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寶藏 第46章 丹山奪寶 (6)
    正午的大太陽在池面上蕩漾起一大片耀眼波光,但是粼粼波光間的細微變化卻讓狄靖塵心生警惕。吹皺一池春水,波光的方向自然是風的方向,但是池裡的波光卻開始輕柔地原地自轉起來。原本清澈見底的湖水在水波的旋動下逐漸混濁起來,潛藏在池底的魚不約而同地鼓著勁奮力往上跳躍,上百條魚給水池平添了幾許迫人的詭異。

    「大家都靜下來,池裡有動靜了。」梁西霸說道。梁西霸不愧是豫西第一老架桿,他也注意到了池水的變化,話音剛落,池裡水流突然大了起來,並且轉成了一個個同心圓狀的漩渦。

    「大石碑動了。」突然間,狄靖塵腳底下的大地猛然一震,巨大的青石碑在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中緩緩下沉,駭人的聲響彷彿是隴海路上的火車頭,一眾蹚將與士兵被驚得四散奔逃。

    「彭」地一聲,卡在石碑上的金牌猛然彈出,眼疾手快的狄靖塵一把接過。就在他接到金牌的一剎那,三丈高的石碑就在他面前猛然陷進地裡。迅速湧起的烏雲突然遮住了耀眼的陽光,蓮花池上迴響著讓人不寒而慄的神秘呼嘯。

    「大哥小心,水裡有妖怪。」丑娃突然大聲吼叫起來,一個箭步就往狄靖塵那裡竄,但是他卻慢了一步。在他飛身騰起的時候,強大的水柱猛然向他迎面襲來,丑娃一個踉蹌,生生被水柱撞出一丈多遠。

    在眾人驚慌失措的哀號聲中,狄靖塵依然挺立在堤岸邊。蓮花池的八個漩渦猛然向天空狂噴,強大的水柱誘得剛下秧的稻田里刮起一陣飛沙走石,猛然一聲巨雷,噴湧的池水突然間消失在一片泥濘之中,方纔還是艷陽高照的天空莫名地下起雨來。

    「大哥,大哥,大哥你要小心妖怪……」丑娃頂著強風拔地躍起,但卻被飛沙走石打得睜不開眼。

    「丑娃別慌,你大哥活得好著!」一聲喜雀的啾啾聲,曠野裡的飛沙走石突然靜了下來,亂成一片的蹚將與士兵們停下了哀號,不知所措地看著池心。被澆得全身透濕的醜娃遠遠望見堤岸旁巍然不動的身影,竟然激動地大哭起來。

    「弟兄們快看吶,池水沒有了。」虞美人一聲驚呼,方纔還在哭爹喚娘的蹚將不約而同地向蓮花池跑去。一陣折騰後,蓮花池裡的粼粼池水已經完全乾涸,連方纔還在奮躍求生的魚群都不翼而飛了,只剩下一片濕潤的湖底淤泥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湖心一條被水泡得發黑的小舢板孤零零地斜橫在淤泥中,狄靖塵看著舢板暗暗點頭,如果不是出於特殊目的,誰會用昂貴的柚木造一條小舢板呢?

    「狄官,船上有字。」吳龍彪突然激動地一把扯住狄靖塵,興奮地喊了起來。人群沸騰了,所有人都搶著一睹舢板上模糊的字跡。

    「中原扶漢大都督白藏寶之處。」在幾百對熱切的目光中,還是粗識幾個大字的吳龍彪第一個讀出船上的大字。

    「噠噠滴噠噠滴,噠噠滴噠噠滴……」不知是哪個多事的號兵,居然吹起了衝鋒號。不管是蹚將還是士兵,岸邊的人群瘋狂了起來,幾十個大漢猛然跳進了池塘裡。

    「別去,裡頭有詐。」狄靖塵一把抓住正要往池裡跳的醜娃,示意他稍安勿躁。

    「快來人啊,池裡站不住啦。」狄靖塵話音剛落,淒慘的呼救聲已經在池塘裡此起彼落地呼喊了起來。一如狄靖塵所料,陳年累月的淤泥雖然表面平靜,但內裡卻暗藏殺機。不到半分鐘,在淤泥中大力掙扎的幾十條大漢全部消失在深不可測的淤泥中,迅速收合起來的泥底又恢復了光滑如鏡的平靜,只剩幾頂大盤帽還擱淺在池心的泥面上。

