢慢的,就溜走了。已經開始了二字頭的生命,不復是青春爛漫的年紀。想起一句話,女人的一生,是下行的電梯;而男人的一生,是上行的電梯。柳枝,拂過我的發,輕輕的。我望著湖邊,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