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寶藏 第44章 丹山奪寶 (4)
    「我年紀小,沒見過啥碑,這還得找村裡的老人。」狄靖塵沉吟著,一雙眼瞪著黃金來,但黃金來卻是一臉尷尬的苦笑:「小貴子,俺也是癸丑年以後才到丹山村藏身的,俺咋曉得宣統皇上時候的事兒?」

    「這碑座很好認的,長得就像只大烏龜。」看到狄靖塵與黃金來一臉焦急,柳繡蘭急促地補充一句。

    狄靖塵靈光一閃:「蕭九爺的田地裡,在靠門的一邊,就有個石頭雕成的大烏龜!」不等柳繡蘭吩咐,狄靖塵帶頭就往田里跑,柳繡蘭緊緊跟在狄靖塵後面。雖然是春雨時節,但是蕭老九的田荒廢許久,平常又只種紅薯,沒有認真耕耘過幾次,所以田土乾燥堅實。

    也只有自小在蕭老九家玩大的狄靖塵,才能知道這只石烏龜的藏身之處。大石龜高達三尺,是狄靖塵童年時代的無聲玩伴。大石龜的底盤方大,龜首刻成鹿角龍首的天祿神獸模樣,位置就在蕭老九家的廚房後面。蕭老九在廚房旁疊起的草垛恰好將這只石烏龜遮住,一般的路人根本看不到這只烏龜。大石龜原本馱著銘刻馬將軍一生功業的石碑,但是在塋地被毀之後,馬將軍的石碑也給貪便宜的老鄉摸走,龜背上只剩原本承載大碑的石條。

    「伯龍馱起三丈塵。」柳繡蘭將大石龜仔細觀察了一遍,口裡嘖嘖稱奇。狄靖塵不解地看著柳繡蘭,走南闖北這幾年,這樣的石龜他看了不下百個。大凡達官貴人記功銘事的大碑總要用這樣的石龜馱著,官愈大石龜愈大,以示尊隆。蕭老九屋旁的石龜不過三尺來高,體制上並不特別稀罕,他在河南就經常看到四五尺高的大石龜,看來馬將軍的官也不大。

    「貴子媳婦,你咋找起烏龜來了?悟朗的詩裡是龍,見龍在田也是龍,關烏龜啥事?」看到柳繡蘭竟然對只大烏龜產生興趣,黃金來也耐不住了。

    「悟朗的詩不難解。我們找的不是龍,而是『伯龍』。」柳繡蘭興致勃勃地端詳著大石龜,輕快地解釋道,「伯仲叔季,伯是長的意思。龍生九子,長子就是一隻叫贔屭的大龜。相傳贔屭善負重,所以我們平常看到石碑下馱碑的大龜就是贔屭。不管是伯龍還是見龍在田,我敢說這龍就是這只石龜。」

    「可是它沒馱東西啊?」狄靖塵說道。

    悟朗詩裡的伯龍馱著三丈塵,但眼前的贔屭殼上卻空無一物。狄靖塵暗叫一聲不好,那石碑早不知被誰盜走,這匆促之間從哪裡找起呢?

    「依照詩裡的意思,我們要找的不是原來的石碑。」柳繡蘭琢磨著大烏龜上寬闊出奇的石條,悟出了其中道理,「這只贔屭刻有獸首,是三品以上的規制。三品以上的獸首有三種:公侯一品用螭首,二品的麟麒首,三品的天祿辟邪首。這只石龜用的獸首是獨角,必然是天祿辟邪,所以這是三品官員的規制。三品官的贔屭高才7尺5寸,闊3尺,離悟朗說的三丈差得老遠。所以我們要找的碑絕不是原來贔屭的碑,而是一個有30尺高的巨大對象。三丈塵,人世間的榮華富貴是塵,功名利祿是塵,這大約是塊銘事記功的碑吧。」

    狄靖塵傻眼了,三十尺高,這是要移座小山來?

