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勞倫斯發現他們倆昨天晚上的行為並沒有引起任何閒話,也就理智地不再吃驚了。早飯時,羅蘭上校熱情地和他打招呼,毫不遲疑地把他介紹給自己的上尉們,然後兩人一起向龍休息的地方走去。
泰米艾爾剛剛吃完一頓美餐,勞倫斯決定利用這個時間,和柯林斯及鄧恩私下進行一次嚴厲的談話,針對他們欠考慮的行為。他並不願意像一個道貌岸然的上校一樣,整天鼓吹貞節和戒酒,但他更喜歡年輕人在年紀大一點的軍官面前做出值得尊重的事情,他不認為這是假正經。「如果你們出去玩這些的話,我並不是認為這樣會讓你們成為嫖客,但你們會讓少尉和學員們覺得他們也必須這樣表現。」他說。兩個中尉聽到這番話後顯得有點不以為然,鄧恩甚至張開嘴巴,看上去想要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但看到勞倫斯冷酷的眼神,他退縮了,這是勞倫斯不能允許的反抗。
結束談話,讓兩個人去工作後,他發現自己多少有點不自在,因為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行為也無法逃脫責備。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羅蘭是一個同事,她的陪伴不能等同於妓女的陪伴,無論如何,他們還沒有造成任何形式的公共輿論,這是事情的關鍵。然而,這樣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顯得有點虛弱無力,還好自己有工作要做了,可以暫時不想這件事,他高興地看到,艾米麗和其他兩個信使正等在泰米艾爾身旁,手裡拿著一大堆從執行封鎖任務的船上寄來的沉重郵包。
在奇怪的孤立環境中,英國軍艦的核心力量都留在了封鎖線上。因此派一條龍過去支援沒有太大的必要。他們都是通過護衛艦接收絕大部分的快件和供給,因此很少有機會聽到最近的消息或收到郵件。法國人在佈雷斯特大約有21艘船,但不敢出來面對經驗更豐富的英國水手。沒有海軍的支持,即使全部的大型戰役龍都參加行動,他們也不敢冒險出擊,那些神槍手隨時準備用在甲板上預先準備好的機槍向他們瘋狂掃射。有時,他們可能會在夜晚襲擊,通常只派一條夜間龍,但即便如此,也會輕易地被炮手們發現。如果開始大規模進攻的話,一個閃光信號能夠輕易地被在北方巡邏的龍發現。
蘭頓上將重新發佈命令,讓莉莉陣型中沒有受傷的龍在更廣闊的空間巡邏。今天,他已經命令泰米艾爾領隊巡邏,尼提德斯和都西爾在側翼飛行。他們將跟隨伊科斯西德姆在英吉利海峽飛行一段時間,然後在英吉利艦隊主中隊上空停留一會兒,接著離開阿善特島,封鎖法國的佈雷斯特港口。除了獲得更多的軍事利益外,他們的行動至少能夠給船隻提供一些補給,並多少中斷一下他們孤獨的千篇一律的封鎖任務。
早上空氣十分清冷,沒有霧氣,天空萬里無雲,下面的水幾乎成了黑色。勞倫斯斜視了一下少尉和中尉,看到他們都忙著在眼睛下塗化妝墨,便也學他們的樣子塗起來。執行任務時,作為一名頭龍領導者,他將指揮這支小團隊,他非常希望在旗艦上著陸時,能夠得到加德納上將的召見。
由於天氣的緣故,飛行不是特別順利,但仍然讓人感覺很愉快。當飛到開闊的水面上時,氣流經常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泰米艾爾靠著無意識的本能不斷地上升下降,以捕捉到最好的氣流。巡邏一個小時後,他們到達了分手的位置。泰米艾爾偏轉角度向南飛,掠過伊科斯西德姆身旁時,羅蘭上校舉手向他們問候。太陽在頭頂直射著,海面上波光粼粼。
「勞倫斯,我看到前面的船了。」飛了大約半小時後,泰米艾爾說。勞倫斯舉起望遠鏡,把手遮在眼上,以避開耀眼的光線,他看到水面上的船帆在隨風飄揚。
