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ET計劃被擱淺以後,微軟在整個雲計算的研究方面開始躑躅不前。短短的幾個月,那個計劃似乎只是讓我極其短暫地做了一個燦爛的夢,醒來以後一切又恢復了正常。而微軟內部也只像是經歷了一場疾風驟雨,很快就恢復了固有的平靜。
沒有了。NET,我下一步該做什麼工作?我該何去何從?蓋茨和鮑爾默在徵求了我的意見以後,很快就給我佈置了一份新的工作,讓我負責MSN搜索業務,另外負責公司自然界面,然後看看如何用自然界面來幫助MSN搜索業務做得更好。
我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準備去MSN部門報到。而接下來的一幕,簡直像好萊塢電影一樣充滿戲劇性,令人哭笑不得。在我去新部門上班的第一天,我在自己的椅子上還沒有坐熱就被告知,「開復,你要不要見見新來的老闆瑞克·貝魯佐?」「什麼!」我大叫,「瑞克·貝魯佐!」
瑞克·貝魯佐不正是我在SGI的老闆嗎?當時他在SGI當副總裁期間,逼我把整個部門賣掉,讓我在全世界心急如焚地尋找買家,最後在他的政策和設定的時間表內,我成功地賣掉了整個部門,但是讓100多人失去了工作。這曾經是我人生中深感抑鬱的時光。
他怎麼也來到微軟工作了呢?原來,瑞克·貝魯佐在我賣掉部門離開SGI以後,發現作為CEO的他真的對SGI回天乏力,也就「轉會」到微軟工作了。現在他又一次成為了我的頂頭上司。看到瑞克·貝魯佐那高大卻有些駝背的身影,我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他看到我這個曾經的下屬又來到他的面前,也顯得有點尷尬和驚訝,不過,他還是豪爽地說:「開復,我們以前的不愉快,讓我們都忘記吧。」
進入新的工作領域,我很快發現,微軟所做的搜索技術和真正的互聯網海量搜索差距很大。這個團隊沒有掌握任何互聯網搜索技術,只是把搜索外包給別的公司,比如在美國外包給Inktomi公司,在亞洲外包給AltaVista公司。Google當時也在參與微軟的競價,希望得到微軟的外包業務。但是Google認為自己的搜索技術做得比較好,開價很高,所以根本沒有機會和微軟這樣的巨無霸親密接觸。
最後,我發現我接管的自然語言處理技術和語音技術根本無法幫助正在崛起的互聯網海量搜索。在我看來,微軟發展搜索業務只有兩條路:自己從頭做互聯網海量搜索技術,或者買個公司。
蓋茨曾經考慮我提出的買下Google的建議,但是當他和Google的人會談以後,發現這個公司居然市值已經超過5億美元,如果要收購,至少要10億美元才有可能。「沒有收入的公司,想要賣10億美元!這兩個孩子瘋了!難道風險投資家也瘋了?」微軟把這個提議當做笑話一樣放到了一邊。他們再也沒有想到,在短短的6年後,這個公司將價值2000億美元!
甚至連「自己做」都被認為「太貴了」。做搜索引擎,要買幾萬台服務器,還要上百人的團隊。而且,建議自己做搜索的那個副總裁是做研發工作的,但是當他被蓋茨問到關於搜索引擎的商業計劃、如何賺錢、何時能收回成本等問題時,他一個都答不上來。
最後一次,蓋茨決定現在還不急著做搜索,反正搜索在當時看來只是一項價值較低的外包業務,而業界都認為真正的門戶網站才是有價值的。微軟的競爭對手是雅虎、美國在線,而不是Google。於是他告訴我,微軟不做搜索了。要我參加公司最重要的項目:WindowsVista的開發。這樣,我在微軟的總部,又開始轉向下一份工作。
在談我在WindowsVista的工作之前,先談談後來微軟搜索接下去的進展。我在MSN前後待了不到一年。2002年初,我就撤出了MSN團隊,不再接觸搜索業務了。短暫的接觸讓我發現微軟根本不準備做搜索,也不捨得花錢買搜索。但是,令我很驚訝的是在一年後,2003年2月,蓋茨經過思考,批准了MSN自己做搜索,而且請了克裡斯多弗·佩恩(ChristopherPayne),一個來自亞馬遜網站的銷售副總裁負責這個項目。佩恩來到微軟就先僱用了一批MSN的人,開始在搜索技術上從頭做起。
我想這段內容和我以後遭遇的訴訟是有著緊密的關係的,我想說的無非就是我不但不掌握微軟搜索的核心機密,甚至可以說,當時微軟本身也沒有掌握搜索的核心技術。
2003年2月,克裡斯多弗·佩恩的團隊提出了一個驚人的計劃:一年趕上Google,兩年超越Google。令人驚訝的是,他們連完整的團隊也沒有就提出了這樣的口號。要知道,他們的副總裁是做銷售出身的啊!
2003年初,這個團隊開始做網頁搜索,並誇下海口,一年趕上Google。但是,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這個團隊才終於推出了第一個微軟版本的搜索。但是,在2005年初推出的這個版本,認可度很低。如今從調查公司comScore(康斯科媒體數據)的統計數據我們可以看到,微軟搜索的市場份額從2005年10月的15%直線下降到了2009年1月的8.3%。在此期間,絕望的微軟曾經提供禮物給使用者,也曾經提供打折扣的購物搜索,還在IE7.0里盡力推廣自己的搜索,但是都無法扭轉頹勢。在2008年年初,微軟甚至出資446億元購買雅虎,就是希望能把微軟10%左右的份額加上雅虎23%左右的份額,和Google一拼,但是沒有想到倔強的楊致遠拒絕了這個併購。
2009年6月4日,在多年的猶豫不決、前思後想之後,微軟終於在全球範圍內推出了自己的搜索引擎Bing(必應),這比Google的搜索引擎戰略落後了10年,這個時候,Google在美國的市場份額已經達到6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