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消逝的是我們自己,一步步走向遺忘,進入快樂與悲傷永恆的循環,卻永遠發現不了其間的秘密。所做的,唯有不停的重複,遺忘,重複,遺忘。帶著新鮮的假象,朝現實的麻木與殘酷一步步靠近,最後發覺失去自己所有最真的感情時,只能在原地朝象徵性的年輕的純真而暗自遙望感歎,一時過後,又遺忘掉痛苦與掙扎,對著年輕不屑的評價道「幼稚」,安慰自己一番,於是,又開始不斷的循環,不斷的循環,永劫不復。
喜歡上落妮是我意想不到的,但是就是像被雷打了一下似的我就發現我真的是那樣深深的喜歡她。但是和落妮開始交往卻是通過我精心策劃的。我用盡平生所學,總結自己和別人的經驗,最後挑燈夜讀眾多言情小說後在張錚,十三妹,以及落妮她本人組成的領導班子下制定了一系列的計劃。後來計劃趕不上變化,流水有意,落妮無情,一江春水變淚流。因為落妮以前沒有談過戀愛,而我談了幾乎快一個王牌軍,所以怎麼裝純真怎麼扮受傷都是白搭。
耗子知道我的遭遇後很有幸災樂禍的感覺。他高興的對我說,不可能的,人家是聖女,你就一凡人,怎麼可能,沒可能的。
我白了他一眼說,黃蓉是丐幫幫主黃藥師千金一中校花,你呢,一四害,益蟲都不是。
最後我真感覺自己像變成了耗子,我甚至幾次都有了唱《我是一隻小耗子》的衝動,我感到十分悲涼,可就是擺脫不了不喜歡落妮。我懷疑是落妮給我下了咒,她總是那樣與神秘力量有著某些聯繫,但下了咒幹嘛又拒絕我呢。
耗子說很佩服我的勇氣,有屎殼郎推糞球上坡的精神,蜘蛛迎風織望網的氣概。我說你怎麼老和低等生物脫不了關係,有種去向黃蓉表白去,都沒白過就想來數落我,沒格。耗子被我氣得嘴唇發紫,但還是不敢對黃蓉表白。
最後我被逼無奈,聽從了張錚的建議,用寫的東西感動她。我同意了這一建議,感覺自己算是沒前途了。
我以前生平兩大憎惡,一是上化學課,二就是寫文章。小學時要不是有我爸給我寫了六年作文,我小學絕對畢不了業,初中後更是與作文課不共戴天,好不容易寫出的東西老師還經常說我是抄襲,更可惡的是說我抄襲的是新華字典。自從耗子加入文學社成為一光榮的文學小青年又有幸和張錚扯上一腿關係後,我文章倒是看了不少,但還是不想寫。
但文學這東西不是公式也不是規律,越勤奮就離它越遠,越學習也就越不可能悟到其真知。就像耗子,在加入文學社之前那簡直是學校一大文學巨猩,一加入文學社,作品數量雖狂飆但質量卻直線下降,無數讀者大歎耗子江郎才盡未老先衰更罵其占版面。而張錚一年都難交上一兩篇文章,但一旦登出,就震驚四座,弄得社裡的指導老師既罵張錚懶又誇其才,罵來誇去幾欲為之瘋狂。
我想耗子當時能寫出好東西是因為他以前混了那麼久,積累了很多。而後來生活平淡,連個告白都拖過了世紀之交,自然也就沒什麼可寫,只有像妓女一樣沒有生氣的呻吟幾聲。
所以我開始為了愛情而犧牲般的寫作時,也就預示了學校裡又一隻文學巨猩的誕生。
我用一個晚自習的時間寫了篇極度煽情的小說,寫一傻魔鬼在覓食的時候遇上了只折翅墜入地獄的笨天使。魔鬼本想把天使當成巧克力吃掉,但是在利齒刺進天使脖子的時候它嗅到了天使臉上的淚珠。魔鬼是沒有眼淚的。後來魔鬼問天使為何會闖入地獄,天使善良的說因為她不相信魔鬼都是壞的,但是卻不小心摔斷了翅膀。魔鬼問道那你們天堂的入口在哪呢,我送你回去。天使遙指一突兀的懸崖上空。魔鬼抬頭,卻猛然看見了一束撕裂黑暗的陽光直射在懸崖上,那金黃的聖潔的光柱使它頓時震驚。但魔鬼卻突然感覺到全身像要爆炸般劇烈疼痛起來,因為那陽光,它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掉了。可它沒有死,昏過去的魔鬼醒來後卻驚奇的發現背部有些異樣,於是,它,回過頭去,是翅膀,一雙潔白的新生的翅膀!只有天使才能有翅膀。魔鬼抱著天使向陽光飛去。
