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第36章 Chapter 36
    如果沈磬磬現在沒有發燒,她一定甩臉走人,管你們在這裡鬧騰。可依她現在的狀況,想甩都沒法甩,加之那麼多雙眼睛灼灼地盯著她,實在令她煎熬。寧末離雖然在笑,若以為他這是大度,那就錯了,沒看到他正拿斜45度角的眼神瞅著她麼,還有季涵,一臉冰霜,實則緊張得不得了。

    短短幾秒之內,沈磬磬迅速做下決定。

    沈磬磬朝Ada招招手:「快過來扶我,頭痛死了,幫隨便收拾一下,這邊的床我睡不習慣,我還是回去睡。」然後她對季涵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去發動車子。」

    在沈磬磬發話的這一刻,季涵似乎愣了下,隨即緊繃的神色迅速緩和,點頭說:「我馬上去。」

    鄭氏不陰不陽地哼了兩下,跟著季涵出去了。客廳裡,Ted膽戰心驚地看向寧末離,後者站著沒動,頎長的身形還是那般孤高驕傲,他的唇邊依舊掛著笑,眼眸深黑如墨,潑灑出來的是無盡的淡漠。他站了會,突然邁開步子,只對Ted說:「我們走。」

    寧末離一走,Ada先是大大舒了口氣,又立馬緊張地說:「寧總好像生氣了,怎麼辦?」

    沈磬磬望著寧末離離開的方向只是沉默,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的心上似乎突然之間冒出許多小疹子,不是很疼,卻麻得厲害,癢得難受,過敏了一般,用力深呼吸也不見好轉。

    Ada和船長幫沈磬磬收拾好東西,扶著她下樓,季涵已經在下面等著,見她出來上前從船長手裡接過沈磬磬的包,然後伸出手貼著她的額頭試了試溫度,俊眉不禁皺到一起:「溫度很高,趕快回去,我那有藥。」

    沈磬磬輕輕避開他的手,靠著Ada,視線垂在地上,低低應了聲。

    沈磬磬這回發燒來勢兇猛,積攢的疲勞加上受涼的刺激,病毒式地爆發了。沈磬磬坐在車後座,頭支不起來,只能靠著窗戶。她虛瞇著眼睛,夜色的濃郁和街燈的斑斕透過玻璃從她眼前一一晃過,晃得她心煩,偏偏過敏的感覺依舊,還越來越厲害,她全身都開始不舒服,腦袋也開始發麻,沈磬磬忍不住歎氣。

    季涵通過後視鏡看到沈磬磬雙頰緋紅,呼吸很重,不免急道:「很不舒服嗎?」

    「我這裡不舒服。」沈磬磬指指胸口,又指指頭,「這裡也不舒服。」

    「可別弄出其他毛病。」鄭氏從前座探過身子給沈磬磬搭了下脈搏,「心跳很快,小涵,我看還是得送醫院。」

    「我不去。」還沒等季涵回答,沈磬磬突然撐起身子說,「停車,我要下車。」

    鄭氏壓住她的手:「磬磬,別鬧。」

    沈磬磬掙開他,像是魔障了,執拗地說:「停車,我很不舒服,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季涵知道沈磬磬脾氣一上來,那是根本拉不住的,他立即安慰道:「好好,我們不去醫院,我們回家……」

    沈磬磬大聲道:「沒聽見嗎,讓我下車!」

    季涵的手緊緊地扣著方向盤,片刻後,他把車停到路旁。車一停,他便從駕駛座下來,來開後車門,俯下身捧起沈磬磬的臉,他的手有點涼,覆在臉上剎那間給她降了溫,然後,他耐心地說:「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越不舒服越要忍耐,如果你不想去醫院,我們就回家,回去後先吃點藥,睡一覺,等人舒服點再去醫院,好不好?」

    沈磬磬不禁以為是她燒糊塗了,所以才會出現幻聽,還有幻覺,現在的季涵如何還會用哄人的口氣跟她說話,那樣輕聲軟語,生怕說重了她會不高興,這些只在他們戀愛的那些日子裡出現過,現在已經成為找不回的過去。

