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乃臻此至境之楷模也。然其用力太過,早生華髮,命促身亡,以致「出師未捷身先死」之憾。功成名遂而不退,以招「天津教案」之禍,留惡名於後世。
竊以為吾輩當以儒道互補為體,兼收西學為用,執兩用中,不可偏廢。亦不可,雖坐而論道,無人可及,隨機應變,卻百無一能也。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經世活學,當以臨機應變為能事。
中西學浩如煙海,雖一生不可窮盡也。一曰不可一曝十寒,當徐圖之,曰「恆」;二曰不可泥古不化,當擇其善者而從之,曰「明」;三曰不可與經世相分也,當覓引路之明燭也,曰「立」;四曰學不為勝人,為勝己也,曰「剛」;五曰不可驕矜,不敢為天下先,當謙恭有禮,曰「柔」;六曰不可疏慢,當隨心所欲不逾矩,曰「儉」。
兄好讀書不求甚解,本泥古不化,如此胡亂道來,東摘西抄,尚花費時力,汗流浹背,勉湊此書,切勿見笑,聊以作答,以見兄之心意。渴盼賜教。
愚兄小全書某年某月某日哈小全從電腦前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看看表,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了,每次這個時候,他都要下三樓,到自己分管的科室轉一轉。他點上一支煙,出了辦公室,就下了三樓。
古英素突然對打乒乓球熱心起來,中午在單位吃完飯,她拉著哈小全到五樓去打球。五樓大廳裡擺著一張財政局的乒乓球桌案,張著網子,古英素不知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兩副球拍和一個乒乓球。一打上球,古英素就來了精神,發球、推擋、扣殺等樣樣都比哈小全強。
古英素臉色通紅,她一邊扣殺一邊說:「你可別小看你妹子,我可是校乒乓球隊的,受過專業訓練。」哈小全真有些搭不上拍子,光是撿球了。不一會兒,從財政局出來一個小伙子,高高大大的,長得很是英俊。他們知道,他是新分來的大學生,叫劉富庭,他常騎著個「重慶80」上下班,那時有摩托車的人很少,想必是家庭條件相當不錯。
「打得夠熱鬧!」劉富庭自言自語著就站在了一旁,點燃了一支煙。看球時,他不時給古英素叫好,目光直往古英素的胸脯子上瞟。
哈小全就有些不自在。
這傢伙,抽完了煙,毫不客氣地走到哈小全身邊,從哈小全手裡拿過了球拍,說:「來,讓我跟姐姐打上一局,姐姐真是有水平,肯定受過專業訓練。」他一上手,竟和古英素打了個棋逢對手,也肯定受過專業訓練。
古英素更加來了精神,她咯咯地笑著,看對方的眼神,也溫柔了起來。她越來越沉浸在這個讓她瘋狂的體育項目中。哈小全想,更重要的是,這個英俊的大學生,讓她異常興奮。哈小全默默地轉身上了七樓。他的心裡非常難受,天使就要飛走了。
以後,劉富庭經常叫古英素去五樓打球,古英素每次去之前,必要拿出鏡子刻意修飾一番,並不在乎哈小全不滿的目光。
哈小全在一天晚上下班時,終於知道天使要飛走了。
他們下樓的時候,古英素對哈小全說:「我今天不跟你走,我跟他走。」那聲音聽起來酸酸的。哈小全看見,劉富庭早已經發動起了「重慶80」,等候在樓下。古英素坐上「重慶80」,緊緊地摟住劉富庭的腰,摩托車迅速地行駛起來,她回過身來向哈小全揮手,長長的頭髮在風中飄揚。哈小全感覺心裡一陣難受,眼睛竟一時酸澀起來。他終於明白了,她說兩年,實際上是托詞,是委婉地拒絕。她並不愛你,你一個農村老侉,要嘛沒嘛,如何配得上人家天仙似的人物?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他騎上車出了政府機關大院,漫無目的地向前行進著。天一點點黑下來,不知過了多少時辰,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地叫起來,他這才發覺自己還沒有吃晚飯,抬頭看看眼前的街道,竟與回家的路南轅北轍,越走離家就越遠。他看見馬路邊有一家比較清靜、明亮的飯館,他停下車,進了飯館,找了個僻靜地方,要了一瓶「直沽高粱」、兩個熱菜,他要了一盒恆大煙,那時的煙卷還不帶過濾嘴。他一直是個規矩人,因為祖父和父母對他管教極嚴,他從不抽煙喝酒,即使和他們在桃李鎮參加了半年培訓,他也沒有沾過煙酒的邊兒,他領了工資,都悉數交給父母,父母給他很少的零花錢。
