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被簡隨意放置東西的方式嚇了一跳,只見她從衣櫃裡拿出東西,在床上堆了一堆。「我可以幫你嗎?」最後,他忍不住拿起了行李說,「請原諒我的失禮,但我收拾東西時,你可以考慮一下飛行路線。」
「謝謝你,勞倫斯,你真是太好了,」她拿著地圖坐了下來,「我希望這是一次簡單的飛行。」她邊說邊在地圖上潦草地畫著,同時移動著一些小木塊,這些木塊用來代表在去卡迪茲的途中,為伊科斯西德姆和他的陣型提供休息場所的分散的運輸船隻。「只要天氣允許,不出兩周,我們就會到達那裡。」由於形勢非常緊急,他們不能僅僅在一艘運輸船上停泊,而是要從一艘運輸船飛到另一艘運輸船,這樣的話,就需要根據水流和風向預測運輸船隻停泊的位置。
勞倫斯點了點頭。還差一天就到10月了,此時是一年中天氣變化最為頻繁的時間。因此,她將面臨著危險的選擇,要麼找到一艘可能被輕易吹離指定位置的運輸船,要麼面對西班牙的炮兵,找到一塊可以休息的陸地。當然,假設陣型本身將不會被暴風雨擊垮,龍也有可能不時地遇到閃電或狂風,被吹到廣闊無垠的大海上,所有的隊員都有可能被淹死。
但是沒有別的選擇,莉莉在幾周內快速地恢復起來,就在昨天,莉莉領導陣型進行了全面的巡邏,並且輕鬆著陸,看上去沒有任何痛苦,她已經完全康復了。蘭頓去看了看她,和她及哈考特上校講了幾句話,然後直接給簡下達命令,讓她前往卡迪茲。當然,勞倫斯已經考慮了很多,但他仍然為即將出發的龍和留下的龍感到擔心。
「這裡,這裡可以。」她完成了海圖,扔下筆說。他從包裹上抬起頭,吃驚地看了看她。他剛才陷入了沮喪的沉思中,機械地打著包裹,完全沒有注意自己正在做什麼。現在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沉默了接近20分鐘,他迅速把捆紮整齊的東西扔到她的小箱子裡,蓋上了蓋子。
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時光悄悄地流逝。「勞倫斯,不要這麼沮喪,我已經穿越直布羅陀海峽好多次了,」她走過來,吻了他一下說,「我擔心你們在這裡將度過一段不愉快的時光,一旦法國人知道我們走了,毫無疑問,肯定要嘗試著進行一些破壞。」
「我對你非常有信心,」勞倫斯按鈴把僕人叫了進來,「我只希望我們不會作出錯誤的判斷。」他只能這麼說,他無法對蘭頓太過挑剔,尤其是在一個他不能沒有偏見的問題上。然而即使他個人不反對將伊科斯西德姆和他的陣型置入危險之中,他仍然為當前缺少進一步的信息而感到擔憂。
3天前,沃雷帶來了一個壞消息,一些法國龍已經到達了卡迪茲,數量眾多,足以讓茅蒂弗諾斯衝不出艦隊,但這還不到沿萊茵河駐紮的龍的1/10。令人擔憂的是,即使讓每一條輕便快捷的送信的龍都進行偵察,他們仍然無法知道更多關於波拿巴穿越海峽的信息。
他和她一起去了伊科斯西德姆休息的空曠地。奇怪的是,他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有更多的感觸。如果讓伊迪絲去面對危險,自己躲在後面的話,他寧願自己中彈身亡。然而,他跟羅蘭告別時,並沒有比向其他同事告別更加痛苦。所有隊員就位後,她坐在伊科斯西德姆的背上,友好地吻了他一下。「我相信幾個月後我們會再見面,也許更快,如果我們能夠把法國佬趕出港口的話,」她說,「祝你平安,注意不要讓艾米麗變野。」
他向她揮了揮手說:「一路平安。」然後站在旁邊看到伊科斯西德姆揮動著巨大的翅膀,升到空中,陣型中的其他龍也升到空中,向南飛去,漸漸在視野中消失。
儘管他們一直密切地注視著海峽上空,伊科斯西德姆離開後的第一周非常平靜,沒有發生襲擊事件,蘭頓猜測法國人仍然以為伊科斯西德姆還留在這裡,因此猶豫著不敢冒險出擊。「他們越這樣認為越好,這樣認為的時間越長越好,」經過又一次平靜無事的巡邏後,他對集合在一起的上校們說,「除了這件事對我們有好處外,如果他們沒有意識到另外一個陣型正在接近他們在卡迪茲的艦隊,那就更好了。」
