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士3:天龍大戰 第23章 逆轉 (2)
    可能他也牽涉在內?或者他自己就是罪惡的一方,或者和……和雅茅斯相互勾結,如果我必須分析的話。他說兩國沒有簽訂合約,我相信至少這一點上他是故意撒謊。」

    「可能嗎?任何情況都有可能,上校。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失蹤了,成千上萬英鎊的金子消失了?什麼沒有可能呀?」梅登皺著眉頭,讓自己平息下來,過了一會兒,他又回答道:「原諒我,不,不,上校,我無法相信,他和他的家族熱情支持蘇丹的改革,清洗禁衛軍軍團。他的堂兄娶了蘇丹的妹妹,他的兄弟是蘇丹新部隊的首領。我不能說他是一個道德上毫無瑕疵的人,身陷政治的人怎麼會成為這樣的人呢?但是他會背叛所有自己的事業,自己家族的事業嗎?一個人可能會為了保住面子撒點謊,或者為了逃脫遺憾的合約找一個借口,而不會成為一個背叛者。」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反悔呀?如果說現在他們面臨的最大威脅的話,應該是拿破侖,我們是更有必要的聯盟,」勞倫斯說,「我們加強在英吉利海峽力量對他們也具有重要的價值,可以把拿破侖更多的力量吸引到西部。」

    梅登看上去有點混亂,看到勞倫斯迫切想知道答案,便更加坦誠地說:「上校,這裡有一個流行的觀點,自從奧斯德立茲戰役之後,拿破侖將不可戰勝,如果哪個國家選擇成為他的敵人是非常愚蠢的。對不起,」看著勞倫斯嚴酷的表情,他補充道,「但是據說這個觀點在街道上和咖啡館裡廣為流傳,我想在宗教領袖和官員中也是如此。奧地利王國現在處於拿破侖忍耐力的頂點上,全世界都知道。大家都覺著最好從來沒有和他戰鬥過。」

    當他們離開時,塔肯向梅登深深地鞠了個躬。「你會在伊斯坦布爾待很久嗎?」梅登問他。

    「不,」塔肯回答道,「我不會再回來了。」

    梅登點點頭,「祝你好運。」他優雅地說,然後站在那裡目送他們離開。

    勞倫斯感到疲憊不堪,這種疲憊遠遠超過身體的疲勞。他們不得不在河岸上等一會兒,等另一個擺渡者過來。博斯普魯斯海峽吹來陣陣涼風,讓人感到一絲寒意,儘管夏天還沒有過去。在海風吹拂下,勞倫斯站了起來,看了看塔肯。這個人表情麻木,無動於衷,非常平靜,沒有表現出思緒翻滾的跡象,除了嘴巴緊緊地閉在一起,在燈籠的光線下,很難辨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最後,一個擺渡者把船划到了碼頭,他們在靜寂中穿過海峽,只聽到船槳吱吱地落入水中,劃開水面的嘩嘩聲,划動不太平衡,擺渡者喘著粗氣,船兩側水波湧起。遠處的岸邊,清真寺內的燭光穿過斑斑點點的玻璃窗戶照出來。黑暗中,所有光滑的圓頂屋連在一起,像是一個群島,聖蘇菲雅大教堂不朽的光環處於頂端。擺渡者從船上跳下來,為他們拴好船。他們跳到岸上,瞥見了另外一個清真寺,與周圍的相比顯得很小。一群海鷗在圓頂屋周圍飛來飛去,發出沙啞的叫聲,在反射的光線下,腹部看上去是黃色。

    現在,對於商人來說,時間已經太晚了,甚至集市和咖啡館也關門了,對於漁民來說,又太早了,當他們爬過宮殿牆時,街道上空無一人。或許由於他們經過幾個小時的疲憊和分心,有點不太謹慎了,或許只是運氣不好,一隊衛兵恰好經過這裡,塔肯已經扔下了抓鉤,勞倫斯牆上,伸手助他一臂之力,把塔肯拉到了中間。就在這裡,突然在道路的拐彎處,出現了兩三個衛兵,平靜地交流著,一會兒,他們就會發現他。

    當他們叫喊著衝上來時,塔肯鬆了手,跌倒在地上,他們已經拔出了劍。一個人抓住他的胳膊,勞倫斯跳到了另一個人身上,摔倒在地。那個人抓住他脖子後部,使勁地把頭向地上撞擊,幾乎把他打暈。塔肯從另一個人胳膊裡拔出了血跡斑斑的刀子,從鬆弛無力的手中掙脫出來。他抓住勞倫斯的胳膊,把他拉起來,然後一起向街道上飛奔,後面傳來了追趕的呼喊聲和叫嚷聲。

