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還是挺有心啊。」店主知道這些業務員的薪水不高，早飯也是請客啊，感動他這份機靈與執著。
小韓看他滿意了，轉身就要跑，店主又喊住他：「小子，晚上過來，哥請你喝酒。」
「好咧。」客戶請他喝酒？小韓心中一陣激動，充滿了成就感。
在一家好生活的大賣場裡，小韓看到了徐東，也看到了鄭奇與程程。
小韓正想找理由說自己為什麼離開崗位到店裡來，不過，似乎大家都沒有看到他。都若有所思，沒理他。
「厲害！鄭總，這麼多陳列、宣傳，還送現金！你看淨潔這銷售，我才站了一會兒，已經有十幾個人排隊買了。我們怎麼辦？我們總不能看著他們這麼搞吧。」
「這個陳夢，把艾潔學到的東西全用上了。」程程皺眉說。
鄭奇雖然也被震住了，但卻沒有他們那麼沉重。心頭反而很複雜，一方面為淨潔帶來的競爭擔憂，另一方面，竟然有些為陳夢驕傲。
「老大，你倒是說話啊！」程程逼著鄭奇說話。
「哦，是厲害。一石三鳥啊。既推了洗手液，還做大了淨潔在店裡的優勢，同時他們還想把這送的現金花在店裡，推動與店裡的聯合促銷。如果送的不是五塊八塊，是三塊三、六塊四，就更厲害了。」
「為什麼？」大家齊回頭。
「這裡面有很多消費者的消費心理在裡面。比如心理錢包等。這些都是我給你們說的『正常的傻瓜』。陳夢很靈活地用到了。不過，她還忘記了一點。」鄭奇將消費者心理給大家分析一遍後，接著說，「消費者還有一個心理，這個心理也是『正常的傻瓜』表現之一，那就是願意花零的，存整的。五塊八塊，在中國老百姓心目中，還算是比較整的，很多人還是都願意裝進口袋。如果給些零頭出來，不用那麼大力度，效果還會更好。不過，現在已經夠厲害了。」
大家聽完鄭奇的分析，都有些沉默。小韓在心裡暗暗地記住了。
「最厲害的應該是這個。」鄭奇指著主貨架的洗滌中心，「淨潔把自己武裝成老大了。以前的淨潔只想做銷量與促銷，現在開始在市場上尋求品牌定位了。」
「那我們怎麼辦？」程程說。
「把這些都拍下來，把照片發給我。通知文員詢問全省其他城市的銷售經理，瞭解好生活系統在其他城市的門店狀況。全部給我，我報給總部。程程你負責大超市賣場裡的拍照，小韓你去瞭解好生活社區門店狀況。徐總，麻煩你通過你的渠道，去瞭解一下，淨潔公司裡有什麼變化。」
危機面前，最怕亂陣腳失信心。最好的辦法，就是領導站出來，給大家分配任務，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辦法，先把要反擊的氣勢造出來。
三個人都領命而去。
小韓也準備跑，卻被鄭奇叫住。
「老大。」小韓看著表情沉重的鄭奇。
「走，我跟你一路去看。」
路上，小韓跟著沉默的鄭奇，憂心地問：「老大，是不是後果真的很嚴重，只是這麼一個系統啊……我們不是還有全省嗎？」
「這只是開始。」鄭奇說，「而且，如果這次他們贈送的現金真的全部給店裡帶來銷售，讓淨潔與那個支持他們的採購腳跟站得更穩。我們就更難賣進這個系統了。」
「那我們會不會真的輸給淨潔？」
「不會。淨潔與我們的差距，不是我們這些區域的銷售人員決定的。我們只能決定如何將產品與促銷呈現到消費者面前。淨潔要變好，10個陳夢都難。除非，他們總部領導層能改變。」
「那陳夢小姐對我們到底有沒有威脅啊？」
「當然有。她現在正在謀劃如何反擊我們艾潔呢！」
「老大，你怕不怕她？」
「呵呵，小韓，我的壓力，不是來自於她，而是上面。」鄭奇往上指了指，小韓順著看上去，只看到了天。天給鄭奇壓力？小韓不明白。
在董事會上，龍王先將好生活裡淨潔的照片，通過投影儀放在牆上。看著看著，大家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雖然只有一個系統，但在被艾潔打壓的淨潔公司裡，這的確很漲士氣。大家又看到了些希望。
