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世界上最柔軟的能夠穿透那最堅硬的。那個無形的能夠穿透那個無縫的。透過這個,我知道了無為的好處。不用言語的教導和無為的好處是宇宙間沒有能夠比得上的。
原文: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出於無有,入於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前天晚上我在讀一個蘇菲的故事,我喜愛那個故事,我看了覺得很高興,它非常美,我想將它跟你們分享。
有一個蘇菲的托缽僧在尋找神,他從一個國家流浪到另外一個國家,他碰到很多老師,但是沒有一個能夠滿足他,他找不到一個地方能夠臣服他的心,在失望之余,他決定進入森林裡,單獨一個人,聽命於內在的主人,而忘掉外在的主人。他去到一個很美的橡樹林裡,有很多橡樹,有些已經很老了,它們形成一個樹叢,枝葉交錯,形成了一種自然的保護,在裡面可以免於雨水、陽光和暴風雨的侵襲。附近有一個湖,那個樹叢裡面非常寧靜,因為它位於很深的森林裡,所以從來沒有人經過。
那個蘇菲徒進入那個樹叢裡,他很喜歡它,那個地方本身就有一種魅力,他開始在那裡靜心。每星期裡面有幾個小時,他會到附近的村子去買一些食物,然後再來七天的時間,他就會消失在他的靜心裡。
蘇菲宗派的人繼續在重復神的名字“阿拉”。回教徒的咒語是:“除了神以外沒有神”,但是蘇菲宗派的人將它縮減成一個字,“阿拉”或“神”,因為他們說有可能某一天當你在念咒語的時候,你或許就死在那個當中。如果你在重復頌念那個咒語,而你剛好死在那個當中,當你念出“沒有神”的時候,你死了,你就變成一個無神論者而過世。在最後的片刻,你沒有觀照到那個神性,相反地,你在一種負向性當中過世。他們說,那是危險的,所以他們在念那個咒語的時候沒有將整句都念出來,他們只是念“阿拉、阿拉、阿拉”,這樣的話,在最後的那個片刻,他們的心才能夠是充滿的,他們的氣才能夠充滿阿拉的名字,同時惦記著他,這就是他們所說的“吉克拉”。
那個蘇菲徒頌念他的咒語“阿拉、阿拉、阿拉”頌念了好幾個月,他開始覺得非常寧靜、非常安靜、非常冷靜、非常鎮靜,樹叢的周圍非常寧靜、非常和平,而且同樣的那個和平開始充滿他的內在,開始充滿他存在最核心的部分,但是他並不快樂,因為那樣還不夠。成道、涅槃還離得很遠。
已經過了好幾年,那個樹叢幾乎已經變成一個神聖的地方,橡樹成長得很茂盛,那些樹木好像突然變年輕了,有新的葉子發出來,整個樹叢變得很美,但是那個蘇菲徒的心卻帶著悲傷,但他還是在等待,他做盡一切所能夠做的,他經常充滿著祈禱和靜心。十八年過去了,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離涅槃離得很遠,當然現在他已經變得很寧靜、很和平,但是尚未有喜樂,某些東西已經溶解了,但是還沒有什麼東西降臨;某些東西已經離開了,他變成是空的,那個空當然是寧靜的,但是他並沒有被充滿,那個洞仍然保持是空的,現在已經沒有更多的事要做。
在一個陰暗的夜晚,就在半夜,突然間有一個懷疑在他的腦海中升起,他開始懷疑,因為十八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他已經做盡一切的努力,他已經毫無保留地將他所有的心血都投放進去,所以如果它沒有立刻發生,那麼它似乎將永遠不會發生。懷疑在他的內心升起,他開始想:是不是這個橡樹的樹叢不讓我的祈禱傳出去,就好像它不讓雨水和陽光進來一樣?那個樹葉非常厚,或許我的祈禱只能夠達到樹葉的下方,而沒有讓它跑出去,所以神並沒有聽到我的祈禱。就好像陽光從來沒有穿透這個樹叢,或許我的祈禱也沒有穿透外在的宇宙。這個樹叢是一個剝削者、一個吸血者。
他變得很害怕那個樹叢,所以就在半夜逃離那個地方。
但是就在那個時候,在離開樹叢好幾英裡的一條路上,有一個乞丐經過,他剛好要到另外一個鎮上。突然間,不知道怎麼搞的,有一股內在的力量催促他走到森林裡面去,他抗拒那股力量,因為那是危險的,森林裡面到處都是野獸,沒有理由要進去那個地方,因為他必須在隔天早上之前趕到另外一個村莊去,而他還走不到一半的路,他為什麼要進入森林呢?但是好像有某種東西在拉著他,他是無助的,他不能夠怎麼樣,他開始往森林裡面跑,好像瘋了一樣,有時候他會想:我在搞什麼?但是身體卻一直在移動,他無法控制,他想要逃走,因為那非常危險,他害怕、顫抖,但他是無助的,當他走近樹叢的時候,他才了解。
有一個微妙的呼喚來自樹叢:來到我這裡!那個聲音別人聽不到,但是在他裡面有某種東西能夠聽得到,那個樹叢簡直難以相信!整個森林裡面都黑漆漆的,但是那個樹叢卻發出一種微妙的藍光,好像它是屬於另外一個世界,好像有一個佛坐在樹下,好像有人在那棵樹下成道了,那個成道的光、那個涅槃的和平和喜樂彌漫了整個周遭,他可以感覺到有一種微妙的波動彌漫著整個樹叢,它變成一個具有磁性的地方。這時候,他的恐懼消失了,他進入了那個樹叢,光是一進入,他就被蛻變了,他變成一個完全新的人。他無法相信他自己: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壞,只是一個平凡的人。
