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路如何走過 第24章 論獨立的思考 (3)
    就以上所述,如果將獨立、自主的思想家同書本哲學家相比,那麼僅僅在各自的表述方式上就能顯現出高下,對此我們並不會感到奇怪。前者的表述都具有認真、直接、原初的印記,他們的思想觀點以及表述用語也都出自於他們對事物的親身體驗;而那些書本哲學家所謂的理論則統統是二手貨,包括傳承下去的概念都是東湊西拼的糟粕,呆板、晦暗、無力,就像被再次印刷的複製品。他們運用陳詞、套語、最新最流行的時髦詞彙所構建的文風就像只能流通外國貨幣的小國家一樣——因為這個小國沒有屬於自己的錢幣。

    純粹的經驗同閱讀一樣,不能取代思考。純粹的經驗與思考之間的關係就像進食與消化吸收。當經驗吹噓只能通過自己的發現才可以促使人類知識的發展時,那麼無異於嘴巴吹牛說:「整個身體的生存都是嘴巴的功勞。」

    真正意義上的思想作品同其他泛泛的作品之間的差別在於,前者具備斷然、確切的特質,並連帶由此得到的清晰、明瞭。這是因為有思想的人一定會清楚、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表述什麼——當然表述的方式可以是散文、詩歌、音樂。但思想平庸的人所缺少的正是這種乾脆、果斷、清楚和明晰。僅從這方面,我們就可以輕鬆地將這兩種不同思想的人區別開。

    真正的思想家具有一種特殊的標記,那就是他們在作出判斷時所表現出的直截了當、絕不含糊。所有他們要表達的東西都是經過自己思考的,甚至連他們表達自己見解的方式也可以顯示出這一點。所以,這些思想家在思想的王國裡具有一種王者般直截了當的特點;而其他人則是迂迴拐彎、顧左右而言他——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他們那種缺少自我特色的表達風格上看出來。

    由此我們可以說,真正獨立、自主思考的思想家與王國中的王侯毫無差別:他在表達上單刀直入,從不躲閃、畏懼;他在判斷上如同君王簽發的命令,不僅是發自自身充足的力量,而且同樣是直截了當的。這是因為,這樣的思想家從來都不會乖乖地採納那些所謂權威的看法,就像君王從不接受命令一樣;相反的,他僅僅承認經過自己證實了的東西。而那些思維庸常的人,由於他們的頭腦受制於各種流行觀念、權威說法以及世俗偏見;他們同那些只會默默服從法律、遵守秩序的普羅大眾相差無幾。

    那些急切、慌忙拿出某些權威說法來決定有爭議問題的人,在搬來外人的理論、思想見解作為自己的救兵的時候,顯得非常得意,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辦法依靠自己的行動觀察和理解,這些也正是他們所缺乏的東西。這一種人在社會上的數目也很驚人。就像塞尼加說的那樣,「每個人寧願相信更甚於判斷」。所以,一遇到有爭議的問題,權威的說法就成了他們用以擊敗對方的武器。假如有人捲入這一類辯論之中,那麼他一定不要運用實踐和理論論證來捍衛自己的觀點。因為對待這樣的武器,對手可是潛入無法思維和判斷洪水裡的帶角的西格弗裡德。所以,只能把這些人認為權威的說法搬出來,作為有效的論證,之後,大喊著:「我們勝了!」

    現實的生活雖然有時候是那樣的怡人、甜蜜、愜意,但是我們卻總是生活在一種自我排斥的沉鬱氣氛之下,但在思想生活中,我們卻成了一個個沒有皮囊的精靈,既沒了重擔也沒了苦難。所以,一個奇妙、豐富的思想頭腦在一種神奇的時刻在自身所尋找到的幸福是這世界上任何幸福都無法與之相比的。

    大腦中的思想就好像我們的愛人一般:我們都認為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忘記這一思想,我們的愛人也一輩子都會愛自己,永不會變心;但是眼不見,心不想。最精湛的思想假如不是我們用筆把它記下來的話,也許有可能從此就徹底遺忘,無法挽回了,以至於徹底遺忘了,而我們的愛人除非跟我們結了婚,否則也可能跟別人跑了。

    有時候人們可以醞釀出許多對自己有很大價值的思想跟理論,但是在這裡面可能只有極少數思想具有能力經由共鳴或者反射而照常發出效果,意思就是,只有很少的思想跟理論在寫下來之後仍然可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但是,我們首先純粹是自發、自為想出來的一些東西才可以有真正的價值。意思就是,思考者可以分為兩類:首要是自發、自為思考鑽研的人和隨時隨地為了其他的目的而思考的人。第一類是真正意義上的、具有雙重含意的自發、自為的思想者;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哲學家,才能認真而且嚴肅地對待所有思考的問題;思想是他們得以生存的快樂和幸福。而第二種是詭辯者,他們經常表現出很有學識和思想的模樣,並且憑借這副模樣從別人那裡得到好處——這些正是這種人尋找的幸福,也只有在這方面他們才會用心。如果我們想看出某些人究竟屬於上述哪一類人就可以觀察一下他們表達思想的方式和方法。利希騰貝格屬於第一類人,赫爾德則是第二類人。

    存在於現實中的問題是那麼的龐大和迫切,這一問題直面而來,讓我們無法躲避。這一存在含混不明、充滿著疑問和矛盾,經受著苦難和折磨,匆匆易逝、如虛幻的夢境一般。一旦對這一龐大、迫切的不解之謎有所意識,其他的問題和目標就無足輕重了。同時,除了一些很少見的例外情況,我們所見的差不多所有人都好像沒有清楚意識到這一問題,似乎不曾對這些問題有半點察覺。

    這些人總是關注自己認為比存在更重要的問題,他們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態度,也不顧忌和考慮一下自己的將來,因為不是他們明白無誤地拒絕考慮這一問題,就是甘心情願地屈服和接受某一類大眾形而上學,並以此津津樂道。假如我們仔細考慮到上述所說的這些,就會有這樣的見解:人之所以被稱為有思想的物種,是從廣泛的意義上說的。那麼,當人們顯現出頭腦簡單和不動腦筋的特性時,我們就不會大驚小怪了。反之,我們會發現一般人的智力視野雖超過了動物(因為動物對未來、過去都沒有絲毫的意識,所以它的整個生存就好像只是現在)。但是,人類的思想視野並不一定像人們普遍認為的那樣,遠遠超過了動物。與上述相應的事實就是:甚至在談話的過程中,我們也會發現很多人的思想狹隘、目光短淺,就像乾涸的土地一樣破碎。游離在這些支離破碎的思想裡,我們連稍長一點兒的主線都無法理出。

    假如人是居住在地球上的真正的思想尤物,那麼人們就不應該對各種各樣、甚至使人心煩意亂和恐懼的噪聲不問不管,聽其為所欲為。假如自然需要人替他思考的話,他就不會賦予人一雙這樣的耳朵,起碼也得給人配備一副密閉的耳朵,就像蝙蝠的耳朵一樣。其實,人跟其他生物一樣,究其根源也只是可憐的小動物,人的一些能力配備也只是為剛好能維持自己的生存而設置的。為此,人們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都需要隨時豎起耳朵,不自覺的通知自己獵物或者追捕者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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