龍王很高興地誇獎起陳夢來。他真沒有看錯人。
「陳夢給了我很多意見，不僅僅是銷售，不僅僅這個好生活的門店，她對淨潔整個公司，對我以後的人生，都提出了很多意見。人啊，就怕不回過頭去看自己，一味盲目自信；更怕回過頭去看自己，看出自己的錯誤與幼稚。幸好，現在還有機會。感謝陳夢，感謝她。她現在不在場，我還是建議，為她鼓掌。」
李強帶頭鼓掌，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董事長，就這麼一個好生活系統，能挽救我們淨潔嗎？能拯救淨潔的全國市場？能拯救湖南市場？能打敗艾潔嗎？」白雪跳出來，不服氣。
「當然不能。這一點，你和陳夢的觀點是一樣的。區區一個市場，不能拯救我們整個企業，失去一個區域，也不能打垮我們。真正打垮我們的，是我們自己。所以，我決定，辭去董事長這個職務。」
「啊！」滿堂皆驚。
白雪也嚇了一跳。為什麼他會辭職？那董事長該給誰？要做董事長，必須在公司裡有足夠股份與威望。陳夢？會嗎？他要龍潛追陳夢，然後陳夢成為他兒媳婦，繼承他的股份，做淨潔的董事長？
白雪汗都出來了。不行，絕對不行！龍潛是我的，淨潔董事長也是我的。
陳夢此刻正帶著湖南所有的銷售人員在好生活店裡走訪，並現場點評。湖南團隊自從調整以後，士氣一新，看到好生活裡淨潔這樣強勁的表現，大家都摩拳擦掌，準備分赴各地，向艾潔發起反擊。
「磨刀不誤砍柴工。不要急。」面對大家的精神局面，陳夢非常驚喜，但是她知道，這個團隊還需要學習更多。
「今天，我們到這裡，現場來看看，如何做好門店執行。跟著我來，我們一路看一路講。」
「好！」大家如同眾星捧月，將陳夢圍在中心。
正講到為何要重視主貨架的時候，張建閃了過來。
「陳經理，正在培訓團隊？」
「啊，張總，感謝你對我們的支持啊。同事們，這是好生活的採購張總，這一次，都得力於他的支持。我們鼓掌感謝。」
大家都熱烈鼓掌，張建雖然很得意，但還是做手勢示意大家不要嚇著顧客。
「是不是真的感謝我啊？」
「當然啊。」
「那可不能說說而已，要真的有表示才行。要不今晚你請我吃飯吧？」張建走近一點，悄悄說，「你請客我買單。我雖然不能像龍潛那樣有豪車有司機，但我比他能幹多了。他還是一小屁孩兒呢。」
陳夢聽得表情連閃，大聲說：「好啊。張總剛才說，他買單。你們去嗎？」
「去啊！」大家轟鳴。
張建被轟暈了，只好無奈地離開。
倒是剛進店的鄭奇，被這一陣轟鳴聲嚇了一跳。
「咦，是陳夢小姐！」小韓先叫出來。
鄭奇攔住他，悄悄退到旁邊去。
陳夢講解完，便解散了團隊各自在店裡看現場。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轉過一個貨架，鄭奇和陳夢碰面了。
兩個人，霎時愣在了那裡。
曾經多少次，將對面的這張臉，攬入懷中；
曾經多少次，將對面的這張臉，深深仰望；
曾經多少次，將對面的這張臉，輕輕吻遍；
曾經多少次，將對面的這張臉，溫柔撫摸；
曾經多少次，面對面的兩張臉，貼在一起，如交頸的天鵝。
今天這張臉，關切在眼裡，表情卻裝作冷漠。
小韓在鄭奇的背後想打招呼，看這架勢，又自覺離開了。
「你，不錯吧？」
「嗯。不錯。你呢？」
「要不要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談什麼呢？我們都是敵手。」
「不，我們不是。淨潔的命運已經注定，你一個人難以挽救。就好像我一個人也難以擊敗它一樣。」
「那些我管不了，我只能管湖南的淨潔。」
「儘管你做得不錯，可是也難以擊敗我。他們都以為我在湖南，最大的成績是打敗了龍飛的長蛇陣。其實，我在這一年多時間裡還培育了一支強大的銷售團隊，深入到每個城市每個賣場每個終端。這支團隊，才是我的後盾，我的真正實力。有這支團隊，你做10個好生活這樣的門店，也改變不了淨潔被艾潔打壓的命運。」