    淤泥巨大的吸力讓岸邊的人群根本無從施救,幾隻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的小螃蟹揮舞著小爪子竄過光潔珵亮的泥面,似乎在嘲笑著奪寶客的莽撞。

    「狄老弟,你看。」梁西霸注意到狄靖塵異於常人的冷靜,他感覺到狄靖塵已胸有成竹。

    「我曉得這池裡陷阱的破解法。」狄靖塵的爽快答覆引來一陣熱切的喧嘩。

    「怎麼走進去?」吳龍彪竄到狄靖塵身旁,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們都讀過悟朗的偈語『夢幻泡影有為法,諸相非相見如來』。悟朗正是悟出了其中的生滅無常,才放下尋寶的念頭。你們如果能在此時頓悟,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狄靖塵仰起頭,蒼涼的笑意在他唇邊綻開。在老白狼寶藏面前,他終於悟得了悟朗的慈悲。

    「啥子頓悟,沒有寶藏俺們才沒生機咧。」聽著狄靖塵在關鍵時刻突然玄乎起來,吳龍彪臉色驟變,但他又馬上假笑起來:「只要能引著俺們找著寶藏,狄官要啥條件隨便開。」

    「天高雲低楚天闊,此情不覺已惘然。」吳龍彪的急切似乎完全不能引起狄靖塵的興趣,他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泥面。

    「狄官,現在可不是吟風弄月的時候。」吳龍彪大吼一聲,手就要往腰裡摸槍。但丑娃眼快,吳龍彪還沒來得及掏出槍,一把鋒快的青子已經抵上他的喉頭。

    「丑娃,放下刀。」清脆的槍栓聲將狄靖塵拉回到了現實,他對吳龍彪淡然一笑,問道:「你能在找著寶藏之後放了我與眾位兄弟?」

    「成!啥條件都依您老!」吳龍彪爽快地答應道。

    「大哥,別聽這龜孫的,他咋能放了俺們!」質樸的醜娃意會出吳龍彪的承諾只是虛情假意,要是他真得了老白狼的寶藏,怎麼可能留下目擊證人呢?

    「不要胡說,吳領官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我相信他。」狄靖塵一邊喝住丑娃,一邊無心地瞄了眼山丘上的陣地。吳龍彪的部下已經被寶藏沖昏了頭,爭先恐後地擠在池邊看熱鬧。原本可以控制整個曠野的隊伍只剩不到二十個兵,帶隊的排長們甚至帶頭扔下陣地跑向池畔,以期奪得寶藏,就連負責看管黃金來與柳繡蘭的一棚兵也只剩下兩個人。

    黃金來似乎是坐麻了,他站起來伸了伸腿,在山坡上打起拳來,虎虎生風的一套好拳引得兩個守兵喝彩不斷。狄靖塵卻看得真切,黃金來正逐步靠近山口的機關鎗陣地,而原本潛伏在山腳下的王春發也帶著李得祿與謝有財摸近了山丘的另一個機關鎗陣地。梁西霸帶著虞美人悄悄地在眼色之間指揮著蹚將。然而,得意忘形的吳龍彪根本沒有注意到戰場上的強弱易勢。

    「狄官說的是,俺吳龍彪出門靠的就是義氣,就沒幹過對不起朋友的事。」吳龍彪的自我表白引得身邊蹚將一陣竊笑,他臉色一紅,連忙將話轉入正題,「狄官,俺們咋走進這個池子?」

    「這個池子的機關,是照著奇門遁甲擺出來的。」狄靖塵憐憫地望著面前的吳龍彪,平靜地揭開謎底,「蕭九爺留下了『鳳入丹山』的線索。在《奇門遁甲》之中,『鳳入丹山』是在東北方的艮宮,六丙到艮,是大吉之兆。所以我們要進池尋寶,就要從東北方向進池。

