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任世雄又來找張維,說是拿過去的那些稿子,份量還是輕了些,最好能把批評易敏之的那篇補上。任世雄對張維說:
「這樣吧,十二月份還有一次訂貨會,我趕那個會得了。你訪學的時候最好把書稿再趕一下,爭取十月底給我交稿。」
張維一算,訪學正好兩個月,回來也就是十月底,他可以在訪學途中完成書稿,就答應了。
八月底,張維、林霞、馮德昌等一行六人從北京出發去了廣州。
張維、林霞一干人等到廣州一家師範大學的招待所住下。馮德昌是總管,所需一切費用皆由其支付。林霞、楊玲兩人住一間,馮德昌和張維住一間,魯連生和吳用兩人住一間。白天,他們到約好的學校去聽課,有時和同專業的研究生們一起座談,晚上無事,他們就一起打雙扣。魯連生和吳用不喜歡打,就看電視。剛開始時,他們還很新鮮,後來也就皮了,得過且過,有時白天他們也睡大覺,或是打撲克。馮德昌說:
「反正易老師說過,這一回就當我們是出來玩,長長見識。我們就好好玩吧!」
但廣州再大,也不經轉,一個星期不但把廣州摸得一清二楚,還把附近的郊縣也轉過了。馮德昌說:「這還有一個半月呢,可怎麼打發時間呢?」林霞說:「不如我們先把該做的事做完,然後我們分頭行動,愛學習的學習,愛遊玩的遊玩,愛幹啥的幹啥,到十月下旬我們再集合,然後回去。」大家一聽林霞都這麼說了,就說好。於是,馮德昌給大家分錢。分完錢,林霞就問張維:
「張維,你想到哪裡去?」
張維說他還不知道。林霞說:
「你肯定是要去深圳了。離得這麼近,再不去,以後就少機會了。」
張維沉默了。的確,他一直想著要去深圳。只是在他從北京出發的前一天,穆潔半開玩笑地問過他一句:「你到那兒後一定去看看那位吳亞子。」
張維當時一聽,便只好說:
「我和她已經成了過去,我們再也不可能了。你放心,我絕不會去的。」
張維也的確想這樣做,但是一路上,他一直想著方教授的那句話:「你原來的那個女朋友吳亞子,聽說快要結婚了。」這句話每天都要在他的心上用刀尖刻一下。他想不通,吳亞子自從那封信以後,再也沒有給他來過一封信。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愛他嗎?她真的結婚了?她過得幸福嗎?但是他又想,算了,都半年多了,去看吳亞子,就是背棄了穆潔。
張維有要做的事。他要完成書稿。他繼續留在那個招待所裡。同時留下的還有林霞和魯連生。林霞是想多與一所大學的幾個教授聯絡聯絡,她給張維悄悄地說過,她畢業後,要和易敏之一起南下,如果這裡要她,他們就到這兒來。張維說:「易老師那麼大的名氣,哪個大學還不搶著要他啊。」林霞說:「他不想再教學了,他想退休,然後四處講講學就行了,所以我只考慮我的去處。」魯連生說他想看看這裡的圖書,張維就想,這兒有什麼好看的。後來,張維才知道,魯連生是愛著這裡的一個女研究生,是他大學時的同學,現在正好給了他們一個絕好的機會。
張維每天閉門著書。後來,林霞要去找幾個廣州的同學,要張維陪著去,張維只好跟著去。就在那幾天,他們在那些年輕人身上,真正領略到了中國南方改革開放的氣息。他們非常感慨。林霞的那幾位同學說,要真正感受新鮮的空氣,最好還是去深圳看看吧。林霞回來對張維說:
「咱們一起去深圳看看吧,順便你也應該去看看吳亞子,以了了你的心事。」
「不去了,我們之間已經了了。」張維說。
「算了吧,你什麼時候不結婚,就意味著沒了。我覺得你現在最好去看看,以後就再也沒什麼後悔的了。」林霞說。
他的心動了。他們商議,十月中旬去深圳,現在剩下的時間就抓緊辦自己的事。
張維定下心來寫作,三天後就完成了批評易敏之的那部書稿。拿給林霞看,林霞說:
「似乎更老成了一些,道理也更通了一些,可彷彿失去了你的激情。我覺得不好。你說呢?」
張維歎了口氣說:「我也有這樣的感受,覺得自己彷彿沒有了銳氣。」
「這不是你的文章,倒像是我們家那位的。張維,我覺得你現在在心理上已經歸順了,已經不適合批評了。如果你還要寫這篇文章的話,我勸你還是拿出你原來的激情和銳氣來。那才是你的文章,才是你的本色。」林霞說。
「但我現在希望能夠做到從容不迫,大開大合。我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大境界。」張維說。
張維晚上回去仔細地看了看剛寫的文章,的確如林霞所說,他懊惱地撕了那篇剛剛寫好的四萬字的文章。他撕完後,又跪在地上心疼地拾起那些碎片,最後他站起來把它揚在了空中。
他不準備再寫了,他想早日去看望吳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