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性的秘密:徐兆壽性文化隨筆 第63章 女子在男子面前應如何擺佈自己
    學生黎明在博客上想與人討論一個問題,也想聽聽我的意見:

    一直有件事情沒有想明白,就是女孩子到底應該可愛點,還是成熟嫵媚一點?可愛會被人說是幼稚,成熟嫵媚又容易顯老。

    表面看這個問題是根本不需要討論的,從開始她就已經定下了基調:女人是被動的。但仔細一想,實則具有很深的文化根源。人們總是把人類的歷史講成政治經濟史,原因是這些歷史都是帝王將相們修的,是想統治天下的慾望在支配歷史。實際上,從最簡單最直接的角度來看,歷史也可以是男人與女人的歷史。歷史學家與人類學家都認為在歷史上有一段非常漫長的時期是女子說了算,也就是說,那段歷史是女人創造的。人們把它稱為母系氏族時期。近年來有不少學者(特別是神學者,他們不相信人類有那樣漫長的歷史,因為那些歷史在神的話語中沒有涉及)提出異議,認為母系氏族時期是不存在的。這些都是學術之爭,紙上談兵。前幾天去台灣,聽導遊說,台灣阿里山有一個民族在傳說中便是母系氏族,男人在族裡是沒有話語權的。前年到海南,也曾聽說海南先前有一種風俗,女人承擔了家裡的所有重擔,男人都是一個擺設。女子到田間去工作時,要用車子把男子推到田頭,然後讓他在田頭與別的男子打麻將,而自己則在太陽底下流汗。大概這兩則親耳聽到的風俗可以證明,母系氏族是可以存在的。

    到底母系社會是如何轉為父系社會的,教科書裡的有關女人可以手工生產等一系列的解釋是極為可疑的。從體魄的角度來看,男子始終比女子要優越,但為什麼那時男子要依附於女子呢?從生殖崇拜來看,最先被崇拜的應該女子,因為那時人們根本不知生殖是怎麼回事。也沒有婚姻制度和家庭制度,女子可以與她願意的任何男子發生性關係,於是所有的孩子與母親有著親密的關係,但「不知其父」。生育便被認為是女人的專利,女性生殖崇拜也由此而來。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女性的地位凸現了,女性在整個家族裡便擁有了絕對的權力。也許這樣解釋更為合理一些,只可惜我們傳統的學者一般都不願意將歷史與性聯繫在一起,便胡亂猜想了。

    當然,我的這種解釋也只是一種相對合理的猜測,還不足以解釋所有的問題。現在讓我們回到文明史。自從人類有了文明史,也就是父權史的開始,更準確一些說是男權史的開始。在古希臘劇作家埃斯庫羅斯的悲劇《奧列斯特》三部曲裡寫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在古希臘,克麗達妮斯特拉為了她的情人亞格斯都士殺死了自己的丈夫阿伽門儂,而她和阿伽門儂所生的兒子奧列斯特又殺死了自己的母親,為父報仇。這個案子被告到了神那裡,引起了很大爭論。

    代表母權制的依理逆斯神認為夫妻間沒有血緣關係,因此殺夫是可贖之罪;兒子和母親的血緣關係極其親密,所以殺母是非判死刑不可的。但是,代表新興的父權制的阿波羅神和雅典娜神卻認為,殺夫是十惡不赦的死罪;而因為母親殺死了父親,所以把母親殺死,只不過是報了父仇,為神執行了法律而已。最可笑的是,他們強調,奧列斯特殺死的是母親,並不是自己的血親,因為一個人的血緣只同父親有聯繫。他們認為自己並不是母親所生,而是父親所生,「父親沒有母親也能生育」。最後,帕拉斯神以仲裁者的身份裁決奧列斯特無罪。這也許可以被看成是母權制向父權制過渡的一個佐證。它的可笑的結局也說明那時人們對性的認識的愚昧,同時也可看到男子對女子天賦權利的踐踏。

    在這裡,我為什麼要把父權史與男權史相對地分開?說父權史是因為在漫長的歷史中,性,也就是人類說的血緣關係佔了非常重要的地位。這便是男性生殖崇拜的開始。從那時起,女性便屬於從屬的地位了。女性所要做的是如何取悅於男子,這一心理誕生了化妝術、首飾史和時裝業。這種在男子面前如何擺佈自己的心理成為一種歷史的印跡,也成為人類的一個集體記憶。

    在沒有家庭婚姻制度以前,性的關係一直是紊亂的,女子大概也可以天然地保存自己的天性,女子與男子大概也可以保持平等的權利,所以那時候的「家」並沒有體現男性文化為中心的特徵,而是家裡養了牲畜的意思,是財產。在資源相對匱乏的時代,男女結合更多的是建立一個經濟基礎之上的關係。從這個「家」的字面意義上來看,它典型地體現了農耕文化的特點。很多學者認為「家」字可以證明婚姻僅僅只是一種經濟關係,這種機械的唯物質觀念是盲目的。我們應該從它的表象去看內在的本質。

    但自從奴隸制開始,也就是父權思想被魔化以後,女子新的歷史便開始了。這實際上就是整個的文明史的開始。人類的文明史從性的角度來說,實際上就是女子不斷爭取自由與解放的血淚史。封建時代的進步意義在於,使女子從奴隸的最底層上升到男子的附庸,也就是說丫環變成妾。一夫一妻制是目前最公平的婚姻制度,它使女子享有了與男子平等的權利。

    在這漫長的歷史中,女人學會了取悅男子。首飾、衣物、禮教都成了女人的專利品,小腳也成了女子取悅於男子的方式。女子在這時實際上是徹底地變態了。我們一般說清朝有某個士大夫喜歡收藏女子的繡花鞋是變態,卻不說女子也被弄成變態者了。這是對女子的同情。

    從上個世紀女權運動以來,女子開始覺醒,但往往要革命,便不免過頭。這是很多女權主義者被批評的原因。問題是,女人要從男人心中要回自己首先要從自己開始,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目前的女權主義運動只是開了個頭而已。男人與女人的地位還要通過漫長的歷史才能有一個相對穩定且和諧的局面。

    我想,我再不需要回答黎明同學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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