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這道難題:培根隨筆 第48章 論園藝
    全能的造物主是園藝的創始人。

    而佈置一個雅致庭院,也是人類最高尚的娛樂之一,是陶冶性情的最好方式。如果沒有園林,即使有高牆深院、雕樑畫棟,也只是滿眼的雕琢,而很難發現天然的情趣。文明的起點,開始於城堡的興建。但高級的文明,必然伴隨著優美的園林。

    在皇家花園的安排中,應該種植與一年所有月份相對應的花草,在這樣的花園裡每一個月都會有幾種適合這個季節的美麗花木吐綠綻放。為了12月、1月和11月的後半月不至於冷清,你需要種植在整個冬天都泛著綠色的植物:冬青、常春籐、月桂、杜松、柏樹、紫杉、松樹、冷杉、迷迭香、薰衣草、白色和紫色以及藍色的長春花、石蠶屬植物、菖蒲、柑橘樹、檸檬樹,還有桃金娘,桃金娘需要放在溫室之中,以及墨角蘭,墨角蘭應種植在既有陽光又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在1月的後半月以及2月,你可以種植瑞香樹,瑞香樹到那時就開花了,還有春番紅花,既要有黃色的也要有灰色的春番紅花;還有報春花、銀蓮花、早開的鬱金香、普通的風信子、小茸尾、帶有雜色花朵的百合。到了3月,則有堇菜,尤其是純藍色的那一種,它開花最早,還有黃水仙、雛菊、正在開花的杏樹、桃樹、山茱萸樹、多花薔薇。

    在4月,可以種植有雙瓣的白色堇菜花、桂花、竹香、香紫羅蘭、藥用櫻草、鳳尾花、各種各樣的百合花、鬱金香、雙瓣的牡丹、淡色水仙、法國忍冬、櫻桃樹、李子樹、山楂樹、丁香樹。在5月初到6月,有各種各樣的石竹,尤其是嬌羞的石竹,各種各樣的玫瑰,但麝香玫瑰不在此列,它開花要晚一些,還有忍冬、草莓、狼紫草、法國萬壽菊、非洲萬壽菊、結果實的櫻桃樹、結果實的無花果樹、覆盆子、葡萄花、開花的薰衣草、開白花的香蘭、有麝香氣味的百合草、鈴蘭、開花的蘋果樹。7月有各種各樣的紫羅蘭、麝香玫瑰、開花的酸橙樹、早熟的梨和結果實的李子樹、兩種早熟的蘋果。在8月,各種各樣的李子樹結出了果實,還有梨、杏、牽牛花、榛子、甜瓜、各種色彩的水果。在9月,有葡萄、蘋果、各種顏色的罌粟花、桃子、大個的桃子、皮光滑的桃子、山茱萸、冬梨。在10月和11月初,則有唐棣、歐楂、圓葉葡萄、插枝或者移植的晚開玫瑰以及諸如此類的植物。這些花木不一定適合倫敦的氣候,不過我的觀點就是,你可以因地制宜,擁有一個永恆的春天。

    花香瀰漫在空氣中比捧在手中去聞要愜意得多。它飄來飄去的,就像音樂在蕩漾。因此,我們應該清楚,採摘之前的花有哪些是芬芳四溢的。粉紅和大紅色的玫瑰都是發不出香味的花,因此,當你從一大片這類玫瑰前走過時,也絕對聞不到什麼香氣,甚至它們濕透在晨露下也是如此。月桂在成長的過程中也不散發香味,迷迭香也不怎麼香,墨角蘭香味也很淡。在空氣中香味最濃郁、勝過其他所有花草的,就是紫羅蘭,特別是白色雙瓣的。它在一年中開兩次花:一次在4月中旬,另一次在聖巴托羅繆節左右。

    其次,麝香薔薇也很香,草莓在葉子快爛掉的時候,能散發出一種非常怡人的香味。接著就是籐上開的花,這種小不點的花,好像小糠草的草籽一樣,初開的時候是結成穗的。然後就是多花薔薇,還有桂竹香,最好種在一間客廳或臥室裡位置較低的窗下。接著就是各種的石竹和紫羅蘭,尤其是花壇石竹和丁香石竹,還有酸橙樹花、忍冬花,只是欣賞時最好離得遠一點兒才好。關於豆花,我就不想討論了,因為它們是田野裡的花。但有三種花,它們的香味在人從旁邊經過時是不能聞到的,而是只有在人踩爛之後才能散發出來的,它們是:地榆、野百里香和水薄荷。因此,應該在整條的園徑上種滿這種花,當你散步或踩在上面的時候,便會心曠神怡。