如今他每月掙43塊錢了,父母給零花錢多了,再加上加班費,手頭比較寬裕,即使這樣,他平時也不和煙酒沾邊兒。今天,他感覺心裡太難受了,他喝了一大口酒,用火柴點著了香煙,他深吸了一口,一下咳嗽起來。等靜下來,他又深吸一口,只覺得天旋地轉,又連著吸了幾口,就覺得好了一些,頭不暈了。不知不覺中,一瓶「直沽高粱」淨了,一盒煙還剩了半盒,服務員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明顯是在下逐客令了。他踉蹌地走出飯館,晃晃悠悠地騎上車,他不知怎麼就來到了河邊公園,那些月季花在燈光下依然怒放著,哈小全看著那些花朵,越看越彆扭,已然物是人非了。他不顧一切地揪下一枝白色花朵,手扎破了也全不在意,他把這朵花狠勁地扔到河中,然後他衝著黑暗的河面大叫了數聲,便蹲在地上哇哇大吐起來。
散了班子會,哈小全、吳雙兩個人回到辦公室,吳雙又發開了牢騷:「過春節了,每人才發五百元,你橫向和人家比比,好幾千幾千地發,我愛人單位就發了三千,我提議多發點,王局還跟我瞪眼。大伙辛辛苦苦掙的錢都哪去了?你說幹部們能沒意見嗎?報銷藥費每人才報三百元,還是三年前的,退休職工們早就有意見了,他們說要聯合起來找區政府。」「王局說不怕找,藥費問題是普遍問題,其他單位也這麼壓著,好幾年不報銷。」「你說的是困難企業,機關裡就不能無限期壓著,該走醫保的走醫保,該你單位報銷的就得想辦法解決,財政局每年按比例都給撥了款,這個錢你必須給大伙報銷到位。差額部分,咱自籌的部分,可以壓一壓,這總說得過去。在班子會上,我該發表的意見,我都發表了,你採納不採納那是你的事了。出了問題,反正咱不負責。」她從抽屜裡拿出梳子理了理頭髮,儘管她已經徐娘半老了,四十八九歲了,但她的頭髮依然黑亮,還沒有一根白髮,她的眼睛亮亮的,皮膚白皙,只是身體發了福,白白胖胖的。她的薄嘴唇像刀子似的,得理不饒人,總是說個不停。
「總說要過緊日子,給上頭送,一點也不吝惜,連請帶送,這一下子又得好幾萬,明天在金佰利請組織部和人事局的領導,肯定少花不了,起碼得上五糧液、龍蝦什麼的。他現在上上下下地緊忙活,誰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哈小全聽吳雙說這麼敏感的話題,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打開工作手冊低頭寫起了什麼。哈小全心裡跟明鏡似的,他何嘗不知王大正的用意。王大正今年已經五十六歲了,五十七歲就是個坎兒,鬧不好就得退居二線,但他老馬戀棧,絕不願輕易退出這片舞台,如果鋪墊好了,還能幹兩年。其實,無非是領導們一句話,「這個局的業務比較特殊,現在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先讓老王幹著吧。」在位一天和不在位簡直就是天上地下,車子、票子、房子、出國、迎來送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旦退居二線了,掉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馬上就會門前冷落車馬稀了。吳雙對王大正的做法肯定有意見,你賴著這個位置,我吳雙就沒有出頭之日,我也老大不小了,等你過足了官癮,我也就船到碼頭車到站了。哈小全對此則無所謂,自己剛剛上來,還沒有當一把手的奢望,無慾則剛,所以他比較灑脫,因為身上沒有多餘的負擔。