    叫嚷聲把剩下的衛兵也吸引過來,紛紛走出街道和小巷集合起來。樓上的房間裡探出好奇的腦袋,看著街上。人們紛紛醒來,格子窗戶裡的燈亮了起來,他們的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凹凸的鵝卵石讓他們的逃跑雪上加霜,勞倫斯在一個拐角處被絆倒在地,另外一條街上的兩個衛兵揮舞著劍衝了過來,勞倫斯匆忙躲開,他們差一點被追上。

    追捕並沒有很快結束,勞倫斯盲目地跟著塔肯爬上了山坡,感覺他的肺被肋骨擠壓著,快被壓破了。他認為,也希望他們正在有目的地的逃脫,因為沒有時間停下來詢問。最後,塔肯在一個破敗不堪的老房子前停了下來,轉身招呼他進去,只有最下面一層還保留著,是露天的,通向地下室有一個腐朽的破木門。但警衛在後面跟得太近了,勞倫斯有點猶豫,不願意在沒有出口的老鼠洞裡被抓住。

    「快點!」塔肯不耐煩地說,又衝向那道破門,沿路向下走去,一直向下走去,沿著腐朽的樓梯進入了只有空地的地下室,裡面非常潮濕,但在背後,還有另一道門,或者更應該說是一個門口,非常小,勞倫斯幾乎將身子蜷起來才能穿過去。往前走是從石頭而不是從木頭上鑿出的台階,隨著時光流逝,台階的邊緣光滑,有點泥濘。漆黑中,他們聽到了滴水柔和的滴答聲。

    他們又向下走了很長時間,勞倫斯發現他的一隻手一直放在劍柄上,另外一隻手一直扶著牆。當他們向下走時,牆突然從伸出的手指下消失了。再邁出一腳,他們已經進入了越腳踝深的水中。「我們在哪裡?」他低聲問道,聲音持久地在黑暗中迴盪。沿著地面每走一步,水都會澆到靴子的上端。

    警衛也跟著他們下來了,身後亮起了火炬的光芒,他能夠看到一點東西了。不遠處,一個蒼白的柱狀物立在那裡,殘破的鵝卵石表面發出潮濕的光,這個柱子很粗,甚至他伸展手臂也無法抱住。天花板太遠了,無法看清楚。膝蓋處,一些無趣的灰魚在極度的飢餓中碰撞著,覓食的嘴張著,在水面上發出細微的爆破音。勞倫斯抓住塔肯的胳膊,他們頂著水的壓力,踩著地面淤積的污泥,艱難地向柱子後面走去,搜尋的火把光又近了,暗淡的紅色光圈不斷地擴大著。

    圓柱體的畫廊在他們周圍各個方向伸展開來,形態奇異而醜陋,有些在分散開來、搭配不當的石塊上,一個接一個地堆在一起,像一個小孩子搭的積木,沒有靠什麼東西連在一起。看上去這個城市的重量全都壓在它們身上,真是阿特拉斯承擔的巨重,這不是這座空曠的宮殿的殘垣斷壁,而是某個很久就被埋葬和遺忘的教堂的門廊。由於這個地方冰冷、空曠、巨大,這裡的空氣也讓人感覺非常古怪、稠密,好像自己的肩上也被壓上了所有的重量。勞倫斯不禁想像這個城市最終塌陷的災難,遠處天花板拱頂上的磚正在碎裂,直到有一天,拱門再也無法抬起頭,舉起所有的房子、街道、宮殿、清真寺、閃光的圓頂屋,然後全部倒塌下來,在這個等待的藏屍所裡淹死一萬人。

    為了抵抗這種感覺,他收緊了肩膀,一言不發地拍了拍塔肯的胳膊,指向下一根柱子,衛兵也已經進入了水中,一陣嘈雜聲掩蓋了他們行動的聲音。當他們艱難前行時,在柱子的陰影中,底部的垃圾攪動出黑色的漩渦。靴子踩在厚厚的泥上,陷了進去,還有乾淨的骨頭從水中發出一絲微光。不全是魚的骨頭,一塊突出的顎骨的曲線出現在淤泥上面,幾顆牙仍然粘在上面。一塊綠色斑點的腿骨斜插在一塊圓柱體的基部,好像被一些地下暗流沖刷了一樣。

    一想到將在這裡終結生命,恐懼湧上心頭,這種恐懼遠超過面對死亡時單純的害怕,而是成為某種無數無名屍之一,在黑暗中腐爛的害怕。勞倫斯張開嘴大喘著,不僅是為了安靜,也為了避開黴菌和腐爛的惡臭。他幾乎不得不彎下腰去,油然而生出的一種強烈的不理性情緒刺激著自己停下來,想要返回去,一路打回去,回到乾淨開放的空氣中。他抓住斗篷的一角,掩在嘴上,繼續頑強地前行。

