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可能的,你想想,從你走後,你雖然不在了,但中心似乎還在你這兒,大家批的是你。莫非怎麼想?如果你來了,你還不喧賓奪主,把他撂一邊兒了。現在想想,你不在倒是更好,更能看出你這個人的性格和為人來。哎,我告訴你件事兒,我已經把你的文章給幾個雜誌社了,很可能過一段時間就會登出來。還有啊,有家報紙可能要把你們的言論登出來,你留心看看。這是好事情,給我們將要出的書做了最好的宣傳。快七月底了,趕緊趕稿子吧,你必須給我留出一個月的時間來出版印刷,所以,最好在這個月底給我交稿。」
「能不能再往後推一段時間。我覺得批評易老師的那篇文章還不成熟,那是我的重頭戲,我一定要好好地修改,但要好好修改,就必須得重新再讀一遍他的書稿。」
「得多長時間?」
「半個月。」
「好。」
當他再一次讀易敏之的書稿時,他發現,過去的很多想法又變了。再看看稿子,他覺得有很多地方需要大的調整和修改。他歎道:
「易敏之沒那麼簡單,真有些深不可測啊!」
就在那幾天,他不知怎麼地,心裡一直很急,總覺得可能有什麼事,於是去了趟學校。有他的一封電報,是三天前發的,因為沒有人知道他住哪兒,所以一直放著。張維不看則已,一看臉色大變。是母親病危,要他火速回去。張維趕緊找到任世雄,把情況給他說了,問道:
「我這本書能拿多少錢的稿費?」
「一萬多元。」
「能不能先給我墊付五千元。我現在必須得回去。」
任世雄猶豫了一下,就到銀行給張維取了五千元。張維寫了字據,拿了錢,也顧不上換衣服,就往火車站跑。
三天後,張維終於來到了荒縣三里屯。遠遠地,就看見家門口人來人往,門兩邊有花圈,張維的淚水就出來了。
他一直跪在母親的棺木前,別人給他端來飯,他也只是隨便吃幾口就放下了。聽劉洋說,媽是得心臟病死的。他不知道媽媽還有心臟病,他覺得自己太不關心媽媽了。媽媽不在了,他覺得這兒非常地陌生。他就想和媽媽在一起。妹妹劉惠惠一直遠遠地看著他,他看見後
,叫她過來。劉惠惠很喜歡張維,跑過來跪在張維的身邊。張維問:「媽去世的時候沒留下什麼話嗎?」
「媽說,就是想你。」劉惠惠說著就哭起來。張維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劉惠惠在張維的懷裡哭得更加傷心。
晚上,家裡舉行了較大的治喪儀式。第二天凌晨,很多人聚集到院子裡。有人念了悼詞,然後大家抬了棺木,到一公里之外的山坡下把人埋了。上午的時候,家裡又辦起了酒席,招待那些幫忙的人。下午的時候,又得到墳上去填墳。回來後,張維累極了。小妹給他鋪好了褥子,他倒下就呼呼大睡起來。一直睡到第二天凌晨,他終於醒來了。他聽見自己的旁邊都是打鼾聲,便又睡去。
現在家裡惟一的女人就是妹妹了。她很早就起來給大家做飯吃。因為這幾天大家都很累,起來得很晚,誰起來誰先吃,結果把飯熱了好幾遍。最後起來的是劉老漢,他一聞就知道飯已經糊了,把碗一扔,罵道:
「這是什麼東西?你個驢日的,不會做飯啊!」
張維沒有聽過一個父親這樣罵女兒的,心裡非常生氣,就說:
「惠惠還小,不會做,你不要再罵了。」
劉老漢不吱聲了,氣狠狠地坐在門檻上抽起旱煙來。劉洋和劉田都不敢說話。劉惠惠哭著跑到廚房裡做飯去了。張維就到廚房去幫忙。中午的時候,又是張維幫忙做的飯。劉洋和劉田都不會做飯,出來進去地轉。張維就問劉洋:「不是早就說要結婚嗎,怎麼一直沒有結啊?」
劉洋看看張維,又看看其他人,才說:「別說了。」
劉惠惠對張維說:「本來去年就訂了婚,可是,他看上的那個女的是個妖精,是他在附近的舞廳裡認識的。還沒結婚呢,就跟著別的男人鬼混。他就去跟那個女的家裡人說要退婚,可是,那家人把我們給的六千元錢用在娶媳婦上了,一分錢也沒有,就是要把那個女的嫁給他。」
劉惠惠說到這兒,狠狠地瞪著劉洋,劉洋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劉惠惠接著說:
「那家人也不要臉,說是他們也找不著那個妖精,讓他去找,他就到城裡一直等著。有一天,他終於看見那個妖精去了一家卡廳,就到裡面去找,結果和裡面的幾個男的打起來,被打了一頓跑了回來。後來又找了幾次,都沒有成。我們家的人就去找他們,要他們退訂婚的錢,他們說,他們可沒有想退婚的意思,如果要退婚,錢就不能退,如果要不退,就一塊兒幫著找那妖精。後來,他和人家家裡人一起去把那女的抓回來過,但當天晚上就被人家逃了,再也找不著了。那六千元還是你上次給的呢。」
張維一聽,說:「跟這種人家結了親,也要倒一輩子霉的,算了,重找一個不就行了。」
劉惠惠又瞪了一眼劉洋說:
「不就重找嗎?可是,這個沒出息的人還一直想著那個妖精。今年,他又看上了一個,就托媒人去說,人家說還是要先訂婚,訂婚比前面那個還要高,要八千元。」
「這麼高啊?」
「這還不算高的,都有一萬的呢。」劉田在門口嘟囔著。
「那後來呢?」張維問。
正在這時,劉老漢進院子了。劉洋對劉惠惠說:「別說了,趕緊做飯吧!」
張維必須要在這裡住七天才能走,因為第三天和第七天必須要到墳上去。張維本來很忙,但他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在這兒逗留了,無論怎麼樣,他們都是自己的親兄妹,他想和他們多呆幾天,再說,他也想多陪陪母親。
幾天裡,他除了幫惠惠做飯和到墳上去之外,就是和他們說話。惠惠還帶張維到處轉了轉。第六天下午,惠惠帶張維去了她上學的地方。那裡離她家有一段距離。惠惠看著看著就流下淚來,張維驚奇地問:「你怎麼了?惠惠。」
「我以後就再也上不成學了,哥,你如果能帶我走就帶我走吧!我給你下跪。」
說著,惠惠就跪下了。張維嚇了一跳,趕緊把她扶起來:
「我是你哥,你跪下幹什麼?起來,咱們慢慢說。為什麼上不成學了?」
「沒錢。」
「沒錢,我可以給你啊。」
「我爹說,沒人做飯,也沒人幹活,不讓我上學了。」惠惠哭著說。
「那他可以給你們做啊,還有你哥呢,他不是早就不上學了嗎?」
「他們都是男人,都不會做飯。再說,爹要哥以後出去掙錢,二哥還在上學,爹希望他能好好唸書,這樣的話,我就不能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