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公子:事情已經開始變得不一樣了,此時你和沃茲尼亞克有沒有想到過,電腦對將來的世界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喬布斯:電腦發展到今天這種狀況是我們始料未及的。當初,沃茲的心思都放在了項目上,他發明了磁盤驅動器,蘋果Ⅱ問世;而我則嘗試著去開辦公司。我們兩人缺了任何一個,都無法取得今天這樣的成績。
花花公子:你們一起合作了那麼長時間,彼此間的關係可曾發生過什麼變化?喬布斯:我們的不同點在於,沃茲內心深處對蘋果公司並沒什麼興趣。他發明蘋果Ⅱ的初衷是把他放在一塊印刷電路板上,到他的電腦俱樂部去展示。他這樣做了,而且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目標。
花花公子:比如花1000萬美元參加美國搖滾音樂節和電腦。
喬布斯:在我看來,音樂節有點瘋狂;但對沃茲而言,那是他堅強的信念支撐。
花花公子:現在,你們兩個人的關係怎麼樣?喬布斯:在人生中,當某個人和你一同走過,並親密無間的合作,你和他就產生了一種無法割斷的聯繫。即便曾經有過激烈的爭吵,但那聯繫還是會在。哪怕他在你的生活中,已經不是最重要的朋友,這種在友情之上的情誼依然無法消失。他差不多5年沒到蘋果來了,不過沒有人會忘記他的貢獻。現在的沃茲一個人獨自生活,四處演講。這是他喜歡的生活方式。
花花公子:發明了蘋果Ⅱ後,你們兩人在電腦使用上引發了一場革命。當時的情形是怎樣的?喬布斯:並不是只有我們兩個,還有其他人和我們合作。蘋果Ⅱ的邏輯部分非常重要,這部分仍由沃茲尼亞克負責。除此之外,還有電源和機箱,也是很重要的部分。蘋果Ⅱ之所以意義重大,就在於它是一款完全成型了的產品。它有自己的機箱和鍵盤,是第一款可以讓你自己擁有的電腦。
花花公子:最初的購買者還只是電腦愛好者嗎?喬布斯:他們的不同之處在於,你可以使用蘋果Ⅱ,而不必精通電腦硬件。這正是蘋果Ⅱ意義非凡之處。大多是人只是想可以使用電腦,但不必自己去生產電腦。我們在第一年只賣出了3000~4000台。
花花公子:你們兩人剛剛創業,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喬布斯:1976年,我們的盈利是20萬美元,1977年是700萬美元,1978年是1700萬美元,1979年是4700萬美元,1980年是1.17億美元,1981年是3.35億美元,1982年是5.83億美元,1983年是9.85億美元。到了今年,我預計我們能達到15億美元。
花花公子:這些數字一定讓你念念不忘吧!喬布斯:這些數字沒什麼意義,真具有歷史意義的是,蘋果電腦在1979年開始走進學校。
花花公子:那時,你的個人電腦剛剛問世。在這次採訪中,你言談之間,只把IBM當成競爭對手。雖然蘋果和IBM合起來在市場上佔有的份額達到了60%,但是,市場份額的40%還被RadioShack、DEC和愛普生等公司佔據著。尤其是,你對強勁的對手AT&T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
喬布斯:AT&T的競爭力絕對不容小覷。這個公司本是一個靠政府補貼和監管的企業,但是現在為了適應市場的自由競爭,他們內部正在實施改革,朝著技術方向發展。AT&T的產品品質從未來講不是最好的,但他們實驗室的技術實力卻是過硬的。對他們而言,真正的難題在於學習如何將這些技術轉化為商品,把他們推向消費者。這沒有幾年時間是做不到的。
花花公子:在你看來,他們對你不會產生大的影響?喬布斯:我覺得他們至少還需要兩年的時間來學習,這期間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
花花公子:你對施樂和德州儀器有什麼看法?喬布斯:施樂已經被淘汰了。德州儀器表現一般,和想像中相差甚遠。
花花公子:雅達利的電腦很便宜,對此你是怎麼看的?喬布斯:500美元以下的電腦性能很不穩定,這些產品往往讓人大失所望,現在,人們已經普遍認識到了這一點。