    衛兵在追逐他們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有系統,他們排成一排,伸展成大廳的寬度,每個人舉著只能照亮周圍一個微弱亮圈的火把,但是這些交疊的邊緣形成了一個堡壘,讓他們的獵物無處遁形,好像銅牆鐵壁一樣。他們緩慢向前推進,但是每一步都異常堅定,還異口同聲地高唱聖歌,發出低沉的哄鳴,回音和光亮將黑暗驅逐出最後的角落。勞倫斯覺著他看到前面遠處牆上的第一次倒影,事實上,他們正接近老鼠洞的底部,到那裡應該沒有逃脫之處,只能試著衝破這條封鎖線了,希望他們能夠再次把追逐拋在身後。但由於在深水裡走了太久,現在兩腿像灌了鉛一樣,又硬又冷。

    當兩人輪換著衝到前面時,塔肯一直摸著那些柱子,他把手放在柱子的邊上,斜眼看著柱子表面,最後,他在一根柱子前停了下來。勞倫斯也摸了摸它,發現石頭上到處都是深深的雕刻印跡,形狀像是屋頂上雨滴和滑滑的濕泥聚在一起的樣子,完全不像其他未完成的柱子。追捕的封鎖線越來越近,然而塔肯卻停了下來,開始用靴子跟踩地,勞倫斯拔出劍開始在垃圾下面堅硬的石頭上挖,同時對泰米艾爾充滿了歉意,因為感覺褻瀆了刀刃。就在這時,他感覺劍頭突然滑進地上的一個淺溝,這條溝不到一英尺寬,完全被堵上了。

    塔肯檢查了一下,點點頭,勞倫斯跟著他,沿著溝走去,兩人現在以最快的速度在齊膝深的水中奔跑著,水花飛濺的回音消失在身後無情的追趕中。一堵牆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厚厚的平坦的灰泥上是綠色和棕色的條紋,不同的是沒有斷裂,溝渠就像開始時一樣突然停了下來。

    但是塔肯轉過身來,一個更小一點的附件出現在邊上,兩個柱子舉起拱頂,勞倫斯幾乎猛退回去。一張令人吃驚的恐怖的面容在柱子基部半露出水面,上面有一個瞎石眼,發出暗淡的地獄般的紅色。突然叫喊聲響了起來,他們被看見了。

    他們繼續逃跑,當經過可怕的紀念碑時,勞倫斯的臉上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流動空氣,他斷定氣流就在附近。他們摸索著牆,在牆上發現了漆黑、狹窄的口子,掩在伸出物的火把下。樓梯被污物半堵著,空氣中散發出沼澤地的惡臭。當他們穿過狹窄的通道時,他猶豫著深吸了一口氣。最終,他們爬過了一個古老的排水溝,手腳並用,穿過了古老的鋼鐵壁爐。

    塔肯彎曲著身子,喘息著粗氣,勞倫斯用盡全力推開壁爐,從附近的一棵小樹上撕下一根枝條,塞進空的搭扣中,將它拉到了合適的位置上。他抓住塔肯的胳膊,兩人互相攙扶著像喝醉酒一樣穿過街道。沒有引起什麼閒話,只要沒有人近距離觀察他們靴子和斗篷的下部,壁爐的重擊聲已經在身後變得越來越遠了,他們的臉肯定沒有被對方看到,在這種瘋狂的追逐中,也不會有人能叫出他們的名字來。

    最終,他們找到了宮殿牆稍微矮一點的地方。這時,兩人相當謹慎小心,以防再次被發現。勞倫斯把塔肯推上去,然後又在他的幫助下盡力地攀援過去。他們笨拙地跳進場院,落在一個半埋在草木中的古老的鋼製噴泉中,水十分清冽,他們捧起水,貪婪地喝了幾口,又洗了洗臉,之後毫不猶豫地把衣服浸在水中,水多少可以沖洗掉一點兒臭氣。

    剛開始時,他們覺得周圍非常寂靜,但漸漸地,當心跳的速度慢了下來,也不再氣喘吁吁時,勞倫斯開始能夠更清楚地聽到夜晚一些微小的噪聲,老鼠和樹葉的沙沙聲,鳥在宮殿內牆的鳥捨中微弱的歌音。此刻,塔肯的刀子在磨石上發出不規則的摩擦聲,他正慢慢地摩擦著,將刀刃擦亮,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要對你說句話,」勞倫斯平靜地說,「在他們和我們之間的事情。」

    塔肯停了一會兒,刀刃在光線下顫抖著。「很好,」他恢復了自己緩慢小心的工作,說道,「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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