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沙南鑫在榕樹苑小區下了車,向保安打聽藍紫菁的住處。保安很熱情,七拐八拐,一直把他帶到樓道口。沙南鑫向他道謝,保安說不客氣,藍總人這麼好,難得為她做件事。沙南鑫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原以為這人勢利,衝自己的寶馬車來呢。
小區環境不錯,盤根錯節遮天蔽日的古榕一簇挨一簇,清涼中蘊含著幽雅和靜謐。
沙南鑫扔掉煙頭一邊上樓一邊在心裡嘀咕,藍紫菁這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兒此時此刻在家裡幹嘛呢?看書?洗澡?聽音樂?陪來客聊天?寇天龍此時總不至於在裡面吧?應該不在,寇天龍那麼精明的人,知道他會來,心裡再怎麼火急火燎,也會暫時忍一忍的。下午,寇天龍把他叫去。寇天龍說:「老沙,有件事你看能幫不能幫。」他說:「市長的事就是我的事。」寇天龍說:「不是我的事,是藍紫菁同志的事。」他心中暗喜,忙說:「藍總是個好人,她有困難,我當然不能不管。」寇天龍說:「她女兒得了白血病,須住院治療。
你知道,憑她如今的財力,一下拿不出這筆費用,你看?」他問:「寇市長的意思是讓我幫她支付醫療費?」寇天龍連忙糾正說:「是借。」他問:「需要多少錢?」寇天龍說,你晚上找紫菁同志商量商量。我的意思,「本金終究是要還的,利息就算了,權當做件善事。」沙南鑫在社會上闖蕩多年,對白血病倒也有所瞭解,初步治療沒有二十來萬下不了台,倘若要做骨髓移植,全程下來少說也得六七十萬。「還?她藍紫菁拿什麼還?」心裡這樣想,嘴上還是滿口答應,不但答應,心裡別提有多高興。幾十年的打拼使他明白,靠賣苦力是賺不了錢的,只有錢才能生錢,所謂小錢不去大錢不來就是這個道理。如今機會來了,應了那句老話,打瞌睡碰上送枕頭的。過去這錢沒法送,現在寇天龍自己找上門來。也許要不了多久,他跟他就會像糨糊裡摻膠水,分不清你我了。
聽見門鈴響,藍紫菁將碗筷放回水池,撩起圍裙揩乾手拉開門,愣住:「沙董?」
「藍總,」沙南鑫也有些驚訝,上下打量她,「你這身裝束讓我有些耳目一新啊。」
「像家庭婦女吧,」藍紫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給他拎來一雙拖鞋,「沒辦法,我不能跟您沙董比,我請不起保姆。」
沙南鑫方才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她會是一副傭人的打扮。他將手中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說:「真難為你了。」
藍紫菁解開圍裙掛在牆角,自嘲地:「孤兒寡母總得吃飯嘛。」
沙南鑫問:「菲菲好嗎?」
藍紫菁說:「剛把她從醫院接回洗了個澡。」她沖裡面喊道:「菲菲。」
菲菲臉色蒼白,倚著門框:「媽。」
藍紫菁說:「菲菲,叫伯伯。」論年齡,菲菲可叫沙南鑫爺爺,也可叫他大爺,藍紫菁取了後者。
菲菲有氣無力地:「伯伯好。」
「菲菲好。」沙南鑫很高興,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藍紫菁請沙南鑫在客廳坐下,為他泡茶。
沙南鑫目光梭巡著。房子不大,三居室,也就是九十多平米,裝潢簡潔大方,以淺藍和明黃為基調,摒棄了多餘的物件和擺設,讓人覺著寬敞、溫馨、舒適。
「沙董請喝茶。」藍紫菁平時客人不多,面對沙南鑫的造訪,她有些意外。
「聽說菲菲病了,」沙南鑫解釋道,「過來看看。」
「謝謝。」藍紫菁瞥了臥室一眼,過去把門帶上。
沙南鑫關切地說:「應該早點手術,越拖越不利治療。」
「醫生也這麼說。」藍紫菁憂鬱地說道,「可錢還沒籌夠。」
「錢你不用操心。」沙南鑫側過身,從包裡掏出幾疊大鈔:「這是三十萬元。」
從剛才的對話中,藍紫菁明白寇天龍跟他打了招呼,但瞅見桌上這大堆錢,她還是有些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沙董,這……」
沙南鑫說:「先拿著用,治病要緊。」
「可我……」
「拿著吧,別見外。」沙南鑫明白她想說什麼。
「那好,我先收下。」藍紫菁感激地衝他點點頭,快步走到書房拿出紙筆,「我給您寫張借據。」
「別,別。」沙南鑫擋住她,「這樣就見外了。」
「您能借錢,我已經很感激了,」藍紫菁認真地說,「借據是一定要寫的。」
「這叫我,」沙南鑫為難地說道,「怎麼跟寇市長交待。」
藍紫菁解釋道:「其實我也只是跟寇市長提了提自己的困難,沒想到市長還真往心裡去了。如果我連借據都不寫,怎麼對得起他的一片好心呢。」
沙南鑫說:「藍總,你把我當外人了。」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沙董能幫我一把,我非常感激,」藍紫菁真摯地說道,「怎麼會把您當外人呢。」
「既然這樣,」沙南鑫說,「就別提借據的事。」
「老話說親兄弟明算賬,」藍紫菁語氣委婉而又堅定,「借據要寫,錢我一定會盡快想辦法還您。」
沙南鑫無可奈何地:「好吧。藍總你太固執了。」他覺得藍紫菁像在做戲,明明還不起,還非要寫個什麼借據!
聊了些閒天,沙南鑫起身告辭。
順著樓梯往下走,沙南鑫有些感慨,心想還是做女人好,尤其是做一個漂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