    「狄官,您老真是能人,屬下佩服。」吳龍彪學著西洋人的模樣,用力為狄靖塵鼓起掌來。

    「但是你卻得要食言了。」狄靖塵冷冷地接下吳龍彪的話頭。老長官異常的平靜讓吳龍彪很驚訝,但是找到老白狼寶藏的狂喜卻抹去了他最後的理智,他摸上腰裡的花口櫓子,放聲大笑起來:「狄官聖明,但現在後悔卻不中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俺托了您老的福找著了藏寶船,又得了走進池子的方法,那俺還留著你們這些蹚將幹啥呢?」

    吳龍彪一聲獰笑,將手一揮,大聲喝道:「弟兄們,給我滅了這些土匪。」說完這句話吳龍彪的笑容突然凝結了,沒有槍聲,沒有喊殺,沒有哀號,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犯下了不可彌補的錯誤。

    「槍給他們摟了。」山腰上一聲暴喝,黃金來推開剛被自己捅了個對穿的機槍排長,四平八穩地往機關鎗後一坐。冷森森的槍口對正了吳龍彪手下那些窩集在池邊的士兵。軍人畢竟不是蹚將,沒有拚命為財的勇氣。看到態勢已然發生了變化,幾個帶隊的長官率先扔下手裡的佩槍,在長官們的示範下,失去領導的官兵也順服地交出手裡的兵器。

    「弟兄們,戕害官兵,你們就是全國追緝的重犯。你們要是識相,起出寶藏滾回河南,我們可以不追究這件事,保你們安全返家。」一位少校威風凜凜地挺身而出,板起腰桿對黃金來喊起話來,但是少校不切實際的傲慢卻引來蹚將的哄笑。吳龍彪咬著牙痛苦地閉上雙眼,他知道黃金來與狄靖塵的手段。

    「一個不留。」狄靖塵舉起老白狼的金腰牌,山腰山的兩架重機關鎗吼叫了起來,絕望的悲號在吳龍彪背後的曠野裡迴響著。當槍聲停下來的時候,戰場又恢復了靜寂,吳龍彪並沒有回頭,他只是緊閉雙眼,歎服著狄靖塵棋高一著。

    「丑娃!」狄靖塵喊道。一聲暴喝,吳龍彪知道今天就是他的末日。

    「大哥,是放炮子還是砸胡桃,您老交代一聲就行。」丑娃問道。

    丑娃拔出吳龍彪腰間的指揮刀,雪亮的刀刃在吳龍彪的臉頰上輕柔地劃出一道深能見骨的血痕。

    「你放心,我們共事一場,我會給你留個全軀。」狄靖塵說道。兩行淚水緩緩滑過吳龍彪飽歷滄桑的面龐,他微顫著地向狄靖塵點了點頭,默然接受了老長官的好意。

    「既然大哥讓你一刀劈堂,那就給你留個全軀吧。」丑娃猛然抽回指揮刀,一反手就往吳龍彪的額頂猛力斫去,吳龍彪雙膝一軟,撲倒在一地血腥裡。

    「好手段,狄老弟不愧是老白狼的傳人。」看著在田野間橫倒一地的屍體,梁西霸大聲喝起彩來。

    重得自由的蹚將們得意地舉起剛從官兵手裡奪來的套筒毛瑟,胡亂地放起槍來。丑娃將血跡未乾的指揮刀向地裡猛然一插,蹲下身從吳龍彪的腰際拔出了一把花口櫓子,加入了狂歡的人群。

    「回老駕子的話,舢板裡一共50口楠木大箱,都是用桐油密封。弟兄們破了兩口,一口是滿滿的湖北省造龍洋,一口是麥色錁子,個個都是有金店戳章的足赤大元寶。」虞美人興奮地微微顫抖著,將手裡一個二兩來重的黃金元寶遞給黃金來。

    「看真了是老白狼的財寶?」黃金來哼了一聲,將金錁子扔給梁西霸,冷冷地瞪著虞美人。

    「看真了,箱口都有老白狼的火漆封印,我給您切來了一塊。」虞美人不愧是曾在老白狼身邊貼身辦事的精細人,他早料到黃金來會有這一問,「是『鄭慶余堂』的圖章不假,我在蕭老九那裡瞧過。」

