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經理回到公司,被程程、小韓還有其他的銷售助理圍著,袁經理在眾人中間,眉飛色舞地講述著這次北京之行。
「總之,我告訴你們,我不像是去匯報工作,倒像,像什麼呢?有點像做客。總監總裁招待我,真的有點讓我受寵若驚。以前回去要說上兩分鐘的話都難啊。」
「哇塞!總裁總監長什麼樣?是不是我們下次去也有這麼好的待遇?」小韓也跟著興奮起來。
「好啦,老大呢?有沒有跟你一起回來?」程程一直都是冷著臉。
「沒有啊,我這次與他根本就沒有見著面。我到的那天晚上,打電話給他,好容易才打通。結果他讓我第二天直接去總監那裡,然後就沒有聯繫上他了。」
程程一聽這話,立馬就拿起電話撥號碼。
「讓你去總監那裡幹什麼?」小韓像在聽英雄講自傳一樣,總想把每個環節都搞清楚。
「我也不知道,反正第二天我去總監那裡,總監交代了我很多事情。問了很多湖南生意的問題,說了一大堆鼓勵的話。」
「是嗎是嗎?說了哪些啊?有沒有誇到我們啊?」眾人問。
「有啊,總監問到了每一個人。」
事實上,胡一的確拉著袁經理問到了湖南的每一個人,甚至每一個客戶,那一份耐心至今感動著袁經理。眾人聽說,就吵著要袁經理一一轉述。
「你們別吵啦!」程程猛地一聲喊。
大家都愣了。
「程程,你幹嗎呢?我正要聽聽總監有沒有問起我小韓呢?說不定總監對我的評價很高呢!」
「高什麼高?老大失蹤了!」程程說。
「不可能吧,開什麼玩笑?」鄭奇在大家的心目中,寄托了無盡的信任,對他能力與安全感的信任。就是這裡所有人都失蹤了,他也不會失蹤。
程程不辯解,直接將電話免提,再撥一次鄭奇的手機號碼,電話裡只傳出「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聽見了嗎?好幾天了,電話都關機。我至少撥打了幾十次了。而且我給他的郵箱也發了不少郵件,到現在也沒有回過一封。」
這下,大家都安靜下來了,紛紛問道:「家裡呢?」
「我去敲過好幾次門了,都沒有人。」
袁經理開始也被嚇住了,接著,他哈哈大笑說:「哈哈,程程別嚇大家了。老大和我說過了,他要休息幾天,公司看他辛苦,給他批了假,讓我們別煩他。剛才我一給大家講老闆誇我們,就給忘記了。」
「真的?」程程不相信。
「當然啊。散了吧,散了吧。」等大家都散了,袁經理把程程單獨叫到辦公室裡。
兩個人一進去,袁經理就關上了門。
「程程,你怎麼知道老大失蹤了?你為什麼這幾天打這麼多電話給他,還發郵件敲家門?我就懷疑公司這次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說會不會有問題在裡面?」
「我啊,我……」程程不能把二天王打電話問她的事情說出來,只好撒謊說:「我也是想給他匯報徐東的事情,淨潔又去找他了嘛。所以就一個勁兒打電話給他,就找不到人了。一著急,就發郵件敲家門。」
「還是不對,不要欺騙我,我做銷售也這麼多年了,這點經驗還是有的。老大明明去開會了,你去敲他家門幹麼事?除非你知道老大已經回來了。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嘛,我一個小女孩子,一著急,就什麼辦法都試試嘛。你還不相信我,是不是要哭給你看?」程程只好提高音量並用威脅、哭喊來掩蓋謊言。
「好啦,STOP!你說的也對,總要什麼都試試。你是從總公司出來的,在總公司裡應該有認識的人,多打電話問問。這件事不要張揚。否則,一個堂堂艾潔公司的區域經理失蹤了,別人還以為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呢?你還想讓全省的員工與客戶安心嗎?」
「哦,」程程也覺得自己剛才急得不是道理,「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私下想辦法找找吧,不過,我想老大應該不會有事的。你看,老大平時幹的哪件事會有問題?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總不能把自己給弄丟了吧。」
「去哪找啊?」
「不知道,多在城市裡轉轉。對了,告訴小韓,他在社會上的朋友多,可以多找找。」
小韓被請進了辦公室,程程將鄭奇失蹤的消息再告訴了他一遍。
「剛才袁經理不是說請假了嗎?」
「傻呀,那是騙大家的?」
「騙大家幹什麼?」
「跟你說你也不懂,反正你不准再向其他人說這件事,老大平時對你不薄,你讓你那些社會上的狐朋狗友,都想辦法找一找。」
「你不是平時挺看不起他們的嗎?」
「好吧,是我錯了,你們都是厲害人物。孟嘗君門客三千,也還用著雞鳴狗盜之徒。關鍵時候,你可不要忘恩負義。」
