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的員工經常會每天工作18個小時。我們有這樣一群人,他們不願意用5年或者10年的時間去等待,他們願意接受具有挑戰性的工作,為自己贏得廣泛的關注。我已經認識到,我們現在所從事的工作的重要性。現在,我們處於一個起點,我們希望能制定好未來發展的方向。這裡的每個人都意識到,現在是決定未來的關鍵時刻。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在享用別人的發明。我們穿的衣服不是你我發明的;我們吃的食物不是你我發明的;我們交流使用的語言不是你我發明的,數學更不是,它來自外界。我們基本上沒有機會發明什麼,但現在我們有了這樣的機會。我們還不知道未來將會走向哪裡,但是我們知道,有些東西比所有人想像的還要恢弘。
花花公子:你曾說過要借助Mac來拿下企業市場,那你能否保證在市場上憑借Mac擊敗IBM?喬布斯:是的,我們能。企業市場是由眾多企業組成的,不僅僅包括財富500強企業,在這500強中IBM保持絕對領先,我把目光放在500萬強或1400萬強上面。美國的小企業有1400萬家,我覺得其中很大一部分都需要實現電腦化辦公。1985年的時候,我們就曾經給這些企業提供過一些有效的問題解決方案。
花花公子:你們是如何做到的?喬布斯:我們不希望將它們當做企業來看待,而是作為一群人的集合。我們也不希望僅僅是提他們處理文字和數據的速度,而是希望從本質上對傳統的工作方式有所改變,比如改進人們之間的通信方式。在我們看來,5頁的備忘錄完全可以壓縮成1頁,同時一些重要的事項可以借助圖片來表達。這樣的通信方式將大大減少用紙,同時提高了通信質量,而且變得更加有趣。工作中往往是這樣:一個原本非常風趣的人,一踏進辦公室就變得無精打采。事情原本沒有這麼糟糕。如果我們能在看似嚴肅的商業領域引進一些自由主義精神的藝術元素,我覺得這將是一種貢獻,潛力無法估量。
花花公子:但是在企業市場中,與IBM的競爭才是最重要的。
IBM穩重和高效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就連剛剛踏入電腦行業的AT&T也在你們之上。與它們相比較,蘋果還是一家年輕的、沒有經歷過風浪的企業,尤其是在那些潛在的企業用戶眼中。
喬布斯:Mac的作用便是逐漸打進企業市場。IBM的策略是自上而下,在企業市場中,以使用大型機的企業為發展的重點客戶。蘋果若想成功的話,就要走平民路線。拿網絡來說吧,IBM的做法是連接整個公司,而我們則會將重點放在小型工作組上。
花花公子:行業裡面的一位專家說,若想讓這一行業得到發展,並且服務消費者,就必須建立起一個通用的標準。
喬布斯:這是完全錯誤的。如果說現在應該建立一個標準,那是不是也應該給1920年的行業建立一個標準?若真是那樣的話,恐怕像自動換擋器、轉向動力裝置和獨立懸掛這樣的東西也不會被發明出來。技術封鎖是我們最不願意做的。Mac在電腦行業中是革命性的發明,它的技術絕對領先於IBM。我們應該提供一種IBM之外的選擇。
花花公子:你們的電腦與IBM不兼容,之所以這樣做是不是因為不想受制於IBM?有批評家說Mac不兼容IBM是傲慢的體現,就好比史蒂夫·喬布斯對IBM說:滾開。
喬布斯:不是這樣,我們不一定要怎樣做才能表現自己的氣度。
花花公子:那是為了什麼?喬布斯:原因很簡單,最主要的還是技術,我們的技術更先進,要是和IBM兼容,這款產品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好。我們不希望這個行業被IBM主導。有人會說不與IBM兼容,得不到IBM的保護,這樣做肯定是瘋了。我們敢於這樣做原因有二:一是,我們堅信自己的產品能經得起歷史的考驗,我們的選擇最終也會被證明是正確的。到那時,IBM將不再是什麼保護傘,而那些原本生產兼容機的廠商也將會被打敗。