    黃金來滿意地點了點頭,50口大箱的麥色老鐵,江湖傳聞多年的老白狼寶藏果然名不虛傳。

    「這是第一箱,請老駕子過目。」二十來個身軀雄壯的蹚將艱難地在池底的泥濘裡匍匐著,將一口沉重的大木箱一步步拖出藏寶池。這口楠木箱長三尺寬高各一尺半,為了防水,木箱都用桐油細細上了三層漆。即使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黃金來,也禁不住竄上唇邊的笑意。這樣一口箱子要真是裝滿銀元,少說也有個七八萬大洋。

    「開。」黃金來一聲令下,迫不及待的蹚將掄起鐵桿馬刀上前就是一陣胡敲亂錘。虞美人連忙喝住這些躁動的手下,他親自取來一隻鐵桿,測准重心運足內勁,屏氣凝神用力一撬。

    沉重的楠木箱蓋在虞美人深厚的內力下猛然被撬飛,一箱黃金的燦爛讓一眾見慣世面的蹚將頓時鴉雀無聲,幾個沉不住氣的甚至霎時淌下激動的淚水。

    「弟兄們,池子裡還有47口大箱子,等俺們去開咧。」瘋狂的歡呼聲驟然響徹曠野,來自河南各大桿的蹚將們忘記了平時的彼此敵對與仇怨,他們忘情地在春風中歡躍著,哭泣著,互相擁抱著,幾個官兵向天空胡亂放著槍,盡情釋放著心中的歡樂。

    「老黃,老白狼的寶藏已經得了,咋個分配法,俺們幾個老架子還得拿出個章程,得做到讓弟兄們心服口服。」梁西霸的口氣裡透著隱隱殺機。

    「咋個分配法,來丹山村之前都是會同各桿訂好章程了的,咋又說還要再訂呢?」黃金來冷冷地瞪著梁西霸。「老駕桿」到「老黃」,黃金來已經領悟到一場血腥在所難免。

    「老駕桿,弟兄們跟您這趟不容易。今兒個來碰桿的弟兄,都是豫西的大駕桿。弟兄們跟著您老奔波幾百里,一口氣刑掉三百多官兵,這裡頭都擔著大風險。您老心裡清楚,就衝著倒在俺們槍下的三百多個冷子,俺們還沒出安徽,就會被官府聯省追緝。弟兄們都指著這筆財富過下半輩子,要是依著原議給18大桿平均分配,再加上您老與秋海棠,每桿能分到的著實不多,咋能交代?」豫西各大老駕桿中性格最爽直的程啃金首先發難,一片此起彼落的附和聲讓黃金來臉色越來越難看。

    「程老駕桿所見不差。再說了,俺們滅了恁多冷子,各路狗官們一定要同俺們拚命。俺們力薄勢單,遠離老家幾百里地,沒有力量與官府開仗,只能花錢買路,打點著各路狗官不與他們拚命。但要打點各路狗官,就不能心疼銀子。要是各路督軍司令逐一打點起來,不要說60萬兩,就是100萬兩,也不一定能打動這些狗官。這年頭,他們才是最大的蹚將。」虞美人說道。

    黃金來鐵青著臉,瞪著公然抗命的虞美人,但是得到眾人支持的虞美人卻坦然無畏地直視著黃金來,蹚將們的鼓躁聲響越來越大。老駕桿握緊著的拳頭,指節咯咯作響,腰裡的大鏡面機頭大張,一場血拼已經一觸即發。

    狄靖塵打了一個寒戰,但是他仍然當機立斷,拎著從吳龍彪身上新得到的十響盒子炮快步走到黃金來身邊,王春發、李得祿與謝有財也是子彈上膛,緊緊護衛在老駕桿身旁。見到狄靖塵一臉寒風,正搶著要抓金錁子的醜娃也不敢怠慢。一聲暴吼,丑娃提起兩桿步槍旋風般地舞了起來,對試圖挑戰黃金來權威的蹚將們高調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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