「可是,我就算讓我的那些朋友去找,也找不著啊。老大平時去的地方,我們不去,我們去的地方,他不會去。除非,他也去溫州休閒裡泡妞?然後沒有帶錢,被扣押?那我要我的朋友都去找找看。呀,你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老大才不會去什麼溫州休閒呢,人渣!」
「剛才還要求著我們,現在就罵我們了。老大也是男人,是男人就要找女人,是公雞就得追母雞。啊,我知道了!」在超市裡,陳夢與鄭奇對視的那一幕浮現在小韓的腦海裡。
「知道什麼了?你知道老大會去哪裡?」
「啊,哈哈,是的是的。」小韓突然小聰明一回,故意騙她說,「我聽一哥們說,有個新開的溫州休閒,妹妹都特漂亮,還打折,我去看看老大有沒有在裡面哈。」小韓說完趕緊跑,躲過了程程踹過來的一腳。
龍潛又到醫院來看陳夢,看到自己的鑽戒被隨意扔在床頭櫃上,有點不高興。
「這個,這個還是很值錢的啊,放在這裡很容易丟啊。這醫院裡進進出出很多人。再說,也是我一片心意。昨天,你不是也流著淚收下了嗎?」
「哦,老有護士過來要看,我就放在上面,免得收起來又拿出來的,麻煩。」
「哦,這樣啊。」龍潛不好意思再追究,「你好點了嗎?給你送的湯都喝了嗎?臉還燙不燙?傷口好些沒有?看看你還燒嗎?」一連串關心地問,龍潛借勢坐到床邊上,用手去摸陳夢的額頭。
陳夢忍著,讓他的手在自己的額頭上摸了又摸。
「好多了,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要好好關心你。」龍潛還坐在床沿上,靠著陳夢的身體。陳夢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另外一邊又挪了挪。
「我只是答應暫時收下你的花和戒指,沒有說要做你的女朋友。而且,你向我承諾的事情,還要看你做不做得到。再說,你女朋友這麼多,以前對我那麼不好,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來騙我的。」
「我發誓,我發誓,你相信嗎?如果我再騙你,天打五雷轟。」
「天打五雷轟,如果每個人發誓都應驗的話,不知道會劈死多少人。這年頭,發誓的人太多,撒謊的人也太多,就是雷神有靈,也忙不過來呢。」
「那你要我怎樣啊?」
「我也不要你怎麼樣。還是昨天說的,我只要你在工作上支持我,讓我把淨潔做起來就行了。別的,我還沒有什麼奢望。龍家媳婦、億萬富豪的太太,哼,我可不敢想。那麼多人排著隊呢。」
「陳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龍潛想到以前的她好像並不排斥他的追求。
「以前是我太傻。」
「不管怎樣,我相信你昨天的眼淚,我相信眼淚裡面有愛情。」
昨天,龍潛一遍一遍地朗誦情詩,在眾人的鼓勵下,拿出鑽戒求愛,陳夢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收下了鑽戒,但是,拒絕了吻,並提出了要龍潛支持她工作的條件。
「可是我不相信你的鑽戒裡面有愛情。你這麼有錢,這樣的鑽戒隨便買。」
「我,我保證,我會讓你看到我是真心的。我以後什麼事情都聽你的。」
「什麼什麼事情都聽你的啊?哈哈。」龍王推開門,後面跟著滿眼恨意的白雪。
「你倆在說什麼呢?」龍王問。
「也沒有說什麼。」陳夢坐起來。
「好些了嗎?」
「好多了。龍叔。」
「我剛才問過醫生了,等你這燒再退一些,就可以出院了。都是你這個臭小子。」
「龍叔,你已經罵過很多次了。」白雪護著。
「是啊,也不能全怪他。」陳夢也勸。
「好啦,這次就放過他了。根據我從艾潔得到的內幕消息,鄭奇突然之間被拿下了,我們的前期計劃奏效了。」
「什麼?真的?」陳夢有些吃驚,有些失落,有些擔心。
「是真的。是個好消息吧。你趕緊好起來,趁這個機會,把艾潔狠狠地打下去。」
「那鄭奇現在呢?」
「不知道,還沒有他的消息。」龍王說。
「誰管他呢,等陳夢好了,三下五除二,把艾潔給打下去。讓我們淨潔重新做到湖南老大的位置。也讓艾潔看到我們淨潔,我們陳夢的厲害。」龍潛在旁邊說。
「是啊,是啊。鄭奇一走,艾潔在湖南剛打下的良好基礎,就算是沒了哦!要多謝我們的陳夢姑娘。」龍王總結說。
陳夢應付地笑著,心裡卻為鄭奇擔憂。
「馬屁精。」白雪悄悄對龍潛罵道。陽光從窗戶投進來,射到床頭的鑽戒上,閃閃發光,白雪臉色刷地變成蒼白。
龍王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又勸陳夢不用著急,好好養傷,就走了。剩下陳夢一個人在病床上胡思亂想。