    沈磬磬思緒迷失了一會,又等了一會,隨後她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不論是他溫柔的聲音,還是自己平靜的心。

    是的,她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那顆投入心湖的石子只是在入水的瞬間帶起了些詫異,緊接著就悄無聲息地沉入湖底,那種糖果般心軟心跳的感覺,不知被她遺失在哪個角落。

    季涵看到沈磬磬一直在發愣,目光定在他的臉上,靜謐得不可思議,他忍不住喚她:「磬磬?」

    「我想下車。」她再次開口,平靜卻不容辯駁,「Ada,扶我。」

    季涵不知怎的神智迷濛了會,待回過神,沈磬磬已經下了車,鄭氏追上去想要攔住她,可不管他怎麼說,她都無動於衷。

    鄭氏急得直跺腳,沖季涵拚命招手:「你杵在那幹嘛,還不快過來。」

    季涵想動卻動不了,他看著她一步一停虛弱的背影,她每走一步,他的心跟著涼下去一度:「你去哪?」

    沈磬磬沒有停下,沒有回頭,她說了兩個字,然後那本就微弱的聲音很快被風帶過。

    她說,回家。

    船長一直開著沈磬磬的車跟在他們後面,見到沈磬磬和Ada坐上車來還頗為奇怪:「怎麼了?」

    「磬磬姐想回家。」

    「不,」沈磬磬閉上眼,揉著太陽穴,清楚地說,「去寧末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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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d跟著寧末離回到家,車是寧末離開的,與其說開,不如說飆,他早就把笑臉丟到西伯利亞去了,Ted感覺車子裡一直飄著雪花,偏偏他還緊張地出汗,一路上他都是抱著安全帶祈禱上帝過來的。寧末離把車開到地下車庫,也不管Ted,自己下了車。Ted急急忙忙從後面跟上,小心試問:「末離,沒事吧?」

    「嗯。」

    寧末離走得很快,Ted在後面沒聽清,追上去好心安慰:「你別怪磬磬,畢竟季涵現在還是她丈夫,人家有那一紙婚約,怎麼看你都是外人……」

    寧末離突然一個轉身,Ted差點撞上去,他險險停住,剛抬頭就對上寧末離寒沉的目光:「我是外人,他是合法的,就憑那張紙?」

    寧末離把音調陰測測地一揚,Ted立刻一哆嗦。

    「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我和姓季的沒完,我給過他機會,他現在才知道著急,來不及了。還有,管好你那位,如果他再敢出現在我面前亂吠,你就可以滾蛋了。」

    Ted苦著臉跟他保證:「我知道了,你別生氣了,你這個樣子會嚇壞女兒的。」

    一提到了了,寧末離的面色果然緩和不少。

    到家後,即使心情不好,寧末離還是陪著女兒練琴,又陪著她入睡,然後才一個人回到客廳。寧末離只打開一盞落地燈,拿過一本填字遊戲,翻開後埋頭做了起來。筆劃過紙的聲音和時間濾過沙漏的聲音在耳側同步,越是安靜,這樣的聲音越是清晰,也越是浸透到人心磨出一份痛楚。

    多少年沒痛過了,自從她走以後。

    又或者,自從她走以後,他一直是痛著的,只是痛得太久,索性把這份痛收入身體,變成了一種常態。可今天,以為早就融入骨血的痛感突然被沈磬磬剝離出來,一下子鮮明的痛意差點讓他保不住高傲的顏面。