    再說花園,面積應該不少於30英畝,應該分為三個部分:進入園門的地方是一塊綠地,出口處是一片灌木叢或者還沒有開墾的土地,主花園居中,兩側修有小徑。最好是用4英畝來作為綠地,6英畝作為灌木地,兩個側面各佔4英畝,主花園則占12英畝。綠地在兩個方面給人以愉快:其一,修剪得整齊的綠色草地讓人賞心悅目,其二,綠地中間鋪著漂亮的小徑,在小徑上漫步,便可來到圍繞著花園的矮樹樹籬。

    由於花園中的小徑是很長的,很熱的時候你不應該為了來到花園的陰涼處,而在陽光下從綠地當中走過,所以你應該在綠地的兩邊,各佈置一條佈滿覆蓋物的小徑,覆蓋物應生長在木架子上,高約12英尺,這樣你就可在陰涼中走進花園。至於用各種顏色的泥土築成的花壇或者圖案,可以把它們擺在臨近花園那一側房子的窗子下面,那只不過是一些小擺設。

    花園最好是四方形,四周全部用壯觀的帶有拱形門的樹籬環繞。拱門應該建在木頭的柱子上,約10英尺高,6英尺寬,而且拱門之間的距離應該和拱門的寬度一樣。在這些拱門之上,應該有一整個樹籬,樹籬約4英尺高,其構架也應該是木製的,在上一層樹籬的上面,在每個拱門的上方,還應該有一個小小的角樓,角樓有一個像肚子一樣的突出部分,恰好能容得下一個鳥籠。在拱門之間的每一個間隔,都應該有一尊小小的雕像,雕像應該是鍍金的,並用寬大的彩色玻璃板加以覆蓋,好讓陽光在上面嬉戲。我還打算把這個樹籬建在斜坡上,斜坡不要太陡峭,而是應該有一個徐緩的坡度、約6英尺高,並且都種上花。我覺得,這個四方形的花園不應佔據整個地面,而是應該在兩邊留出足夠的地方,建成各種各樣的小徑,那兩條有覆蓋物的綠地小徑可以把你帶到這些周邊的小徑來。但是在這個大的場地的兩端,不應該有帶有樹籬的小徑,在近處不應該有,因為那樣就會阻礙你的視線,使你從前面的綠地上望過來時看不見這個美麗的樹籬,在遠處也不應該有,因為那樣就會阻礙你的視線,使你從樹籬的拱門望過去時,看不到那些灌木。

    至於大樹籬之內園地的佈置,我想每個人都可以發揮自己的想像力和創造力。不過有一個忠告是,不論你怎麼設計它,首先不要過於雕琢。就我個人而言,我就不喜歡在檜樹或別的園林樹木上雕刻出什麼形象,因為這些東西是給小孩玩的。小而矮的樹籬,修成圓圓的邊,有些還帶著漂亮的小尖塔,這些都是我非常喜歡的。我覺得園中的通路也應當寬闊別緻。兩旁的空地上,可以有較窄而有棚的小徑,但在正園中,卻不能夠有這種小徑。在花園的正中心,我想還應該建一座漂亮的假山,上面有三層台階,每一層上都留出一段可以容得下四個人並肩前行的位置,我想,這些路段應該環繞著小山,旁邊不要有什麼保護或凸出來的建築物。假山應該有30英尺高,山上建有一個宴會廳,裡面應該佈置一個很精緻的壁爐。

    至於噴泉的形式和噴水的樣式,那是不必過分強調的。

    對灌木林區的設計也不容忽視。我的想法是風格不妨粗獷一些。我不主張多種大樹,而應該多栽叢林。裡面還可以種一些野籐和有香花的灌木,形態要自然和多樣。地面不妨讓它略有起伏,這樣就會有層次感的效果。對這裡的植物也要經常修整,不要任其自然生長。至於園中的空地,可以修建一些小路。要幽靜、要遮陽,並且還應當能夠避風,方便主人散步。路上可以鋪上卵石,但不要生滿雜草,以免晨露打濕人的鞋襪。沿路邊應當栽種果樹。還可以在沿途堆砌幾座假山,這樣我們登上山時就能俯瞰整個園林和田野。

    這就是我理想的園林設計。這些論述有的是出於我的想像,有些是出於我的規劃,不可能完美無缺,這只是一個粗略的輪廓。在這方面,我也沒有考慮節約成本的事,錢對王公大人來說也不是什麼問題。他們大多採納匠人的意見,七拼八湊出一個花園,不一定比我所說的省多少錢,況且,他們有時還要修建雕像之類的東西,追求那種富麗堂皇的效果,這些東西對園林的趣味沒有絲毫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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