第二個原因比第一個原因重要,就是我們想推動電腦進入更多家庭。在我們看來,電腦是迄今為止人類遇到的最重要的工具。本質上人是工具的使用者,若是電腦能被更多人使用,這個世界就會或多或少因此得到一些本質上的改變。蘋果的理念便是讓電腦進入所有家庭,讓它真正成為一種工具。但是當前IBM的技術無法做到這一點,我們必須要做一個不同於IBM的產品出來,這也是為什麼會產生Mac的原因。
花花公子:在個人電腦銷量方面,從1981~1983年,你們的份額從29%下滑至23%。而同一時間裡,IBM的份額卻從3%上升至28%。
你們怎樣看待這個數據。
喬布斯:我們從不為數據擔心。蘋果將更多的精力放到產品上,差異歸根結底都是來自產品。而IBM則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服務、支持、安全、大型機和主板上。三年前蘋果曾經做過觀察,如果一年售出1000萬台電腦,就算是IBM這樣大的企業,也不具備足夠的能力來做售後的呵護工作。因此,我們將這種呵護輸入到每台電腦之內,這也是Mac的一大特點。無論如何,電腦市場都是蘋果和IBM之間的競爭。如果我們因為某些原因失敗,IBM獲得了勝利,在我看來,電腦時代將陷入黑暗時期,這一時期將長達20年左右。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IBM壟斷之後便會不再創新。
花花公子:為什麼這樣說?喬布斯:舉個例子說:菲多利這家公司就十分有意思。每週他們需要接待將近50萬名顧客。菲多利的架子在任何一家店裡都能看到,一些大一點的店裡面甚至會見到好幾個,裡面放著炸好的薯條。在菲多利看來,最大的問題是如何應對變味的產品,也就是炸壞的薯條。
菲多利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是調用1萬名員工,不間歇地將變質的產品下架,同時替換上好的產品。這種工作在與部門經理溝通好的前提下井井有條,不會出亂。這樣的服務模式使得菲多利在炸薯條市場上的佔有率超過80%。他們可以將這個數據一直保持下去,如果他們不改變服務模式的話。而其他企業則永遠不可能擊敗他們,因為那些企業招不到足夠的員工,而招不到足夠員工的原因是他們市場佔有率太低,公司沒有能力招更多人,招不到更多人就沒法發展,沒法提高市場佔有率。這便形成了一個死循環,沒有人能超越這道障礙,沒有人能打破壟斷者的特權。
菲多利自己本身創新很少,他們一旦發現一些小的薯條店推出了新品,便花一年半載的時間學習過來,然後推出同樣的產品,並依靠自己的實力將那些小店逼到破產。這樣,一段時間之後,他們的市場佔有份額依舊會是80%。
IBM也是在用這一招。你可以看看市場上的大型機,自從15年前IBM霸佔了大型機市場之後,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創新之舉。若是其他的電腦市場也被它們佔領,就會面臨著同樣的結局。從本質上來講,IBMPC對於電腦行業來說,技術上的貢獻為零。它們只做一些重新組裝,以及將蘋果Ⅱ的技術做了細微的伸展。他們就是這樣,想要霸佔一切,很明顯。
不管我們是否接受,蘋果和IBM將是這個市場上最終僅存的兩家。我不喜歡這個結局,但事情就是這樣。
花花公子:這個行業發展很快,你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判斷?雖然Mac現在剛上市,是新鮮事物,但你能保證兩年之後會怎樣?你們不會與自己的理念競爭?難道不會有其他中小型企業挑戰你們,正如你們挑戰IBM?喬布斯:現在的電腦市場主要是蘋果在與IBM競爭,至於你說的第三或者第四的企業基本上不會存在,第六第七那種就更不用說了。
多數創新企業現在都將眼光盯在軟件市場上,我覺得軟件方面會有很多發展,但硬件不會。