花花公子:體積小,可以隨身攜帶的電腦如何?喬布斯:如果你需要一邊走路,一邊整理資料,比如一名記者,那麼它對你很有用處。可是對更多的人來說,沒有必要如此,而且也沒有多少軟件。將來,我們會開發一款可以便攜式電腦,它的性能和個人電腦一樣,卻只有一本書的大小。
花花公子:你對愛普生和其他日本電腦廠商有什麼看法?喬布斯:在電腦市場上,愛普生已經是個失敗者了。
花花公子:在汽車產業上,美國面對日本已經落敗。有些人提出,在半導體公司的競爭中,美國也會敗給日本。你覺得呢?喬布斯:有些人覺得日本只是在模仿,但我不這麼認為。在我看來,他們所做的是再造。他們會對那些已經問世的東西進行徹徹底底地研究,直至完全理解掌握,再優化這些東西。
這種方法很適用於那些像汽車、音響一樣更新速度慢的產業。但是如果某項技術快速地更新換代,他們就需要拉長研究再造的時間,從而感到非常吃力,無法適應。
如今,個人電腦的技術日新月異,這個速度使他們模仿再造困難重重。但是,一旦發展的進程慢下來,他們就會東山再起,盡全力搶佔市場。
只需四五年的時間,日本人就能生產出質量很好的電腦。因此,我們必須在4年內成為具有世界水平的廠商,才能在這一市場中站穩腳跟。現在我們在製造技術上已經不落後於日本,甚至可以說我們的水平已經超過了日本。
花花公子:你是怎麼做到的?喬布斯:在設計麥金塔電腦的同時,我們還設計了一種機器去生產它。在這方面我們投入了2000萬美元,建成了電腦製造工廠,目前,在行業內沒有比它的自動化程度更高的了。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高枕無憂了。在一般情況下,一座工廠在7年後就該更新了,但我們要在兩年後就進行更新。到1985年時,這座工廠將停止使用,同時開始第二座工廠的建設。
花花公子:對蘋果來說,日本公司並不只是競爭對手,比如,你的磁盤驅動器是從索尼買的。
喬布斯:我們的許多配件都是從日本購買的。我們使用了世界上最多的微處理器、RAM芯片、磁盤驅動器和鍵盤。使用別人的零件,可以讓我們節省出更多的精力,放到軟件開發上。
花花公子:回望過去的幾年,軟件行業有什麼突破性的發展?喬布斯:說到突破,在一塊微處理器上使用一種編程語言肯定是其中之一。VisiCalc第一次使計算機應用到商業中,也算一個。
花花公子:在處理文字方面呢?喬布斯:大多數人使用個人電腦時,最先用的就是文字處理的功能,這個程序的應用最為普遍。
花花公子:你非常重視教育,曾強調會首先考慮在教育方面的應用。在你看來,電腦將在多大程度上影響教育?喬布斯:電腦和教育軟件在學校中的應用,將是對我們學習方式的一次變革。蘋果公司斥資數百萬美元,成立了教育基金,給那些開發教育軟件的人,和沒有錢買電腦的學校提供資金上的幫助。我們還致力於將麥金塔電腦應用到大學教育中。為此,我們選了24所大學,預計每所需要配置的電腦都在1000台以上。我們把電腦進入大學這個項目介紹給他們,告訴他們加入這個項目至少需要200萬美元,問他們願不願意。結果,所有的大學都給了我們肯定的回答。就這樣,我們僅用了一年的時間,就讓麥金塔電腦進入了大學,成為大學的必備配置。
花花公子:但是當時不是沒有配備成套的軟件嗎?喬布斯:有些電腦已經有了。部分大學表示會自己開發這些軟件。IBM得知我們的項目,曾試圖阻止我們,他們派了大約400人到各個大學中,給他們贈送電腦。不過,大學方面看得很長遠,他們認識到相對於硬件,開發軟件反而需要投入更多的資金,因此不願意花一大堆的錢,去購買採用老技術的IBM電腦。所以,大多數學校不但沒有採用IBM提供的電腦,更甚者,會拿IBM的贊助投資到麥金塔電腦上。
花花公子:大學時,在你和同學們看來,投身到哪個行業中,更能實現自己在社會中的價值,從政嗎?喬布斯:在大學的同學中,真的有頭腦、很聰明的人都沒從政,而是加入了商界。