「是的。他們也以為，我現在對艾潔最大的反擊是淨潔在好生活裡的完美表現。其實，我也在組建一支團隊。不過，我最大的反擊，是打擊你。你現在的團隊是很強，那是因為有你。如果，湖南沒有你，換成另外一個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保證你曾經引以為豪的團隊戰鬥力會很快下降甚至全無。」
「你能打擊我，就憑這些？」
「是啊。這些只是引子。我也在艾潔待過，我也知道艾潔現在的狀況。壓力不在市場上，而是在總部裡。你現在有胡一支持，風頭很勁，很多人羨慕。可被很多人羨慕不一定是好事。在你很成功很風光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問題。可如果你任務完不成，甚至你的市場裡又出現像好生活這樣競爭表現強勁的零售系統，你的日子未必好過。這就是所謂的牆倒眾人推。」
「有些道理。」
這個問題，鄭奇剛剛給小韓指出過。鄭奇指的是來自公司上層的壓力，小韓卻傻傻地去看天。
這個問題，龍王問過陳夢，白雪也問過龍王。一個好生活系統，能改變整個湖南市場？
這只是開始。艾潔自身的壓力，給鄭奇的前途埋下了一顆炸彈，現在只是一根導火線。
陳夢點燃了這個引子，接下來，就是為這個引子的燃燒添加催化劑了。
「不過，」鄭奇說，「要打進好生活，並不難。我說過，所有採購都是傻瓜。尤其是像好生活這個姓張的，自信過頭的人，是傻瓜中的傻瓜。」
「是嗎？我們打個賭。你絕對贏不了。」
「好啊。賭什麼？」
「能賭什麼呢？我的回憶已經被賭在裡面了。」陳夢淒然慘笑。
鄭奇聽了這句話，感到異常難受，回答不了。小韓透過隔壁的貨架，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只看到鄭奇的背影，肩膀似乎在顫抖。
「心都是別人的了，何必還說這些呢？」鄭奇想起那個電話裡的男人聲音。有個男人叫她寶貝，而她，是他以前的寶貝。
「別人？」陳夢心裡裝的不就是眼前這個人嗎？不過，自己聽了龍王的話，也不是沒想過把龍潛裝進自己的心裡。
「我到現在還是一個人，比你堅持得久吧？誰對誰更真心？你現在得到的，是很多。是不是每個女人想通了，都可以獲得這些？」
鄭奇留下這些難聽的話，走了。走的時候，才發現這些話也深深刺痛了自己。
這些話，在陳夢心裡慢慢變成了刀，一刀一刀剜著她的心。眼淚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陳夢捂著臉，蹲下來悄悄哭泣。
小韓看不下去了，在身上摸了摸，又在超市裡到處跑，終於找到紙巾的貨架，使勁撕開一層層包裝，拿出一張手帕紙，遞給陳夢。
陳夢看到是他，接過紙，擦擦眼淚，尷尬地對他笑，故意裝作沒事。
真美，桃花帶雨的感覺。這是小韓唯一能想起的成語。
遠遠地聽到鄭奇在喊，小韓想離開，可是又不願意從陳夢的笑容裡掙扎出來。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脫口而出的是這麼一句：「他說，如果把送五塊送八塊改成送三塊三、送六塊四，消費者花在店裡的會更多，效果會更好。」
小韓說完，心裡有些後悔，便迅速跑掉了。
聽了他的話，陳夢在心裡琢磨，為什麼呢？是不是真的呢？
龍王沒有想到，自己要辭去董事長這件事這麼難。要新人做董事長，說起來輕巧。沒有股份與威望能行嗎？
「我做顧問，或者做法人代表。董事長必須重新選，董事會必須邀請獨立董事。我不管你們怎麼商量，這個是原則。什麼時候商量完了，什麼時候吃飯散會。」龍王有些生氣，更多的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