花花公子:對於硬件市場IBM或許持有與你們同樣的觀點,不過你們是不會放棄市場的。你怎麼看?喬布斯:我覺得電腦市場的規模現在已經非常大,無論是誰,想通過研發新產品來取得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
花花公子:車庫裡走不出十億美元規模的公司了嗎?喬布斯:不是的,不過電腦這一行恐怕很難了。蘋果現在肩負著重要使命,就是行業創新,而這種創新只可能來自蘋果。這也是我們在競爭中唯一的獲勝方法,只要我們足夠快,他們便追不上。
花花公子: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你覺得什麼時候IBM會不再為自己的兼容機提供庇護?喬布斯:現在有一些企業,年收入在1億~2億美元,他們勉強維持運營,卻又沒有條件創新。在我看來,IBM一方面會出新的軟件來打擊模仿者,那些模仿者無法提供這些軟件;另一方面,他們一定會推出最新的標準,讓現有的產品無法兼容。他們一直都想掌控市場。
花花公子:蘋果呢?在最新的Mac上也無法運行蘋果Ⅱ的軟件。
喬布斯:是的。Mac運用的是最新的技術。我們很清楚,蘋果Ⅱ、IBMPC這些電腦的技術會幫我們吸引忠實用戶,他們為了研究電腦甚至會徹夜不眠。但這樣的技術肯定無法得到普及,不能服務於大眾。
而我們若想將電腦技術普及給更多人,就需要新技術,它不僅大幅度提高電腦使用的方便程度,還要提供更強大的功能。鑒於此,我們必須推出新產品,與舊產品劃清界限,這也是無奈之舉。我們竭盡所能使Mac看上去更優秀,因為這是一次非常徹底的與之前電腦的斷代。至少在未來10年,Mac都將會穩定佔據市場。
花花公子:我們談談Lisa和Mac之前的事情吧,從最開始談起。
關於對電腦的熱愛,你有沒有受父母的影響?喬布斯:他們對我的選擇非常支持。我的父親是個機械工,他的手非常巧,能修好任何東西,常常會把一些機械部件拆開,然後組裝起來。他在我眼中最初的印象便是這樣。後來我迷上了電子產品,他鼓勵我將它們拆開,然後再組裝回去。5歲那年,他決定搬家到帕洛阿爾托,我因此與硅谷結緣。
花花公子:你是被收養的對嗎?這對你的生活有何影響?喬布斯:我不是很清楚,你清楚嗎?花花公子:你有過想要找到親生父母的想法嗎?喬布斯:對於一個被收養的人來說,肯定好奇自己身上的某些特質的來處,這是非常自然的。不過,我相信後天的環境對一個人影響更大。你的成長方式、價值觀、世界觀,多數產生於後天的經歷。但也有一些例外的事情,我對此曾經懷有好奇心,我想這是很自然的。
我確實尋找過他們。
花花公子:找到沒有?喬布斯:我不想談這件事。
花花公子:你父母搬到的新住址後來成為了硅谷。你是在那裡長大的,對那裡你有什麼感覺?喬布斯:在當時那裡還是郊區,像美國其他郊區一樣:我住的那個街區有許多小孩。入學前我父母就教我讀書,因此學校生活讓我感覺無聊,甚至是畏懼。3年級的我還很調皮,整日給老師找麻煩,把蛇拿到教室裡去,還去找炸彈玩。但是這種情況到4年級發生了改變,我認識了伊莫金·希爾女士,她是我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她是我在4年級的老師,不出一個月她就對我非常瞭解,鼓勵和激發我讀書的熱情。這使我4年級學到的東西比任何一個學年學到的都多。4年級之後,他們想讓我跳級去讀高中,但被我的父母拒絕了,這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花花公子:那個地方應該也對你有影響,對不對?硅谷對你的影響是什麼?喬布斯:硅谷這個地方位置非常考究,位於非常著名的兩所大學之間,一所是伯克利,一所是斯坦福。這兩所名校吸引了眾多的學生,並且是成績優秀的學生。他們從美國各地來到這裡,後來他們都喜歡上了這裡,便留了下來。新的優秀人才又源源不斷地彙集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