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公子:我們都邁過了1984年,但這個世界並沒有被電腦統治,可能一些人會對此感到吃驚。若是因為電腦瘋狂增長,人們要去讚揚或者批判誰的話,毫無疑問,你這位29歲的電腦革命之父將首當其衝。這場革命讓你實現了夢想,獲得了財富,你的那些股票曾經一度值5億美元之多,對不對?喬布斯:這一年股票下跌給我帶來了2.5億美元的損失。
花花公子:可是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喬布斯:我不能讓我的生活毀在它手裡。你不覺得好笑嗎?這些錢在我的眼中帶來最大的感覺就是滑稽。在過去10年間,在我的所作所為中最深刻、最有意義的事情並不是一直盯著錢看。我甚至覺得這讓我變得蒼老,在大學演講的時候我發現,很多大學生對我的瞭解最多的就是我是一個百萬富翁。
我的學生時期60年代剛剛結束,當時還沒有變得像現在這樣功利。再看看現在的學生,他們不再去想那些充滿理想的事情,或者說有但是已經變得很少。如果他們的專業是商業,那麼就不會拿出太多時間去想哲學問題。但是我的學生時代60年代剛剛結束,還能感覺到那時的那種理想主義思潮,我認識的同齡人中,多數都受那種思想的影響,並且影響深遠。
花花公子:很有意思,電腦行業裡的億萬富翁竟然是……喬布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年輕的狂熱分子。
花花公子:我們想問的是,你和史蒂夫·沃茲尼亞克是十年前從車庫裡走出來的成功者,你們所開創的又算是什麼革命?喬布斯:100年前的石油化工革命為我們帶來了自由的能量,這場革命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改變了我們的社會結構。不過石油化工革命帶來的能量是機械能,而現在我們經歷的信息革命所帶來的是另外一種能量,即智能。可能這種對比現在還不是很明顯,不過我們製造的一台Mac的耗電量比一盞100瓦的燈泡還要低,每天能為你省下幾個小時的時間。10年之後呢?20年、50年之後呢?那時會是什麼樣子?我相信我們的成就將會是最先進的,遠遠超過石油化工革命。
花花公子:我想我們可以暫停一下,先來瞭解一下你是怎樣定義電腦的?它們怎麼工作?喬布斯:電腦的原理很簡單。比如現在我們坐在咖啡館的長椅上,你想去衛生間,但是只知道大體方向,不知道具體怎麼走,需要我詳細地指示給你。可能我會說:「側身沿長椅移動2米,起立,抬起左腳,彎曲左膝蓋,至水平位置後,左腳向前移動300厘米……」之類的。假設,你能以高於其他人100倍的速度掌握所有指示,你就會像是擁有了魔法:你可以用飛一般的速度去拿一杯奶昔過來放到桌子上,然後打個響指。而對於我而言,你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我以為這杯奶昔是你用魔法變出來的,電腦就是用來處理這些指令。電腦會處理一些非常簡單的指令,比如「把這個數字與那個數字相加,結果顯示在這個地方,同時把這個結果與另外一個數字比較大小。」儘管簡單,但是它的速度非常快,可能是每秒100萬次。若是以這個速度來計算數據,結果就像是有人在施魔法。
這樣來解釋電腦的工作顯得很簡單,其實你不需要去明白電腦是如何工作的。就像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動換擋器如何工作,但這並不影響他們開車。物理知識、運動定律,要學習開車不一定非要懂得這些原理。同樣,要想使用Mac,也不一定要理解它的原理,但是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