    筆尖劃過紙面,落下一道深痕,就如同沈磬磬今天當眾給他的那一下打擊。這並不能怪她,她只是把他們之間的關係看做一場遊戲,遊戲裡,誰認真,誰就輸了。

    突然,寧末離聽到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他立即起身,快速走到門口。

    他家的鑰匙包括自己和了了,只有沈磬磬有。

    還未及細想,門開了,然後先露臉的是船長,大男孩一見到寧末離,就如同小怪獸見到大Boss,戰戰兢兢地說:「寧總,我們把磬磬姐送來了。」

    寧末離抱臂挑眉,這話怎麼說得像是他是幕後黑手,讓人把沈磬磬強壓過來似的。

    寧皇帝神色莫測,金口未開,小怪獸不敢造次,慌忙退後,然後Ada扶著沈磬磬亮相。

    Ada欲哭無淚,皇帝現在看起來真的好可怕,她尷尬地擠出笑臉:「寧總……」

    「怕你不開門,所以就自己開了。」沈磬磬亮出鑰匙,雖然她很想讓口氣輕鬆點,但效果好像不怎麼樣。

    不是沒看到她慘白的面色,紅得不正常的嘴唇,還有強裝沒事的笑臉。

    可寧末離還是忍不住刁難她:「我為什麼不開門。」

    「因為你生氣了。」

    寧末離笑了,分明是假笑:「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駁了你的面子。」

    「很好,你還沒燒糊塗。那你現在到我這來幹什麼?」

    「……因為你說你有家庭醫生。」沈磬磬越說越無力,體內是一塊冰,偏偏身上燒得厲害,冰火兩重天,她快撐不住了。

    寧末離卻倚在門口,居高臨下,鳳眼似笑非笑地睨著她:「聽說你丈夫是醫生,怎麼不在他那看?」

    沈磬磬強撐出來的那點笑容終於被他的話折騰沒了,她僵著臉傻了一會,大團大團的烏雲堵在心口,她終於熬不過他,也沒力氣跟他爭,低聲跟Ada說:「走吧。」

    可她還沒轉身,身體忽然一輕,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攔腰抱起,許是這個過程太快,沈磬磬慌忙間伸手摟住寧末離的脖頸。然而,他的肌膚很涼,她滾燙的熱度剛碰到他,她反射性地縮手。

    「抱好。」

    「我很燙。」

    寧末離斜過眼,狠狠道:「已經很燙了,還敢囉嗦。」

    「凶什麼。」沈磬磬很想也瞪他一眼,可她在病中,實在威力不足,然後乾脆把手啊,頭啊,都往他身上靠,「燙死你。」

    「燙不死。」寧末離涼涼地回了句,復又對Ada和船長說,「你們可以回去了,有我照顧她。」

    那兩人雖然擔心沈磬磬,但迫於皇帝壓力太大,也不敢多留,立馬閃人。

    寧末離把沈磬磬抱到自己屋裡,沈磬磬還沒燒昏過去,她詫異道:「這是你的臥室,不是客房?」

    「嗯,客房的床單今天剛洗了,還沒換上,你今天先睡這。」

    「五間客房的床單都洗了?」沈磬磬還在掙扎。

    寧末離把她放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上,不容置疑地說:「我說洗了就洗了。」

    沈磬磬又忙著拉開被子:「我還沒換乾淨衣服。」

    「你有兩個選擇,一閉嘴躺好,二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

    這變態,又不是她有潔癖,沈磬磬重新躺回床上,剛趕來這裡的時候,人的精神氣還是吊著的,這一靜下來全身就跟散了架一般,頭更是尖銳地疼起來。

    寧末離在床沿坐下,隔著這樣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她身上的熱氣,真不知道她怎麼在路上熬過來的。

    他俯下身,撥開她的劉海,低頭抵住她的額頭。

    這一動作太突然,沈磬磬頓時被點了穴,從髮梢僵到腳尖,忘記了掙扎。

    寧末離的額頭也很涼,貼著她的額頭,透心涼的感覺,她明明鼻塞,卻能聞到他身上沐浴過後舒爽的清香,還有他平緩的氣息,彷彿只要她一呼吸就能和他交換空氣。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是不是紅得很可怕,但她的心跳已經到失控的地步,她有點害怕自己並發出個心臟病。

    這一期間,她一直閉著眼睛,直到他抬起頭。

    然後,她聽到他說:「先量個體溫,我打個電話讓醫生過來。」

    沈磬磬還沒從剛才的震驚裡緩過勁:「啊?」

    寧末離拿出溫度計測了一下,立即蹙眉,沒有多說,他走到門外去打電話。

    沈磬磬縮在被子裡,抬起手摸了摸額頭,那上面似乎還有寧末離留下的涼意,與此同時,她突然發現一直折磨她的「小疹子」奇跡般地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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