    「這贔屭還有另一層意思。」不顧眾人驚愕的神色,柳繡蘭從容分析下去,「傳說贔屭能造成水患,後來被大禹收服,成為治水的神獸。既然寶藏在蓮花池下,我們要尋寶,必然先要排水,也許正是這樣一個機關才能夠順利排去池水。我們在學校裡學過物理,在一側積起重物,造成壓力差,也許能改變地貌,造成……」

    「這附近有三丈高的東西嗎?」黃金來不耐煩地打斷柳繡蘭的推理。堤上的上百蹚將無聊閒站了一刻多鐘,幾個膽大的已經開始鼓噪起來,有幾個魯莽的甚至提著槍向著水面山顛一陣胡亂射擊,蹚將們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點了。

    狄靖塵苦笑著望向堤防,興奮的李麥牛正在堤面上縱馬奔馳,憤怒地嘶吼著。清脆的馬蹄聲壓過蹚將的鼓噪,李麥牛得意地用馬刺挾痛跨下的白馬,讓馬蹄更暴烈地踏在堤上。

    沒有人說得清楚這樣一道土築短堤為什麼要用上黃河大河堤的規格,在堤頂上鋪上豪華的青石面。而且這青石面鋪得奇,30尺長的河堤,青石面幾乎是一氣呵成,渾然一體的巨大石面中間找不出一絲縫隙。

    「黃大爺,那堤頂要是立起來,不正是一塊『三丈塵』嗎?」狄靖塵話音剛落,黃金來平地一蹬竄上馬背,手裡握著馬刀策馬躍上堤頂。

    憤怒的蹚將們嘩鬧了起來,李麥牛剛要摸槍,黃金來手起刀落,銀光一閃,白馬背上只剩下血淋淋的半截身軀。

    「大家聽著,我已經知道取寶藏的方法了。」幾個正要衝向黃金來的蹚將停下腳步,梁西霸舉手示意,方纔還吼成一片的蹚將陡然安靜下來,百來雙眼睛直愣愣地望著黃金來。狄靖塵彷彿能聽見春風吹動樹梢的聲響。

    「山上有埋伏……」站在梁西霸身邊的張恨血喊了起來,但是他還沒能喊完,山頂上已經爆出連珠般的槍響。張恨血的腦袋被一槍打爛,失去支撐力的軀體慢慢滑進池子裡,污血濺了梁西霸一臉。

    狄靖塵順著槍聲往山上望去,心裡暗叫一聲苦,竟然是吳龍彪。

    「各位老駕桿,還記得我吳龍彪嗎?」吳龍彪昂然站在蓮花池東的山頭上,斗大的「吳」字旌旗在狂風中飄揚著。吳龍彪身邊的士兵舞動著各色旗幟,蓮花池的東西兩座山上冒出了上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在山腰間熟練地站出一道散兵線,居高臨下,兩面合圍住山下的蹚將馬隊。幾名士兵利落地在吳龍彪身邊架起一架威風凜凜的重機關鎗,閃著寒光的槍管緩緩掃過池畔擠成一團的蹚將,即使是稱霸豫西的梁西霸,此時臉上也已失去血色。

    吳龍彪一聲獰笑,將手裡一個血跡斑斑的包袱向黃金來用力甩去。站在黃金來身邊的謝有財打開包袱,血淋淋的一顆人頭,正是蹚將留在富升店裡看守谷家兄弟的董如蝗。

    「菩薩蠻老駕桿,說說您老的發現吧。」吳龍彪策馬下山,谷竭川與谷若虛一左一右緊跟在吳龍彪身邊。看來谷家兄弟所說與吳龍彪結成盟誼並非妄語。

    「我看您菩薩蠻老駕桿也鬧不清楚,正好,您老的腦袋在河南安徽兩省各值5000大洋。借了您老的腦袋兩面請賞,對咱們的百來號弟兄也是一筆不小的生意。」吳龍彪拿過身邊士兵手中的步槍,一拉槍栓,就向黃金來瞄準。