花花公子:看得出,你對電腦改變我們的生活非常自信,但對於那些質疑的人呢?決不妥協嗎?喬布斯:我見過的最神奇的工具便是電腦了。電腦可以用來寫作、通信、計算、規劃、管理檔案,以及藝術創作,集萬千功能於一身。這一切只需要輸入指令,或者運用軟件便可實現。就工作能力和用途之廣泛而言,沒有什麼可以與電腦相提並論。至於未來它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我不敢說。但就現在而言,它把我們的生活變得更簡單,原本需要幾個小時的工作,現在用電腦只需要1秒鐘。它讓我們的生活質量有所提升,不僅幫我們完成了一些簡單枯燥的重複性工作,還擴展了我們的思維。相信在將來它的能力會越來越強,能做的工作越來越多。
花花公子:現在你能不能給出一個理由,說服我們掏錢買一台電腦?有一位你們這一行的高層最近說:「我們已經提供了電腦,但是並未告訴他們電腦能用來做什麼。電腦處理支票的速度還沒有我用手處理得快。」那麼,我們為什麼要買一台電腦?喬布斯:電腦的用途對於不同的人來說,答案也不同。若是商業從業者,答案很簡單,首先,它能幫你準備文件,速度更快、質量更高,這樣就可以提升你的辦公效率。電腦可以處理很多瑣碎的雜事,讓你得到解脫。其次,電腦可以用來作為一個鼓勵員工創新的工具。千萬記住電腦的性質,它是一個工具,幫助我們更好地完成工作的工具。
在教育領域中,書本之後最偉大的發明便是電腦了,你可以與它互動,而且它永遠不知疲倦,毫無怨言。像蘇格拉底那樣的教育方式恐怕再也不會有了,一名教師若是足夠優秀,加以電腦的輔助,教育方式將會有質的飛躍。現在很多電腦已經被我們投入到校園中。
花花公子:你所說的都是電腦在商業和教育領域的應用,那家用市場呢?喬布斯:就現在而言,家用市場更多的還只是一種理論可能,不怎麼實際。現在購買家用電腦的人,要麼是想在家裡辦公,要麼是想用電腦運行一些教育軟件,為了自己或者為了孩子的學習。如果不是為了工作,也不是為了學習,就只能說你買電腦是為了瞭解它,熟練掌握它。你對它感興趣,又不知道它是什麼,於是便買回來學習。不過,形勢以後會越來越好,電腦將走進大多數家庭。
花花公子:為什麼說會越來越好?喬布斯:最主要的原因是,人們將電腦買回家,可以接入通信網絡,與全國其他電腦實現通信。就像電話一樣,這將是一個偉大的突破,我們的這項研究剛剛起步。
花花公子:能不能說的具體一點,這種突破是什麼突破?喬布斯:我現在只是猜測。這一行就是這樣,你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最後究竟會有什麼結果,但是你知道它一定是偉大的。
花花公子:難道說,一個人花3000美元買回家一台家用電腦,就是為了那麼一個信仰嗎?喬布斯:這個信仰在將來一定會實現。但真正讓我們感到困難的地方是,有的人一定要問你一些細節問題,而我們真的無法回答。如果有人在100年前問亞歷山大·格雷厄姆·貝爾:「電話有什麼用?」我想,他也不能回答你電話究竟將如何改變世界。人們通過電話來瞭解當晚上映的電影,向商店預定百貨,與地球另一端的親人通話,我想這些他都不知道。不過,請牢牢記住,1844年下午第一封公開電報發送成功。這是通信史上的偉大突破。從紐約把信息發送到舊金山,只需要一個下午時間。
當時人們說要把美國每張桌子上都放上一個電報機,這樣就能提高效率。結果呢,這個設想沒有實現。為什麼?因為要想發電報,就需要學會使用莫爾斯電碼,那種「滴」和「答」的聲音就像是一套古怪的咒語。學會這套電碼需要40個小時,但多數人一輩子都不會使用。幸運的是,1870年貝爾申請了電話專利。電話的工作原理同電報一樣,但人們很容易就能學會如何使用,更棒的是,使用電話不僅可以用文字來交流,你甚至可以唱歌。
花花公子:這說明什麼?喬布斯:不僅僅是文字,你還可以把語調傳輸過去。我們現在的處境與此類似。有人認為,要在每張美國桌子上擺上IBMPC,這樣便可以提高效率。這樣做不會有效。因為你必須要學習一些咒語才能使用它,比如「/q-z」之類的。現在最流行的文字處理程序是WordStar,這個程序光是使用說明就有400頁厚。你想寫一本小說,就得先讀完一本小說,而且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它簡直就是一本天書。沒有人會去學習/q-z,就像他們當初不會去學莫爾斯電碼一樣。