飛到懸崖上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這裡是一片黃金質地的麥田,空氣中瀰散著麥子被陽光烘焙的芳香。魔鬼和天使坐在麥田里,魔鬼感到很快樂。但這時,天空中卻突然傳來驚雷的怒吼,放開她,你這醜陋的魔鬼!這時受傷的天使被籠罩在一個美麗的光球中,慢慢升起,天空中出現了幾位憤怒的天使,要魔鬼馬上離開這神聖的地方,不然就要殺死魔鬼。光球中的天使不斷的辯解著什麼,可外面什麼聽不見。魔鬼不想離開這兒,它喜歡這兒。天使做出了攻擊的手型。魔鬼終於大聲說,我也有翅膀!天使們發現了魔鬼的翅膀,瞬間的驚訝卻馬上被無盡的憤怒所替代,因為魔鬼就是魔鬼,即使有著翅膀,那永遠也只能是魔鬼。魔鬼沉默了,它溫柔的親吻了身邊的麥穗,然後猛的伸出雙手撕掉了背後那對浮雲般純潔的翅膀。魔鬼倒在了麥田里,藍色的血液在陽光中飛揚,它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那裡有著無邊的麥田,有著溫暖的陽光。
最後的結尾是:「天使唱著歌兒遠去,魔鬼的臉上閃爍著一絲金黃——淚水反射著枯萎的陽光。」
張錚看完我寫的東西後說絕了,為千古奇文,與《聊齋》有一拼。
然後又看了一遍,說,你小子還是個後現代田園主義者啊。
再看一遍,又發感歎道,你是暗示了現代人類社會的信仰危機嗎?
繼續又看了通,廝哭了,不知所云。
該文名叫《sunshine》,一舉奪得二00一年度校文學社金筆獎。張錚為我頒獎時很專業的問我最想感謝誰。我款款情深的看著台下的落妮,說,常德。眾人以為我是指我們美麗的城市,覺得我是一深愛著故土的有情男兒,不禁聞者落淚,掌聲轟天。惟獨落妮笑得極為開心。
寫完《S》後又憑著追落妮追不到的失落感和以前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寫了一些文章,又相繼在校引起轟動,引起無數女生慕名前來探察我究竟生得何等面目,引得耗子大為吃醋,發出話去,揚言道,打曾眼鼻一拳者,獎三兩牛肉炒麵一碗,兩元火腿腸一根;踢曾下體一腳者,獎毛片若干,經典H遊戲《慾望之血》系列一套;傷曾致殘致死者,罪責自負。
我高中三年,唯一在高二一年寫了些文章,也賺了些稿費買煙,我堅持不進文學社,視張錚的誘惑如糞土。到現在我還是有這習慣,不和作家談文學,只和作家談生活。
經過我三個月為文學事業奉獻了我的精神和肉體之後,落妮終於被我感動,終於在一個落葉紛飛涼爽怡人的秋日黃昏,落妮看完我長達兩萬字的情書後,紅霞滿臉的朝我點了點頭。我用力捏住自己的大腿,面色沉穩的對落妮說,我會對你好好的。
微笑。
我相信你,只是
怎麼?
以後不要叫我常德了,好麼?
好的。
以後你不許花心。
好的。
不許欺負我。
當然。
不許說髒話。
沒問題。
不許以後想出來了再說。
可以。
微笑。
旁邊的張錚早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相信每個男生都會遇上一個讓自己心甘情願放下一切尊嚴與面子的人。
和她過馬路時你會緊緊的抓住她的胳膊而不是手,並且自己走在車流奔來的那一邊;
在吃東西的時候你會把所有好吃的全給她還非常嚴肅的告訴她你討厭吃這些;
你會幫她買喜歡的月刊從不間斷;
會記得她的生日紀念日節日還有生理日;
會有時覺得自己很囉嗦但又覺得有些東西必須得叮囑她,比如天涼了得加衣,要好好學習,過馬路要看紅綠燈,不要為了減肥而節食等等;
會因為自己對她千依百順而幸福的煩惱但最後還是覺得順就順吧我願意;
會因她和其他男生的正常交往而不斷的吃醋卻無傷大雅;
會因為她的眼淚而覺得她沒錯全是自己的錯,即使看見她犯了錯也不是她的錯而是自己的眼睛看錯;
會在吵架的時候都在心裡悄悄列出個提綱,一邊觀察她的反應一邊說適度的話,怕她傷心;
會在兩人冷戰的時候恬不知恥臉皮如城牆地不斷對她說,別氣了哦,會長皺紋的,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除了宮刑,首長隨便處罰。即使當場被她黑臉拒絕也不會氣餒,半場休息十五分鐘繼續厚著皮上。
會相信兩人能最終走到一起,即使以後也許不可能,也會覺得無怨無悔;
會一起積極的面對生活,相信這個世界上很多本該相信的美好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