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或很少使用這些方法,人們就會被這種類型的邏輯難題難倒,除非有人告訴他們方法,否則不會知道如何一步一步地得到答案。在我看來,他們的問題其實很可能不在於愚蠢,而在於缺乏相關經驗。他們擁有所有人類天生都有的邏輯能力,只是需要學習如何來玩這種遊戲。
在日常生活中,如果找不到合適的方法來組織相關的信息,尤其是要理解的事物包含一些變化的條件時,我們也可能錯過一些東西。有一道經典的「用車」問題:有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兒子要共用兩輛車,丈夫經常旅行,有時坐飛機,有時開車。當他坐飛機旅行時,車就可以空出來。兒子上班需要開車,但是他的上班時間不固定。他還要上課,但是也可以坐火車去上課,但是,如果上完課直接去工作就必須開車。如果你偶然聽到人們在討論這樣的問題,你也許會不斷聽到他們說「哦,等等」,「不,週二沒問題,因為父親坐飛機旅行去了」。這種分配問題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往往到最後就是一鍋粥,這並不是因為他們三個人缺乏邏輯,也不是因為他們不聰明,而是因為不斷變化的條件使他們很難做出確切的時間安排,也就沒有一個確定的規範去遵守。
「嗯……請稍等,」你可能會想,「人類有天生的邏輯能力,但是因為不懂得如何玩抽像的邏輯遊戲或者沒有組織好有用的信息,所以在解決邏輯難題時存在困難,這可以讓人接受。但是,難道我們就可以以此作為借口正大光明地犯邏輯錯誤?即使是在推斷真實世界的情況,即使我們歪曲了一些事實?為什麼人們在推理相對簡單的日常問題時仍然會犯錯?」
◎揭露看不見的推理過程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會推理各種實際的事情,但是大多數情況下,這一推理過程都是隱性的。它已經自動化了,以至於得到結論後,我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過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都有一點像下面這幅漫畫中的數學家一樣。
這幅漫畫之所以引人發笑,是因為我們都知道,在數學證明題中,邏輯跳躍並將之解釋為奇跡是不被允許的。我們期望看到一步一步的證明過程,最終引導到答案。記得曾經做過的作業嗎?
圖8.2 「我認為你應該將第二步寫得更清晰」
在作業中,老師要求你解釋推理過程。這樣要求的目的其實是幫你看到在哪一步你的推理出錯了。對於人們自然的思維方式而言,我們的推理過程往往是不可見的。由於看不見推理的過程,我們也就看不到自己可能會犯哪些錯誤了。
策略:讓思考過程顯現出來
對常人而言,一般很難有意識地去追索自己的推理過程,直至得出結論。只有當犯錯誤或發現自己犯錯時,我們才會回過頭去想一想:「到底為什麼我會那麼想呢?」對於這一盲點,特定的應對方法就是讓看不見的推理過程變得可見,然後仔細考察這個過程,找出其中的問題所在。
◎策略1:讓推理過程可見
對自己的推理過程提問能幫我們克服這一盲點。比如,我們可以問:「我這麼想的理由是什麼?」經常,我們會有好幾個理由,但是因為我們的思維是內在的,所以可能不那麼容易將所有理由都表達出來。因此,如果我們可以問下面這些問題,就一定會有幫助。
「我的理由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讓我那樣想?我怎麼知道那個情況?這樣人們就能簡單記下或畫出草圖來呈現出自己的一些觀點,而這些觀點正是後續結論的基礎。在偵探小說中,探長們都會坐下來仔細寫下他們收集到的信息,往往他們也許會有一種預感X可能做了某件事,而Y則是無辜的,但是他們會問自己這一直覺的基礎是什麼,並把自己的思維過程也寫到紙上。這樣,他們不僅能夠更好地追蹤每一條線索,而且也更容易看到推理的過程,從而對自己的直覺的正確性更確定。一旦將自己的推理外顯出來,我們就能仔細審查它們,並提出更多的問題。
假如你和同事正在討論:鮑勃提議採取一種新的投遞方式。下面是他們的一些意見:
◆勞拉
當我問勞拉為什麼反對鮑勃的提議時,她說:「鮑勃真是個笨蛋!」
這就是勞拉反對的理由,我想提出來的關鍵問題是:這個理
由恰當嗎?
