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精神視野與洞察力的擴張,對人而言,遠方無非是四周的空間。因為他的視野變得更為深邃,總有新升的星辰、新的未解之謎與圖景映入眼簾。或許,過去用以演練銳敏與深沉的精神視野正是演練的起因,是遊戲——某種為幼稚孩童的頭腦準備的事物;或許,我們為了爭奪那些突然出現於面前的莊重無比的概念而異常苦戰;在老朽之人眼中,「上帝」與「罪惡」的概念和兒童玩具與體罰同屬一個概念,抑或「老朽之人」需要的是另一種玩具與體罰。總而言之,是十足的孩童,一個永恆的孩童!
凡是洞悉世界本質的人,就會想像到其中蘊藏的智慧;然而人卻是膚淺的。這是因為他們的保守本能要求他們來去匆匆,輕率而虛假。無論是在哲學領域還是藝術領域,人們會發現同樣激奮而躁動的「純形式」崇拜。因為誰也不會懷疑最終將擺脫膚淺的文化領域;不知道哪一天,令人頹喪的一擊會擊中自己。鑒於這些被燒焦了的孩童,他們偽裝成天生的藝術家,擺出一副享受生命(彷彿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對生命的復仇)的樣子,或許還存在一種等級秩序。
生命或許能夠使他們從掃興中恢復過來,直至將生命形象淡化、偽化、神性化以及彼岸化;人們能夠將宗教之人列入最高級別,一同算在藝術家名下。這是一種無藥可救的、深沉而多疑的、悲觀主義的畏懼心理。因為上千年以來,在這一悲觀主義的逼迫之下,人們忍受著對生存的一種宗教解釋,對那種本能的畏懼——本能地認為,或許能夠提早獲得真理——在人們尚未變得足夠強大、足夠果敢、足以成為藝術家之前!「生命在於上帝」——用這種虔誠的眼光來觀察,似乎是畏懼真理的最真切與最後的表現。作為藝術家崇拜與慣常所偽裝的藝術家的醉態,作為顛覆真理的意志,義無反顧地奔向非真理。或許,作為虔誠性,它從未有過更具實力的手段去憐惜自身;也正因為這樣,人才變得如此藝術、膚淺、動搖、善良,以至不再受其光景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