這天晚上,哈小全和杜小玉說了個瞎話,叫了一輛夏利出租車,直奔古英素所住的濱河小區。他沒有坐電梯,悄悄地從樓梯爬到了四樓,四周看了看,鄰居的大門都緊閉著,古英素的防盜門虛掩著,這是他們兩人提前約定好的,他輕輕地推開門閃了進去,隨手把門帶上,等他回過身來時,古英素已經撲進他的懷抱,一股馨香倏地鑽進他的鼻孔,古英素濕潤的嘴唇送上來,他們熱吻起來。兩個人鬧夠了,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哈小全換了拖鞋,脫了西服,走進客廳,客廳足有40平方米,地面鋪著淺色實木地板,一圈白色寬大的真皮沙發,液晶電視和組合音響。這是一套兩居室的商品房,一間作書房,一間作臥室,臥室拉著落地窗簾,一張雙人床罩著粉色的床罩。整個單元的佈置很是溫馨。
「鳥槍換炮了,什麼時候買的?」
「剛搬進來半年。」古英素穿了一件開胸的紅色毛衣,頭髮高挽,脖子顯得很長,一雙明眸顧盼生輝。
「這房子得有四十多萬吧。貸了多少錢?」
「我沒貸款,把原來的房子賣了,又找朋友借了點。你到廚房洗手,咱吃飯吧。我給你做了幾個菜。」哈小全進了廚房,洗了手,坐在飯桌前,桌上擺了四個菜,一盤辣子雞丁,一盤蝦仁黃瓜,一盤素什錦,一盤五香牛肉,一瓶五糧液。古英素給哈小全斟了一高腳杯五糧液,給自己斟了小半杯,他們邊喝邊聊,一會兒的工夫,古英素的臉便艷若桃花了,他們說著話,不時拉拉手,不時互相親吻一下,說到熱烈處,古英素便咯咯地大笑。喝了半截酒,哈小全便不能自持,就要解皮帶,古英素把他推進了洗手間,讓他去洗澡。哈小全進了洗手間,三下五除二,沖了一個澡,披上一件浴衣就急忙走出來,迫不及待地進了臥室,臥室裡的燈光很明亮,他看見古英素披散著長長的秀髮,兩隻玉臂從被子裡露出來,一雙迷離的黑眸放射出了熱切企盼的光芒,哈小全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當哈小全醒來的時候,已經午夜十二點了,他愣了一會兒神,渾身感覺既疲乏又愜意,古英素還依然保持著睡前的姿式,用雙臂擁抱著哈小全,她溫熱的氣息吹在哈小全的脖子上,感覺癢癢的。哈小全想,萬萬不能在這兒過夜,那樣的話,小玉會一宿不睡覺等到天亮。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怎麼辦?我拍拍屁股走人,她一個人孤衾冷被,如何度過這漫漫長夜?他情不自禁地歎息了一聲。
不想竟驚醒了古英素,她睜開眼,定了定神。「你醒啦,快去洗洗吧,洗完了就回家,不然小玉會著急的。」哈小全聽古英素這樣說,心裡不禁感動萬分,很動情地吻著她。
「我陪你到天亮吧!」「不用,我一個人習慣了。」說著,她推開他,催他快去洗漱。
哈小全下了樓,進了小區大院,回頭望了望四樓,四樓的窗戶映出了古英素模糊的身影,她向哈小全揮了揮手,哈小全也向她揮手。
他一步三回頭,直到他走出大院門口,古英素仍然站在窗前。
哈小全和冷薇都考上了西街區職工大學。哈小全通過單治爭取了自己的考試資格。冷薇報考了政史專業,哈小全憑著自己的興趣報考了中文專業。古英素由於和財政局的劉富庭熱戀,與職工大學失之交臂。
區裡馬上就要換屆了,人們看見張喜功經常跑田區長處匯報工作,實際上是去探聽消息。大家都說,如果這次田區長在換屆選舉中獲勝,張喜功自然也要晉級,當不了副區長,起碼也得來個人大副主任或者政協副主席當當。
張喜功這個人工作很有水平,只是喜歡趕時髦,在一次區裡召開的評選先進大會上,他用當時的時髦理論——系統論、信息論、控制論總結交流工作,可能是冷薇出的主意。但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與會人員不知所云,最終也沒有爭上這個先進,一時竟成了人們私下議論的笑柄。
他帶著冷薇等人,跑北京首鋼去學習崗位責任制。他回來就在大會上宣佈,我局要實行崗位責任制,明確職責,獎勤罰懶。對中層科長要實行兩年聘任制,科室進行雙向選擇,這在當時也是很趕時髦的。他宣佈完了,就到市局、區委、區政府、區人大、區政協、組織部、人事局跑了一大圈,告訴領導們,我張喜功要改革了,事還沒幹,就四處吹風了,實際上也是為了換屆給自己造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