    「住手。」狄靖塵大喝一聲,衝向前擋在黃金來與吳龍彪的槍口之間。

    「老白狼的財寶就在這蓮花池裡,我曉得怎麼起出來。」狄靖塵果斷地說道。

    「小貴子,你可別告訴這龜孫,講了這龜孫也饒不了俺們。」黃金來雙眼一熱,殺人放火這麼些年,從來沒見過有人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槍子。

    「狄官不愧是老菩薩蠻的二駕桿,上馬治軍,下馬帶桿,打仗一流,尋寶的功夫也是上等。」吳龍彪冷笑一聲,挖苦著昔日的老長官。

    「大家看,這道青石堤面,實際上是一個三丈高的巨碑。」狄靖塵按住胸中竄騰的火氣。吳龍彪現身時,他就已經看清了吳龍彪的部署。這一回吳龍彪要高明許多,他帶來了整整兩個連的槍兵,清一色五連發漢老套筒步槍。兩百多個槍兵在東西兩側的山頭上各拉出兩道重疊的散兵線,機關鎗也很精明地部署在南側,恰好能封鎖住池南的平坦地。在來自兩個方向的四層排槍之下,池畔的蹚將根本沒有躲閃的機會,狄靖塵只能順應時勢。

    「能有這麼大的巨碑?」堤畔的蹚將與山頂上的官兵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但是狄靖塵卻不為所動,他取過李得祿手中的紅纓槍,快步跑上堤頂,拖著槍鋒從左向右跑了一遍。槍鋒劃過堤頂的青石面,不間斷的刺耳刮擦聲拉緊每個人的心弦。

    「我們要把這個碑,立到大石龜上。」狄靖塵一舞長槍,鋼鋒直指蕭老九屋旁的贔屭。

    「這一整塊大石該有多重?」程啃金打量著幾乎湮沒在亂草中的青石板,連連搖頭。

    「既然是碑,就不厚。」狄靖塵曾在這個堤上跳上跳下無數次,知道堤頂的青石板只有一寸多厚,他蹲下身扒開石板道旁的一垛草叢。這時柳繡蘭說道:「這塊石碑大約有三丈高,一尺寬,一寸多厚。我用密度粗略算過,這樣一塊石碑論重量雖然少說七八百斤,但是我們有人有馬,大家群策群力,很快就能立起來。」

    「啥子是密度?」新式學堂的洋玩意在蹚將裡引起一陣喧嘩,即使是幾個上過學堂的官長也是瞠目無語。

    「為什麼不乾脆挖開堤防,洩出池水了事?」雖然看出狄靖塵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模樣,但是吳龍彪卻依然滿腹狐疑。

    「姓吳的,你曉得那池子裡有啥?」梁西霸不愧是名震豫西的老駕桿,他的思慮遠比身旁浮躁的駕桿們周全。既然官兵已經圍住他們,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依著柳繡蘭的慢方法以拖延時間。依目前的狀況,寶藏出水之日,就是蹚將們授首之時。吳龍彪沒有必要與蹚將分成,他大可吞下所有寶藏,再拿他們的首級上報請功。一個新來乍到的軍官一口氣能抓獲這麼多要犯,他在軍中的前途將會無可限量。所以蹚將最精明的算盤,就是一個「拖」字。

    「要移動如此巨物,我需要所有的人力。不管你在軍在桿,是官是匪,我們只有齊心協力,才能打開蓮花池。」狄靖塵說道。

    「你休想分掉我的隊伍。」吳龍彪冷笑地打斷狄靖塵的慷慨陳詞,「狄官,你們蹚將可以盡情搬,但是我的隊伍決不下山。若是人手不夠,我派兵去鄰近村子拉夫子給你們用。」

    「吳老弟,你應該清楚自己禁不起拖。你只帶這麼點隊伍,要是今天起不出寶藏,消息傳出去,你的麻煩就大了。」狄靖塵這麼一說吳龍彪啞了聲,狄靖塵知道自己下對了這步棋。吳龍彪一個新來乍到的小軍官,手上不過兩連人槍,他只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吞掉寶藏,在本地軍頭反應過來之前拉起寶藏遠走高飛,他才能活著離開安徽。這就是他與谷家兄弟結盟的原因,谷家兄弟是老商旅,安排運寶可以萬無一失。除了谷家兄弟之外,狄靖塵料定吳龍彪必然沒有另外打點,否則他今天帶來的人槍不會只有這點。