「看到了,」勞倫斯回應道,「特納先生,麻煩你給他們發一個秘密信號。」信號少尉開始舉起旗子比劃起來,表明他們是英國空軍。由於泰米艾爾的外表不同尋常,大家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因此可以少一些正式而繁雜的儀式。
不久,船上的人看到了他們,也認出來是自己人了,領頭的英國船開了9槍表示特殊的致敬,由於他並不是一名官方陣型的領導者,他們這樣做更有可能是由於泰米艾爾的緣故。不管是出於誤解或者慷慨,勞倫斯很高興他們得到了這種關注,掠過船隻上空時,勞倫斯也讓槍手鳴槍示意。
艦隊中一片騷動,狹窄、輕便的獨尾縱帆船都聚集在旗艦周圍,期待著郵件的到來,大船頂著北風,穩穩地停住,白色的風帆迎風展開,每一個主桅上都飄揚著彩色的旗子,顯得自信而驕傲。勞倫斯禁不住向前靠過去,透過泰米艾爾的肩膀觀察,由於靠得太向前了,他被豎鉤的皮帶緊緊地拽住了。
「從旗艦上傳來信號,先生,」當離旗艦較近,能夠看清上面的情形時,特納說,「上校上岸著陸。」
勞倫斯點了點頭,事情正如他預料的那樣。「你們要知道,特納先生、格蘭比先生,他們準備好後,我們要到艦隊南邊的船隻上停留一下。」「愛爾蘭號」和附近的「阿金庫爾號」已經開始拋出飄浮的平台,把它們拴在一起,為龍搭建了一個著陸平台,一艘小艇划到船中間,把拖鏈連在一起。根據經驗,勞倫斯知道這要花上一段時間,因此讓龍不要飛得太快,在上空多盤旋一會兒。
當他們飛了一圈返回時,平台已經準備好了。「傳達員都到上面去,格蘭比先生。」勞倫斯命令道。下面網子裡的隊員迅速爬到泰米艾爾的背上。剩下的幾個船員匆忙清理完甲板,泰米艾爾開始降落了,接著尼提德斯和都西爾也降落下來。當泰米艾爾巨大沉重的身軀落在平台時,平台上下晃動著,沉了下去,但鏈子阻止了平台的繼續下沉。泰米艾爾著陸後,尼提德斯和都西爾在對面的角上著陸,勞倫斯從上面爬下來。「信使,把郵件拿來。」他說,然後決定親手把從蘭頓上將那裡拿來的快件送給加德納上將。
當信使羅蘭、戴爾、摩根匆忙地把郵包遞給船員時,勞倫斯輕鬆地爬到了等待的小艇裡。為了更好地保持平台的平衡,泰米艾爾四肢著地爬在那裡,腦袋靠在平台邊上,這個位置非常靠近小艇,令小艇上的船員感到不太舒服。「一會兒我就回來,」勞倫斯告訴他,「如果你需要什麼,就告訴格蘭比上尉。」
「我會的,但我想我不需要什麼,我感覺非常好,」泰米艾爾回答道,看到小艇船員震驚的目光,他只補充了一句,「但是如果等會兒我們可以去獵食的話,我就太高興了。我敢肯定,在來的路上,我看到了許多個頭巨大的金槍魚。」
小艇優雅乾淨,載著勞倫斯去了「愛爾蘭號」,速度極快,勞倫斯以前從來沒有這種經歷。現在他站在船道斜桅處四處張望,微風撲面,愜意極了。
他們在「愛爾蘭號」舷側面上放了一張水手長的椅子,勞倫斯輕蔑地看了看,根本沒有管它,他的水手腿畢竟還在,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爬到了舷側面。當勞倫斯爬到上面時,貝德福德上校正等著迎接他,看上去相當吃驚,原來他們曾經一起在尼羅河的「歌利亞號」上服過役。
「上帝,勞倫斯,我沒有想到你到了英吉利海峽,」他說著,忘記了正式的問候,而是熱情地握住了他的手,「那是你的龍嗎?」他盯著水面上的泰米艾爾說。泰米艾爾不比他身後74支槍的「阿金庫爾號」小,「我想他只孵出來6個月吧。」
勞倫斯心中不禁湧起無法抑制的自豪感,他希望自己掩飾住了這種情緒,便回答道:「是的,那是泰米艾爾,他還不到8個月,然而幾乎已經成年了。」他費了不少勁兒也沒能停下進一步的炫耀,他相信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刺激人,此時,他就像無法停止談起漂亮情婦或者聰明孩子的男人一樣。無論如何,泰米艾爾不需要表揚,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會對他與眾不同的優雅外表留下深刻印象。