在日常生活中他覺得很混亂、在日常生活當中他陷入了很多困難,他既不是一個有神論者,也不是一個無神論者,事實上,他從來沒有特別想到神,關於宗教,他從來沒有作過任何決定,事實上他對宗教是漠不關心的。生活上有很多問題……但是突然間,當他進入了那個樹叢,他就陷住在一個旋風裡,他坐在樹下,但是他不能夠相信,他從來沒有以這樣的姿勢坐著,他像一個蘇菲的托缽僧一樣地坐著,然後他的內在開始有一些攪動,他的存在最內在的核心被攪動了,有一個聲音開始響起,他無法相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它真是叫人難以相信,然後有一個聲音迸出來,他認不出那個聲音,但是漸漸地,當整個事情定下來,當那個興奮消失,他開始能夠聽到那個聲音,那個模糊的聲音開始變得比較清楚,那個無形的開始變有形,現在他已經能夠聽到——它只不過是“阿拉、阿拉”,他發覺他不由自主地一直在重復這個名字,他並沒有去做它,他不是一個做者,他只能夠去觀照它,它是自己發生的。
它就好像他只是宇宙海洋的一個岸,潮水沖上來濺濕了他的整個身體——“阿拉、阿拉、阿拉”——潮水在岸邊破滅;他只是那個海岸。他經過了潮水的洗禮,他被蛻變了,當天晚上他死了無數次,也再生了無數次。
有十八年的時間,那個托缽僧一直都待在那裡,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而他什麼事都沒做。
我喜歡這個故事,老子也一定會喜歡它,老子一定能夠了解它,它的奧秘到底在哪裡?它看起來有些不合理性:一個祈禱了十八年的人什麼事都沒有達成。要用什麼奧秘的鑰匙來解開這個故事呢?
老子講過一句話,那句話就是“無為”,它的意思是:沒有行動的行動,它的意思是:好像沒有行動一樣地行動;它的意思是:活躍同時不活躍。這就是那個奧秘的鑰匙。那個托缽僧做得太過火了,他做到一半就無法再持續下去了。他做得太過火了,做得太過火一直都是失敗的致因。
生命是一種平衡,他無法達到平衡,在他想要達成的貪婪裡、在他想要達成的野心裡,他走到了極端而變得太活躍。每當你太活躍,每當你只是活躍,那麼屬於世俗的事或許會發生在你身上,但是彼岸的事情是不可能這樣發生的,因為你太興奮了、太狂熱了,你還不是一個良好的接受器。一個良好的接受器是一個平衡的人,在活躍和不活躍之間平衡,在主動和被動之間平衡,在所有的兩極之間平衡。
那個托缽僧太好了,那個好成為不平衡。他避開了整個世界,他達到一個極端,他棄俗了,然後他變得有期待,他一直在期待。那些漂亮的樹葉並不是障礙,他自己那個“期待”的樹葉才是障礙、才是阻礙。是的,那些祈禱無法達到神,但並不是因為橡樹的緣故,那些橡樹是完全無辜的。那些祈禱之所以無法達到神是因為他被期望覆蓋著。他的祈禱很美,但是在深處有期望的臭蟲存在。他能夠持續地記住神,但是就在那個記住的背後有貪婪、欲望、和野心的影子,那些東西摧毀了整個事情。
連橡樹也從他的祈禱得到利益和祝福,但是他卻無法從他自己的祈禱得到祝福。橡樹變得更美,達到了一個新的青春和新的生命,好像被永恆碰觸到了,即使在那些橡樹黑暗的角落也有光開始在燃燒,但是那個托缽僧仍然保持是空的,他無法被充滿,因為他一直無法忘記他自己。
記住神是好的,但是直到你忘記你自己之前,那個記住都不是全然的。神和你兩者怎麼能夠一起存在呢?那是不可能的。
然後,突然之間,當他離開,這十八年的經常記住,以及經常重復頌念那些咒語,給予那個橡樹樹叢一個新的磁場,如此一來,那個橡樹樹叢就變成宇宙能量和意識的一個漩渦,現在那個橡樹樹叢已經准備好要給予、要回饋,因為生命是給和取、取和給。你不能夠只是一直取,你也必須給,在生命裡面是沒有吝嗇的,生命只有取和給。現在橡樹已經准備好要給予:它就好像一個懷孕的女人准備要生產。橡樹開始在森林的周圍為任何來到他那裡而能夠接受那個禮物的人產生出他自己的震動,那個乞丐就是被那個旋風所懾住了。
那個乞丐是一個平凡的人,不是很好,也不是很壞,沒有什麼特別,但是他比那個托缽僧來得更平衡一點。那個托缽僧是一個好人,是一個聖人,而這個乞丐有時候是一個罪人,有時候是一個聖人,沒有什麼特別,他從來不敢期望,因為他甚至從來沒有祈禱過,他甚至不是一個相信神的人,他完全投入在世俗一般的活動裡,他的貪婪從來沒有想到彼岸。
當他進入那個樹叢,他是很單純的,而且很天真,就好像一個小孩。然後,突然間,他就蛻變了。他沒有那個自我意識,那就是重點之所在。事實上,他並沒有在尋找神。當你有在尋找,你將會錯過,如果你尋找得太熱心,你就一定會錯過,但是如果你只是很放松,你或許就能夠碰見它,因為當你沒有特別在追求神的時候,它才會來到你這裡,當你在追求它的時候,你就太積極了一點。當你比較像女性的存在,而比較不像男性的頭腦,神才會來到你這裡,這就是老子所謂“陰性的存在”的意思,你只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