    「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合作。」狄靖塵堅定地說道。雖然槍口指著狄靖塵,但是吳龍彪的神色卻如同刑場上待決的囚犯,他手下的士兵也面面相覷。這時間一久,獨吞寶藏的風聲要是傳到大官耳裡去,不要說吳龍彪,就是他們自己的性命也難以保全。

    眼看吳龍彪即將屈服,谷大爺一躍下馬,上前抓住吳龍彪的馬轡:「吳官,姓狄的做人不地道,他這是在設計你,您老千萬別……哎呀!」谷大爺慘叫一聲,吳龍彪的馬鞭在他面頰上甩出一道血痕。見到大哥受辱,谷若虛伸手就要摸槍,但是他的手還沒摸上槍把,幾桿長槍已經對正他的胸膛。

    「我給你一百個人,要什麼器具你只管開口,我馬上派人籌措。但是在今天日落之前,你一定要找出老白狼的財寶。當然,我也曉得狄官是個聰明人。」

    吳龍彪回頭大吼一聲,一排槍兵跑步下山,黑黝黝的槍口直指黃金來與柳繡蘭,說道:「要是您玩花樣,我不但生剁了這兩個人,還要血洗丹山村。」

    4

    「老前輩,這滿村老小的性命,就交在您手裡了。」狄靖塵對梁西霸說道。為了確保工程質量,梁西霸親自出馬指揮施工。梁西霸是豫西蹚將裡出類拔萃的老土木匠,十幾年前老白狼挖隧道破禹州,三條近一里長的隧道就是他的傑作。狄靖塵並不懷疑梁西霸的技術根底,但是梁西霸與黃金來之間說不清理還亂的心結卻讓他憂心忡忡。

    「狄老弟放心。」梁西霸慷慨應承,他畢竟是豫西蹚將裡的頭面人物,輕重厲害還能拿捏清楚,山頭上的吳龍彪已經急紅了眼,要是工程不順,連他自己都不能脫身。

    梁西霸帶著程啃金在田里親自丈量過一遍,策定移動巨碑的路徑與方式。蹚將們從民家尋來掘土松泥的鋤鏟圓鍬,又從鄰近幾處巍峨的大戶祠堂裡拆來粗大硬實的楠木檁條與漆金門板做成槓桿。不到三刻鐘,三組巨大的槓桿已經固定在巨碑旁邊,施力位置之精確,即使是學堂裡的工程專家也不能不讚歎。蕭老九的兩畝荒田里已經鋪出一道滾軌,蹚將們從鄰近山頭上就地伐來原木,削去枝葉,稍作鏜工,就成為巨大的滾輪。20條6股2寸寬的粗麻繩已經將巨碑面對滾軌的一端牢牢捆住,三百名打著赤膊的蹚將與士兵安靜地在繩後就位。只要槓桿將巨碑抬起,三百人的力量將在一剎那集中在巨碑這端,一舉將石碑作九十度旋轉托上滾輪。

    最讓狄靖塵驚歎的還是騾馬的準備。在蹚將與官兵的共同努力下,一百匹體型不一的乘馬走騾已經在田野間整齊列隊,五五相駢,排成足足有二十列的巨大矩陣。十個馭法高超的蹚將不斷揮舞手中的長鞭,在空中甩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嘶響。蹚將用檁條與繩索紮成臨時使用的鞍具,即使是匆促間的成品,但是堅固牢實,足以與任何定制的拖具相媲美。三十名熟悉馬性的蹚將與士兵提著馬鞭,在矩陣兩側屏息以待。只要巨碑順利移上滾輪,一百匹馬的巨大拉力足以將整塊石碑迅速拖拽到贔屭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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