我必須問自己:「鮑勃也許是個笨蛋,但這跟他的提議有關係嗎?」這一問題能讓我看到該評論其實幹擾了我對事件本身的看法:是否鮑勃提出的建議比我們知道的好?是否更值得推行?
◆奧黛麗
「為什麼要改變?」奧黛麗問,她指出,當前投遞方法中的一些問題在新方法中將仍然存在。
我必須問自己:這種想法符合邏輯嗎?
奧黛麗的理由似乎是:我們不應該採取新的方式,因為新方法也不完美。她的原則是:如果一個新的方法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那就應該拒絕。但是我們一定要遵循這一原則嗎?
相反,也許我應該考慮的真正問題是:是否新方法能帶來足夠多的新業務,從而保證改變方法所增加的消耗。
◆蔻吉
蔻吉說:「要麼我們繼續沿用老的方法,要麼採用鮑勃的方法。既然老的方法有這麼多的問題,那我還是投票贊成鮑勃的提議。」
無論什麼時候我聽到某人說只有兩種選擇——對或錯,採取某個計劃或不採取,我都必須問自己:
這種理由是否是錯誤的兩難選擇?
它是不是會讓我經歷錯誤的選擇?
我也許不會同意蔻吉的思考方式,並且會指出,這並不是一個雙項選擇情境,而有更多的可選項。
◆特麗莎
特麗莎說:「我願意贊成鮑勃的提議。他已經為這個新計劃付出了好幾個月的努力,如果被拒絕了,他肯定會崩潰。那以後他還會有什麼動力來解決其他問題?」
如果某人想用同情心來勸服我,我必須問自己:
這個理由是想引起我的情緒嗎?
特麗莎是體諒鮑勃的情緒,因此覺得拒絕會讓他灰心。我也不贊同她這種思維方式,並且據理力爭:如果我們採納了鮑勃的建議後一敗塗地,那時鮑勃會更沮喪。
我應該怎樣回應同事
當他人提出的理由看起來有缺陷時,你可以詢問他們「所以你認為……」的問題,以此引導他們看到自己的缺陷。
假如我跟奧黛麗說:「所以,你認為除非新方法是完美無缺的,能解決舊方法的所有問題,否則我們就不應該去考慮?」或者對蔻吉說:「所以,你相信我們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只能維持原狀或採納鮑勃的新方法?」或者對特麗莎說:「所以,你認為為了保護鮑勃的動力我們應該採取他的建議,即使將來可能失敗?」很可能,所有人在聽到這樣的問題時都會仔細思考自己的理由,或者他們也可能提出深入思考後的更好的理由。
◎策略2:敏銳捕捉謬論的啟發
哲學家已經確定了很多謬論,這些都是人們常常犯的錯誤。另外一種在推理過程中識別錯誤的方法就是練習仔細捕捉這些常見的謬論,下面是其中的四種。
常見謬論:
◆攻擊他人,而不是評價他人的觀點。
例:聲明「鮑勃是個笨蛋!」很明顯就是這種類型的錯誤。
◆拒絕某一解決問題的方法,原因是它不完美。
例:「鮑勃的提議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就是這種錯誤。
◆以非此即彼的方式思考,而不是看到多種選擇。
例:蔻吉的觀點「要麼使用鮑勃的方法,要麼維持原來的方法」就是這種錯誤。
◆使用情緒訴求,而不是用理由來支持選擇。
例:特麗莎的觀點「如果鮑勃的提議被拒絕,他將會崩潰」就是情緒訴求的一個例子。
這幾個謬論只是冰山一角,比如,哲學家、邏輯學家T.愛德華達梅爾的《攻擊錯誤推理》全書都在描述這樣的謬論。達梅爾的書有些不一樣,他描述了一些建設性的方法,人們在日常交談中如果意識到他人使用了這些錯誤的推理,他們可以運用這些方法來應對。另一本有用的書是《詢問正確的問題》,作者強調了一些關鍵的詞語或短語,這些可以作為線索來提醒自己可能存在謬論。我發現這兩本書非常好,但是也有一些標準化的邏輯教材,還有一些自助讀物,如美國學者賈志揚的《思考者的方式》,都列舉了一些常見的謬論。
如果對這些謬論比較熟悉,那麼每次我們聽到時就能立即警醒,比如每次聽到人身攻擊、情緒訴求,因為某個方法不完美拒絕它或聽到「我們只有兩種選擇」這種話時,觸角就會立即伸出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必須拒絕這個人的意見,而是在確定應該怎麼做之前要更細緻地對問題進行推理、思考。
◎策略3:注意「常識」背後隱藏的信念邏輯
認知心理學家、語言學家喬治拉考夫在他的《道德政治:自由派和保守派的思維方式》一書中指出,自由派個體經常發現保守派缺乏邏輯,反之亦然。例如,大多數反對墮胎合法化的保守黨人不支持政府為低收入母親提供胎兒期護理的項目,這讓自由黨人覺得不可理喻。「如果保守黨人如此關注保護胎兒,」他們問道:「為什麼他們卻不支持這一明顯能降低嬰兒死亡率的項目?」另一方面,保守黨人也認為一些自由黨人的立場同樣不合理。例如,保守黨人不理解,當自由黨人通過累進所得稅制抑制經濟時,他們怎麼能聲稱自己堅信美國夢?
