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小說選刊》文\張楚
張楚:1974年生,唐山某單位公務員。著有中短篇小說集《櫻桃記》《剎那記》《七根孔雀羽毛》,有小說入選各種年選。曾獲第10屆河北省文藝振興獎、「人民文學獎」、《中國作家》「大紅鷹文學獎」。
2003年夏天,我正焦頭爛額地給領導寫發言稿,同事大聲招呼我,張楚!你的電話!於是小跑著去接。電話是當時《小說選刊》的副主編馮敏打過來的,他一口標準的北京腔讓我記憶猶新。他說,雜誌要選用我一個短篇,讓我準備一份個人簡歷。那是我寫作以來第一次小說被轉載,興奮之情難以言表,說話也磕磕巴巴的。我沒想到若干年後,我會和馮敏老師的兒子馮嘯然成為魯院同班同學,並且因了這一層關係,他常常請我們這些小字輩喝酒。他是個喜歡喝高度酒的人,而且酒量過人。我們這些晚輩在他面前開始時都有些拘謹,不過酒過三巡就沒大沒小了,大聲聊著文學,聊著讓我們困惑或狐疑的各種社會現象,面紅耳赤後就勾肩搭背,成哥們了。在我印象中,馮老師就是典型的軍人風範,說話鏗鏘有力又不急不緩,觀點明晰,跟他聊天就像跟一個學識淵博的長輩拉家常。
跟付秀瑩認識時她還在一家報社任職。我們都是河北人,而且讀過她的諸多小說後,我發現我們有著相同的審美趨向,注重文字,對俗世背後的斑駁人性有著近乎執拗的探尋慾望。這個貌似安靜的人其實骨子裡流淌著一種燕趙之氣,可是又往往遮掩不住內心的柔軟。有一次我們在哲貴那裡喝酒,他們都好客善飲,眼看我們就招架不住了,於是我們幾個私下商量,先集中火力把某位老兄灌倒。結果輪到她敬酒時,她突然沉默了,後來她眼光偷偷逡巡我們一番,半晌才猶猶豫豫地小聲對那位老兄說,我干了,你……你也喝了不少,隨意吧……她說話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近低到塵埃裡去……讓我們想埋怨她都不好意思了。她是個善良溫軟的人,老替別人著想,不管是否自己處於為難的處境。
在我印象裡,像魯太光這樣海量的人一般都隱藏在公務員隊伍裡。可是他卻離開公務員隊伍來從事他熱愛的文學。我記得有一次我們都喝多了,他說,也許我們對小說的審美標準、對小說的認識不盡相同,可是因為我們對文學的熱愛,我們都會成為好哥們。他這話實在,讓人感動,於是我們一桌子人只好又浮一大白。
郭蓓的歌唱得特別好,尤其是美聲。我還記得有一次她和我們一幫魯院的同學夜遊元大都遺址。那是春夜,無論什麼顏色的花朵都是白色,我們如花粉般浮在春風裡,內心洋溢著對俗世生活的熱愛。她給我們唱了《雪花天上來》,夜鶯般的歌聲讓夜也變得亮起來。
說了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因為他們讓我覺得親切,讓我覺得因為文學這條紐帶被連接在一起,是件很幸福的事。白雲蒼狗,對熱愛文學的人來說,當一切虛無的繁華過後,剩下的唯有真誠熾熱的文字,那些文字猶如世界上最純淨的空氣,讓我們在盡情呼吸的同時,仍能感受到身旁同類的鼻息乃至體溫——這是對抗時光最好、也最妥帖的安慰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