「噢,我明白了。」貝德福德用困惑的表情看著他說。接著,在貝德福德身旁的上尉意味深長地咳嗽了一聲。貝德福德瞥了他一眼,然後說道:「請原諒,看到你我太震驚了,竟然一直讓你站著。請往這邊走,加德納上將正等著見你。」
加德納上將最近剛剛接替退休的威廉姆?康沃利斯上將,成為英吉利艦隊的指揮官。勞倫斯看得出來,這個位置讓這位領導者十分勞累。幾年前,勞倫斯曾經在英吉利艦隊服役,當時他還只是一個上尉。他們之前從來沒有被引薦過,但勞倫斯曾經見過他幾次,他的臉看上去明顯老多了。
旗艦上校把勞倫斯帶過來,小聲在加德納耳朵邊說了幾句話,加德納說:「是的,我明白了,你是勞倫斯?請坐,我必須立即看這些快件,然後有幾句話讓你帶給蘭頓上將。」他拆開信封,讀起了信。讀信時,加德納上將不停地咕噥著,有時還點點頭。從嚴肅的表情上,勞倫斯知道他讀到了最近那場小衝突的內容。
「嗯,勞倫斯,你已經經歷了一次激烈的戰鬥,我想,」最後,他把信放在一邊說,「幸好你們已經進行了一些分析,用不了多久,我們會從他們那裡得到更多信息,你必須替我告訴蘭頓,我已經冒險把所有單桅帆船、雙桅船和獨尾縱帆船都派到岸邊,法國人正在瑟堡外的大陸上忙得不可開交。我們無法準確判斷,但通過他們的行動可以猜測出,他們肯定正在為進攻做準備,可能很快就要進攻了。」
「你確信波拿巴從卡迪茲那裡沒有得到比我們更多的消息嗎?」勞倫斯被這種推測給弄亂了。通過這些準備而作出的預言的可信程度無疑相當高,儘管波拿巴相當傲慢自大,但事實證明,大部分情況下,他的狂妄自大是完全有理由的。
「不,你的到來讓我更加確信了,我們送急件的人也一直在兩地往返著,」加德納拍了拍桌子上成捆的信件說,「不過,他不會如此瘋狂地認為他可以在沒有軍艦的情況下穿越海峽,這表明他希望他們快一點到。」
勞倫斯點點頭,這種推斷仍然沒有確實的根據,但波拿巴的意圖很明顯是要把納爾遜的艦隊置於危險之中。
加德納封上了回信的袋子,遞給他。「勞倫斯,非常感謝你把郵件給我們送來。現在我相信你會和我們一起吃飯,當然還有你的上校同事?」他從桌子旁站起來,「我想,『阿金庫爾號』的布瑞格斯上校也會和我們一起吃飯。」
海軍訓練的生活使勞倫斯遵守著這樣一個規則,來自上級軍官的邀請等同於命令,儘管在嚴格意義上,加德納並不是他的上級長官,但他根本不可能拒絕這樣的一個邀請。不過勞倫斯不禁擔憂地想到泰米艾爾、尼提德斯,一想到這條性格暴躁的「帕斯卡藍」龍,他更加擔心了。即使在平常的環境裡,沃倫上校都要小心翼翼地照料他,何況是在這個臨時搭建的平台上,而且沒有任何一個上校以上軍銜的人照料他。想到這個,勞倫斯焦慮萬分。
如果艦隊有來自空軍的更大威脅的話,幾條龍甚至可以一直待在平台上,他們的上校會頻繁地被邀請加入到海軍軍官的計劃討論中。不過,如果因為一頓飯,而不是其他更好的原因讓龍一直這樣等待的話,勞倫斯是不願意看到的,而且說句實話,這樣做可能還有一點冒險。
「先生,沒有什麼比接受到您的邀請更加讓我快樂的了,我相信沃倫上校和凱尼瑞上校也會同意的。」他的意思是說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要做了,事實上加德納先生幾乎不打算等到回答,已經走出門去叫他的上校了。
然而,得到信號邀請後,只有凱尼瑞上校帶著誠摯但卻有點遺憾的表情走了進來。「你知道,如果把尼提德斯自己留下來,他會煩躁不安,因此,沃倫覺著他最好不離開他。」他愉快地向加德納解釋道,沒有意識到他的重大失禮。
勞倫斯偷偷地瞥了一眼吃驚同時很明顯遭到冒犯的面孔,不只是加德納上將,還有其他上校和旗艦上尉,但聽到這個決定,他還是放下了心裡的石頭。正餐就這樣尷尬地開始了,並一直這樣進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