沒想到,鄭奇真被趕走了。陳夢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反而是無盡的擔心。
陳夢的眼淚,慢慢流了下來。
昨天的眼淚,有一半是給龍潛那份浪漫流的。作為一個姑娘,缺乏溫暖的姑娘,在這玫瑰鮮花、亮眼鑽戒、遍遍情詩、眾人的羨慕等製造出來的浪漫面前,本身就缺乏免疫力。另外一半,是為自己流的。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龍潛的女朋友,龍王再怎麼勸,陳夢在心裡,也只是想著淨潔。為了爸爸,為了龍王,為了民族品牌,為了淨潔。只是,改革的阻力大,陳夢有想犧牲自己的打算,如果能換來整個公司的支持,做做龍潛女朋友也無妨。可是,那不是愛情。
如果,昨天跪在她面前的不是龍潛,是鄭奇,那陳夢保證眼淚流得更多,更開心。甚至,她不需要他的鮮花他的鑽戒他的情詩,他只需要說,陳夢,我愛你。陳夢就可以奮不顧身地撲過去。他只要說聲,陳夢,跟我走。陳夢就可以甩下一切,一切恩怨,哪怕是爸爸的夢想,跟著他走。
可惜,這些天,一次一次來看他的,只有龍潛,沒有鄭奇。
龍潛,鄭奇。
兩個人的影子,在陳夢眼前晃來晃去,晃得陳夢頭發暈,區別不出誰和誰了。
陳夢還在發燒,她就要睡去了。
突然模模糊糊聽到敲門聲,陳夢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又彷彿門被推開了。好像是鄭奇進來了,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邊,陳夢的心怦怦跳,呼吸都緊張起來。好像是鄭奇正俯身看她,伸出手,摸著她的額頭,她像一個孩子,委屈地哭了又開心地笑了,然後睡著了。
一覺睡到大天亮,陳夢睜開眼睛,就感覺身子不再沉重無力,傷口也好了,燒也徹底退了。
陳夢一翻身起來,屋子裡沒人。
「鄭奇,鄭奇,鄭奇!」陳夢悄聲地喊著。
有護士進來,說道:「你是喊剛剛出去的那個小伙子吧!應該去給你買早餐了吧。他呀,昨晚上就來了,守在你床邊一夜,沒睡覺呢。就聽見他跟你說話,那是誰啊?對你這麼好,怎麼這些天,帥哥一個接一個的呢?」
陳夢甜蜜地笑了,心想,那是我的鄭奇,我的,我一個人的。
「喲,溫度正常了,不會全好了吧,我去叫巡床醫生給你看看,說不定一兩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突然聽到腳步聲,護士去門口看,給她做鬼臉,說:「昨晚那個帥哥來了。」
腳步聲越來越大,陳夢很期待,很期待。就在腳步聲停在門口的那一刻,陳夢突然很失落很失落。
她聽出了那腳步聲,不是鄭奇的。
鄭奇的腳步聲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沒有這麼著急過,總是一步一步地,就算是雷打在他的頭頂,他還是會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他的腳步,陳夢曾經聽過無數次,頻率總是大致相當,自信有力。
而今天這個腳步,一聽就是慌張、激動,不但沒有自信,還很卑微。
陳夢失望地摀住自己的臉。
鄭奇,在我這麼需要你的時候,你還是拋棄了我。
進來的是小韓。小韓昨天就穿戴整齊,他用了一個月的工資,去買了這一身裝備。西裝襯衣領帶皮鞋。然後沒有騎摩托車,免得風吹亂了頭髮。先來到淨潔公司,冒充陳夢的表弟,打聽到了陳夢在這家醫院裡。
等昨天找到陳夢房間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進來,陳夢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他正要離去,卻發現陳夢在說著什麼。說什麼又聽不清楚,但是一聲聲呢喃,一聲聲低沉,彷彿在和他聊天。可是他又接不上話來,但總能聽到「你怎麼不說話啊」這樣的句子,於是,小韓不知道說什麼的,胡亂說了些什麼。
那個小護士夜裡來查床,看到的就是他。
但是,到了12點,小韓就離開了,他要去他的那些混混窩裡,給他們買好吃的,鼓勵他們去找鄭奇。
開始,他以為陳夢知道鄭奇去了哪裡,現在陳夢病了,小韓只有回頭依靠他的混混朋友了。
1點的時候,小護士路過門口,還是看到陳夢房裡有個身影,在陪著陳夢說話。但護士並沒有發現那個人不是小韓。
然後,天亮了,小韓買著早餐進來。
小韓看著陳夢的臉,腆著笑,一個勁兒地搓著手。
「陳總,你好些了嗎?」
「嗯。」陳夢點點頭,用手指了指床頭櫃,讓他把早餐放在上面,「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