離開兩周後,沃雷帶來了伊科斯西德姆安全到達的消息,他們都鬆了口氣。「我離開時,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第二天,詹姆斯上校告訴其他上校,他匆忙地吃完早飯,又要開始返回的旅行了,「你能夠在幾英里外聽到西班牙人的嚎叫。龍噴射酸以後,他們的商人四處逃散,他們的戰艦、商店和房屋全都遭到了毀滅性打擊。我想如果維勒班或者西班牙聯盟再不出來的話,他們自己也會朝法國人開火。」
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後,氣氛輕鬆了許多,蘭頓讓他們暫時停止了巡邏,為了慶祝這一勝利,還給他們都放了假。對於一個以狂熱激情不斷工作的人來說,這個暫時的緩解非常令人愉悅。一些精力充沛的人去了鎮裡,大部分人都抓緊時間睡覺,疲倦的龍也都去休息了。
勞倫斯有機會和泰米艾爾享受安靜的夜晚閱讀時間了。他們一直在燈光下閱讀到深夜。月亮升起時,勞倫斯打了個盹兒。朦朧的月光下,泰米艾爾黑糊糊的腦袋朝北邊的空曠地望去,看上去正在尋找什麼。「有什麼事情嗎?」勞倫斯坐起來問道。他能夠聽到微弱的嘈雜聲,奇怪而高揚。
當他們仔細聽時,聲音又停了下來。「勞倫斯,我想那是莉莉的聲音。」泰米艾爾說著,翎頜馬上變硬直立起來。
勞倫斯立刻從他身上滑下來,說:「待在這裡不要動,我盡快回來。」泰米艾爾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轉過頭來。
穿過營地的路荒涼而昏暗,一路沒有燈光。伊科斯西德姆的陣型已經離開了,所有的小型龍都出去偵察了,晚上空氣十分寒冷,甚至連最敬業的隊員也都回到營房裡休息了。3天前,地面結凍,結實而堅硬,走在路上,勞倫斯聽到鞋跟敲在地上發出咚咚聲。
莉莉的空曠地空無一人,只從營房裡傳來了微弱的咕噥聲,透過窗戶,他從遠處看到房間裡亮著燈,房子周圍沒有人。莉莉靜靜地趴在地下,默默地抓著地,黃色的眼睛邊緣都是紅色,毛髮豎立著。這時,又傳來低沉的嘈雜聲,還有喊叫聲。勞倫斯不知道這樣闖入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但莉莉異常悲痛的表情讓他下定決心。他走進空曠地,大聲喊道:「哈考特?你在哪裡?」
「不要靠近。」突然傳來了考伊秀低沉而尖銳的聲音。勞倫斯走近莉莉的腦袋,驚恐萬分地停了下來。考伊秀正用胳膊夾著哈考特,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不要出聲,勞倫斯。」他說。他的手上有一把劍,在他身後,一個年輕的中尉躺在地上,外套後面全都是暗紅的鮮血,「不要出聲。」
「上帝,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勞倫斯說,「哈考特,你還好嗎?」
「他已經殺了威爾普斯。」她站在那裡,渾身顫抖,沉重地說道。火照到她臉上時,他看到有一道淤傷穿過她的前額,「勞倫斯,不要管我,你必須趕快去尋求幫助,他想傷害莉莉。」
「不,從來沒有,從來沒有,」考伊秀說,「我沒有想傷害她或者你,凱瑟琳,我發誓。但如果你,勞倫斯干預的話,我就不負責任了,你最好什麼也不要做。」他舉起劍,架在哈考特的脖子上,刀刃上血跡隱隱可見,莉莉再次發出奇怪的聲音,那是非常尖銳的嘶叫聲,震耳欲聾。考伊秀臉色蒼白,絕望萬分,看得出此時他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做出來。勞倫斯停了下來,希望尋找到更好的進攻時機。
考伊秀站在那裡盯了他很長時間,直到確信勞倫斯不會有什麼動作後,說道:「我們一起去普伊科瑟瑞斯那裡,莉莉,你待在這裡,看到我們升空後,你跟上,我發誓不會傷害你,只要你聽從命令,凱瑟琳就會回來。」
「噢,你這個卑鄙的人,膽小的叛國賊,」哈考特說,「你想我會和你一起去法國嗎?去給波拿巴舔皮靴嗎?你計劃多久了?」她奮力掙扎著,想從他手中掙脫出來,但考伊秀使勁拽著她,她幾乎要跌倒了。
莉莉站立在那裡不停地扇動著翅膀,咆哮著。勞倫斯看到黑色的酸性物質已經到了骨刺邊上,「凱瑟琳。」她嘶嘶地叫著,扭曲的聲音從緊閉的牙齒中鑽出來。