而Mac所起的作用就在這裡,它就是這個行業裡的最早的一部「電話」。不僅如此,我覺得Mac最厲害之處在於,它會給你對著電話唱歌的感覺。你既可以用文字來通信,也可以通過特殊的打印樣式,以及繪製的圖片來傳遞信息。
花花公子:這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是否可以說這不過是一種新奇的玩意兒?我至少聽到有一個人批評說:「Mac是世界上最昂貴的神奇畫板」。
喬布斯:這種差別非常重要,就好比電話與電報之間的差別。你設想一下,若是在你的成長過程中能夠擁有這樣一款「神奇畫板」,你可以用來做什麼。這不過只是它的一項功能而已。它可以幫助你提高工作效率,提升創造力,還可以用圖片、圖形、文字、數字等多樣高效的方式幫助你實現通信。
花花公子:多數電腦的指令都靠鍵盤輸入,但是在Mac上面,很多指令被鼠標代替。這改變了很多習慣用鍵盤的人的習慣,為什麼要用鼠標?喬布斯:如果我想告訴你你襯衫上污點的位置,我不會說:「在你襯衫領子下方14厘米,扣子左面3厘米處,有一個污點。」我會直接指著那個污點對你說:「那兒」。直接指出來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一種方式。我們做了深入的研究和多次測試,結果是每個指令用鼠標都明顯要更快,複製和粘貼就是一個例子。用鼠標不僅僅是更簡單,速度也會提升。
花花公子:你們用了多長時間開發Mac?喬布斯:電腦用了兩年多時間,但是其中的一些技術幾年前就開始研究了。研究Mac的這段時間是我一生中最棒的時間,我之前從來沒有在什麼事情上下如此大的工夫。所有參與研發的人都這樣表示。
甚至後來我都不想把它公佈於眾,覺得若是公佈了,它就不再屬於我們。我們最終在股東大會上展示了這款電腦,觀眾席上所有人都起立鼓掌,掌聲長達5分鐘。這讓我非常吃驚,我當時看到前幾排坐著的都是Mac的研發人員,他們也都非常吃驚,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淚。
花花公子:我們曾經告訴過你:有人說,我們會在讚揚中迷失方向。
喬布斯:我們只是對從事的工作充滿熱情而已。
花花公子:你說你們對工作充滿熱情,同時你們還有百萬美元的廣告費,加上你對媒體的吸引力,消費者該如何透過這些表象看到你們背後的實質?喬布斯:從競爭的角度來說,廣告是不可少的。IBM的廣告到處都是。優秀的公關能力會教育人,就是這樣。在我們這一行你不可能欺騙別人,產品自己便會說話。
花花公子:除了像鼠標效率低、只有黑白屏幕之類的常見的指責,大家最不能接受的應該還是蘋果產品過高的定價。你是否可以對此做出回應,部分或全部?喬布斯:這些問題我們都研究過,鼠標在處理數據或者應用中移動時,效率會比傳統方式要快。以後的某一天,你會花滿意的價錢買到彩色屏幕的。至於產品定價,最初創業的公司產品成本都很高,所以價格也會高,以後產量越大,價格便會越低。
花花公子:這也是為什麼一些人對你不滿的原因,他們說你先是用高價賺有熱情的人的錢,然後用低價賺其他人的錢。
喬布斯:事情絕不是這樣的。但凡是能降價,我們就會降價。現在與幾年前相比,電腦的價格確實是便宜了,就算是與去年比,價格也降了。IBMPC不也是如此嗎?我們最終的目標是讓所有人都用上電腦,因此價格越低,這一目標就越容易實現。如果說只需1000美元就能買到Mac,我也會很高興。
花花公子:那些在Mac發佈之前購買了Lisa和蘋果Ⅲ的用戶怎麼辦?他們買到手的產品無法與新產品兼容,變成了被淘汰的過時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