對於自由黨和保守黨而言,對方的立場看起來都不合邏輯。但是,事實上如何呢?拉考夫認為雙方都是非常有邏輯的,他們都遵循著自己擁有的信念邏輯地得出結論。那這些信念是什麼呢?拉考夫辯論說,兩個陣營都視民族為家庭,政府只是這個家庭的領導,而差異則在於:保守黨所崇尚的家庭模式中,政府扮演一個「嚴格的父親」,而自由黨塑造的家庭模式中,政府則是「慈祥的母親」。拉考夫提出,存在於保守黨和自由黨之間的矛盾立場,很多都源於這種定位不同的家庭模式,因為雙方都基於自己的理解在推進各種事務。然而,他們的觀點看上去都有些不合邏輯,那是因為他們所認定的模式以及政府在模式中的角色都是隱藏的。
拉考夫說,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推理中隱藏的信念,而這種信念對我們來說都是常識,它們非常自動化。為了評估這些常識性的觀點,我們必須變得對這些隱藏的信念有意識,並且知道某個特定的隱藏信念是如何反映現實情境的。例如,多年以來,醫生和患者之間的關係就像是一種父母和子女之間的關係,患者無條件地認同醫生的智慧並遵循他們的命令,同時,醫生和護士之間的關係也隱藏著一種主僕的感覺,即使是一個有二十多年經驗的護士,也被期望執行醫生的任何醫囑,哪怕只是個在接受培訓中的毫無經驗的實習醫生。隨著近年來患者越來越參與到關係自身健康的醫療決策中來,以及護士迫切要求改善醫生和護士關係為一種真正的合作性同事關係,這兩種隱藏的信念才被人們所質疑。對這些隱藏的信念的認識,比如,醫生和護士之間的主僕感,是質疑其有效性的關鍵步驟。質疑不僅能導致對這種共識(該共識已經錯誤地存在了幾十年)的爭論,而且還能引發模式的轉變。曾經被認為是簡單的常識的觀點現在被拒絕,新的模式出現,據此,醫生和患者的關係、醫生和護士的關係應該重新建立。
請注意,當你發現自己說「這就是常識」時,考慮一會兒,看看是否有某種隱藏的信念主導了你的反應,是否某些顯而易見的觀點確實是那麼有力量,而其實它是基於你的某種理所當然的信念邏輯地推導而來。最後讓這種隱藏的信念清晰地呈現出來並詢問自己:「這種信念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此情境?」如果你認為原始的信念不合理,那麼在接受由它而得出的觀點時就要謹慎,無論推導的過程多麼正確,都必須小心翼翼。
◎策略4:敵人可以成為朋友:通過反對者找到自己的邏輯漏洞
在痛苦地分析自己的邏輯推理過程中,有一個捷徑就是找出反對者對你的批評。他們似乎比你自己更熟練於找出你的弱點。反對者的評價和問題能迫使你澄清理由。找一個反駁的人,他們基本上會說:「讓我盡力來理解你的觀點,以及為什麼你會這麼思考。」當他們解釋你的觀點時,你可能會發現自己在糾正他們,澄清自己。但是你也可能會發現一些自己思維中存在漏洞的點,這就會讓你對問題的思考更仔細。最終,你仍然可能會堅持原有的觀點,卻能更有力地支撐自己的觀點。
視野拓展:政治運動的荒謬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