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
寇天龍辭去一切應酬來到榕樹苑小區,跟紫菁共進晚餐。
別人都希望客人吃飽,藍紫菁不一樣,每次只蒸一點點米飯,讓他吃個七分飽。
見藍紫菁繫起圍裙將那些仍具有誘惑力的剩菜端進廚房,他說:「紫菁,你就這樣待客的嗎?」
藍紫菁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說:「這可是為你好,真吃飽了對身體反倒無益。」
寇天龍說:「你別拿我跟你們女人比,我不需要減肥。」
藍紫菁說:「這是科學,跟減肥關係不大。」
「真服你了。」寇天龍無奈地搖搖頭,說,「倒是菲菲的飲食,你要花點時間好好研究研究。」
藍紫菁洗著碗,說:「知道了。」
「專家說,白血病的主要表現之一是貧血,所以在藥物治療的同時,要讓菲菲經常食用一些富含鐵的食物,比如芝麻和黑木耳。」
藍紫菁笑著睨了他一眼:「每次都跟我說這些,煩不煩呀。」
「好,我不說,你說。」寇天龍問,「骨髓移植的事進展怎樣?」
藍紫菁歎了口氣:「配型問題還沒解決。」
寇天龍說:「請醫院先做準備,配型問題一旦解決,馬上手術。」
「我知道。」藍紫菁洗淨手解下圍裙,「主治醫生說,骨髓移植分三個時期:準備期、手術期和恢復期。恢復期也是危險期,新植入的骨髓還沒有開始生產白細胞,病人隨時都有可能因感染而致死。」她挽著寇天龍的胳膊走出廚房。
「孩子的生命比任何東西都寶貴,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要積極爭取。」
「天龍,」她感激地說,「謝謝你的理解。」
「紫菁,」寇天龍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你腸胃一直不大好,也要注意飲食,你再生病……」
「天龍,別為我擔心。倒是你,工作要做,身體也要緊。」
「我知道。」
他倆聊了一會閒天,各自沖了個澡,來到書房。
「天龍,」藍紫菁打開電腦,呶呶嘴,「看過這些鋪天蓋地的評論嗎?」
「梁公豬?」寇天龍湊前,瞇縫著眼粗粗瀏覽了幾頁,說,「言辭夠激烈的。」
「豈止激烈,從頭看過來簡直就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追捕。」目睹這場人肉搜索大戰,藍紫菁感歎不已。前些日子,她看了黑貓警長社區爆出的信息,才知曉原野與英子的真實姓名和身份。說實話,對有知音之感的原野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愫;對那位無論在現實生活還是在虛擬世界都錯怪了自己的沙小園,又有一種憐憫之感。
「難怪英子近一個月再也不來我的博客,她心裡恨我呀。」她明白,沙小園真的愛上了原野,否則怎麼會把她當成勢不兩立的情敵!
「你跟他倆很熟?」
「很要好的博友。沒想到才華橫溢的英子,竟然是貝董的妻子!」想起沙小園在東海漁村狠狠抽過來的那一巴掌,她連連搖頭,「不可思議,真的不可思議。」
「你是說,英子是沙小園?」寇天龍詫異地問道。
「英子和祝英台都是她的博名。」藍紫菁移動鼠標,「還有這個原野,真名叫梁尚博,沐州記者站站長。」
「梁尚博我認識,」寇天龍不解地說道,「貝軍這個人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錯,貝家的條件也很好,小園為什麼會愛上一個接觸不多且不完全瞭解的男人呢?」
藍紫菁說:「感情上的事很難說清楚。」
寇天龍點點頭:「倒也是。」又問,「他倆的詳細資料怎麼可能公佈在網絡上?」
「聽說過人肉搜索嗎?」
「知道一些。」瞧著屏幕上梁尚博的特寫鏡頭,寇天龍問,「被搜索出的人難道就不會錯?」
「當然,也有搞錯的時候。」藍紫菁說,「在去年的一起『網絡通緝令』事件中,有位中年男子由於被網友誤當成被通緝者,他的手機和家庭住址等私人信息全被公佈在網絡上,甚至連九歲女兒是領養的隱私也被人公佈。」她歎道,「網絡信息真真假假魚龍混雜,難免不被人利用。在網上跟原野交往也有一兩年了,我不相信這段視頻是真的,也不相信他會寫出這樣的文章。」
寇天龍說:「梁尚博這個人我多少有些瞭解,也接觸過,很有個性。思想嘛,的確比較新潮也比較偏激。」他眉頭微皺,「如果梁尚博真的被冤枉,人肉搜索就很有問題。再說,想搜索誰就搜索誰,公共話語權被濫用,公民還有什麼個人隱私的空間?」
「是啊,」藍紫菁不無擔憂地說,「它是一把雙刃劍,可以為善,也可以作惡。關鍵問題是,這把雙刃劍誰都無法掌控,有朝一日,它指向你我也未可知。」
「不說它了。」寇天龍環住她的腰肢,俯首輕輕一吻。
藍紫菁返身摟緊他,仰起臉。
二人狂吻。
疾風暴雨過後,寇天龍攏著她散亂的鬢髮,說:「紫菁,我想好了,等忙過這陣,我就回省城辦離婚手續。」
藍紫菁吃了一驚:「你說什麼?」
寇天龍平靜地說:「離婚。」
藍紫菁渾身微微顫動,好一會兒才說:「天龍,你瘋了。」
寇天龍定定地瞧著她:「我不是開玩笑。」
藍紫菁攏攏秀髮:「天龍,上次是我不好,你不要往心上去,啊?」
寇天龍說:「跟上次沒有關係,我認真考慮過,我要堂堂正正地跟你生活在一起。」
藍紫菁眼淚湧了出來:「天龍,有你這句話我此生無憾。但我說過,我不要名分,只要你愛我的那顆心。」
「紫菁,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藍紫菁抹去淚水,「你說的對,天龍,愛是兩人之間的事,但結婚就複雜多了,弄不好會牽扯出一系列的社會問題。你是沐州的主要領導幹部,如今又出了這麼大的事故,現在鬧離婚,肯定會帶來一系列不良的社會影響。」
「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不,你這樣做不好,人們會怎樣看你說你?」
「人生有很多事是分不清好壞對錯的,也沒必要去分,尤其是情感方面。」寇天龍歎道,「蘇東坡說得好,橫看成嶺側成峰,站的角度不同,認識自然也就不同。我不會在意別人怎麼說。」
「你真的沒有必要這樣做,天龍。」藍紫菁長長地歎息一聲,心情矛盾地說,「為了我,你會傷害到另一位女人。」
寇天龍顫了一下,望著她,默然。
「天龍,謝謝你。」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倘若真有來世,我一定嫁給你!」
寇天龍緊緊地抱住她,淚水流過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