「安靜,安靜。」考伊秀說。他把哈考特緊緊拉到身邊,扣住她的胳膊。劍仍然緊握在另一隻手中,勞倫斯死死地盯著他,等待著機會。「你跟上,莉莉,照我的話做。我們現在就走,立刻出發,先生,到這裡。」他拿劍指了指。勞倫斯沒有轉過身,但向後退了退,到了樹的陰影下,他慢慢地移動著,但考伊秀根本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接下來便是瘋狂的格鬥:他們3個人全都倒在地上,扭作一團,刀劍飛舞著,哈考特被夾在中間。他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勞倫斯把考伊秀壓在下面,一會兒,勞倫斯就佔了上風。考伊秀只好放開哈考特,她終於從他的胳膊裡解脫出來。哈考特解脫之後,考伊秀使勁地朝勞倫斯臉上打去,把他摔倒在地。
他們在地上滾著,笨拙地擊打著對方,都竭盡全力想拿到劍。考伊秀力量大,個子高,但勞倫斯具有豐富的近身格鬥的經驗,兩人一時難分勝負,但漸漸地,法國人的體重開始產生效果。莉莉現在大聲地咆哮著,聲音在遠處都能聽到,絕望給了考伊秀力量,他猛地揮出一拳,打到勞倫斯的腹部,接著向他刺出一劍,勞倫斯疼痛難忍,氣喘吁吁。正在這時,上面傳來了一聲巨大的怒吼聲,震天動地,樹枝顫抖起來,樹葉和松針像雨一樣落了下來,他們身旁一棵巨大的老樹被連根拔起。泰米艾爾出現在他們上空,瘋狂地將樹撕扯開來。更大的咆哮聲來自普伊科瑟瑞斯—這條法國龍大理石般的蒼白的翅膀在黑暗中清晰可辨,也正向這邊衝過來。泰米艾爾面對著普伊科瑟瑞斯,扭動著身子,張開了爪子。勞倫斯站起來,向考伊秀撲過去,重重地壓在他身上,扭打時,他感到一陣陣噁心,但泰米艾爾的危險刺激著他振奮起來。
考伊秀想努力翻過身來,一隻胳膊使勁勒住勞倫斯的咽喉,勞倫斯感到一陣窒息。就在此時,考伊秀蹣跚了一下。原來哈考特從莉莉的裝備上拿出一根鐵棒,擊中了他的後腦。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幾乎昏倒在地,莉莉擠過樹林,走到她身邊,隊員們衝進了空曠地,許多人把勞倫斯扶了起來。「那邊的人,拿個火把來,」勞倫斯氣喘吁吁地說,「找一個聲音大的人來,拿一個喇叭,快點,該死。」上空,泰米艾爾和普伊科瑟瑞斯仍然在盤旋著,互相拍打搏鬥著。
哈考特的第一副官聲音宏亮,根本不需要喇叭,一看這個情形,他馬上雙手成杯狀放在嘴邊,向空中大聲喊著。巨大的法國龍停了下來,瘋狂地在上空盤旋了一會兒,當看到考伊秀安全無事時,他便耷拉著腦袋返回地面,泰米艾爾警惕地盤旋著,直到看到普伊科瑟瑞斯著陸,才落下來。
麥西莫斯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波克雷一聽到吵鬧聲就來到了空曠地,他現在主持工作,讓人鎖住普伊科瑟瑞斯,其他人帶哈考特和考伊秀去看外科醫生,還有一些人留下來把可憐的威爾普斯埋了。「不,謝謝你,我能行。」勞倫斯向那些想扶他的人揮了揮手,他已經恢復了呼吸,緩慢地向泰米艾爾停留的空曠地走去,莉莉就在邊上,他安慰了一下兩隻龍,盡量讓他們平靜下來。
這天,考伊秀沒有醒過來。第一次醒過來時,他一直含糊不清地咕噥著什麼。但再次清醒過來時,他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普伊科瑟瑞斯被其他龍圍在中央,被命令必須停留在地面上,否則就殺死考伊秀。對騎士的威脅可以控制一條不情願的龍,考伊秀原本強迫莉莉投靠法國的方法現在被用來對付他了。普伊科瑟瑞斯沒有想方設法違抗這個命令,而是在鎖鏈下悲傷地縮成一團,不吃不喝,偶而輕輕地哀慟著。
「哈考特,」蘭頓走進休息室,發現上校們都集合在一起等著他,他說,「非常對不起,但我必須請你去試一下,他什麼也不說,但如果他還有點良心的話,他對你還欠一個解釋,你願意去問他嗎?」
她點了點頭,喝了一杯酒,但臉色仍然蒼白憔悴。勞倫斯平靜地問道:「你願意讓我陪你嗎?」
「是的,如果你願意。」她立刻感激地說。他跟她走到了考伊秀被監禁的小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