花花公子:是想掙更多的錢才經商的嗎?喬布斯:這倒不是。這些人關注的並不是錢,有些人的確變得很富有,但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生活,基本上沒什麼改變,金錢並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在這個過程中,有失敗、有成功、有進步,這才是他們真正想體驗、想要的。在政治環境中,就沒有這種體驗,很多人從政後,就喪失了那種為理想奮鬥的精神。
花花公子:你可以預測一下嘛,短期內電腦和軟件會有些什麼進步?喬布斯:現在,電腦在我們的生活中扮演著僕人的角色;但是,未來它就可以給我們更多的指導,在很多事情上代替我們去執行。也就是說,它會更能適應我們的需要,更方便使用,並且能提出幾種方案供我們選擇,然後去執行。我們可以用電腦監控日常生活,使它能夠感知外界環境的變化,然後告知我們。
花花公子:可以舉例說明嗎?喬布斯:比如,設定監控股票漲跌的程序。如果股票上漲到你預期的價位,電腦就會提示你的代理人賣掉股票,同時還會告知你。以後的電腦,就算執行100多個這樣的任務也不成問題。再過3年,我們就能實現這個目標。
花花公子:現在的我們擁有的電腦硬件上能支持這些任務嗎?需不需要買新電腦?喬布斯:這個還不好說。
花花公子:現在蘋果處於領先地位,這讓你很自豪。有些公司雖然早就創立了,但現在卻要跟在新創的企業後面亦步亦趨,你是怎麼看待這種現象的?喬布斯:這是在所難免的。更新換代,老舊的東西被社會拋棄,這也是蘋果要面臨的嚴峻考驗之一。我們會盡力朝更高遠的目標努力。
花花公子:轉瞬間你就獲得了成功,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喬布斯:以前,我的腦子裡產生過一個想法,就是一年賣出100萬台電腦,當時只是想想而已。可是一旦你的理想實現,就會有完全不同的感覺了。在那一刻,我心裡想的是「天哪,我真的辦到了」!但是,成功的感覺在一瞬間,而成功卻絕非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的。到明年為止,蘋果問世已有10年了。可是我的一生,在一件事上從來沒有投入過超過一年的時間。每一年都是由很多的困難和成功交織而成,在這個過程中,我的經驗也越來越豐富。
花花公子:在你餘下的人生中,你都有什麼計劃?喬布斯:印度有句古諺:「你人生的前30年裡,會養成很多習慣;而之後的30年,就要靠這些習慣來成就你。」現在,我很快就要步入30歲的門檻,時常會咀嚼回味這句話。我和蘋果的聯繫無論如何也無法切斷,就算有幾年我離開了,但最後我還是會回來的。
花花公子:23歲時,你就已經是百萬富翁了。
喬布斯:24歲時,我成了千萬富翁了,而到25歲,我已是億萬富翁了。
花花公子:百萬富翁和千萬富翁有什麼不同?喬布斯:透明度。在美國,百萬富翁多以萬記,千萬富翁就要以千記了,而億萬富翁只有寥寥數百人。
花花公子:你是如何看待金錢的?喬布斯:當你的錢多到用之不盡的時候,它反而會成為你的負擔。最好不要把這樣一比巨額財富的遺產留給你的子女,那只會讓他們的生活變得混亂不堪。如果你沒有繼承人,死後,你的財富就被政府徵收。人們有一個共識,那就是自己支配自己的錢,把它們用到慈善事業上,這樣要比被政府徵收好得多。這時你要面臨的問題是,怎樣把這些錢反饋到社會中去,將你的價值觀和關懷融入到其中。
花花公子:你將會怎麼做?喬布斯:私下裡我正在籌備設立一支公共基金,等我有時間時,這件事就會達成。
花花公子:你有什麼愛好是特別奢侈的嗎?喬布斯:書籍和壽司是我的最愛,但這些花不了多少錢。我的時間很緊張,花前月下和去意大利旅行對我來說太費時間。我很喜歡紐約這座城市,因此在那裡買了一套房子。
花花公子:現在你擁有的財富、達到的成就,使你可以去追求一般人看來遙不可及的夢想。你會驚訝於自己竟會有這種自由嗎?喬布斯:當你決心實現某個夢想時,自然就會產生一些責任,這會讓你的生活困難重重。當你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實踐理想中的事情,同時也會有更多的責任應運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