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意識能夠進入靜心狀態,那麼你就能夠接受死亡,那麼死亡就不是分開的東西,它就是你,你會把它看成一種休息,把它看成最終的放鬆,把它看成一種退休,你退了下來。整天你都辛勤地工作,到了晚上你回家,然後你上床睡覺,你退了下來。生命就好像白天,死亡就好像夜晚。你將會再度來臨,有很多個早晨將會來臨,你將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很多不同的形式出現在這裡,直到那絕對的死亡發生。只有那些變得完全沒有思想的人才能夠嘗到絕對的死亡,只有那些完全瞭解死亡和生命是同一個錢幣的兩面的人才能夠嘗到絕對的死亡,只有那些已經不再害怕死亡——一點都不害怕——而且不再執著於生命的人才能夠嘗到絕對的死亡。
因此最終的消失有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不害怕死亡,一旦你不害怕死亡,接下來的第二階段就是對生命沒有任何貪婪,那麼你就超越了。
老子說,這就是永恆的道——知道它就是成道,不知道它就會招致災禍。
現在讓我們來進入經文:
達到被動性的最極致,緊緊地守住寧靜的基礎。
萬物形成,然後進入活動,我觀照著它們退回到靜止狀態。就好像植物茂盛地成長,然後又回到它所長出來的根部(泥土)。
回到根部就是靜止,它被稱為回到一個人的命。回到一個人的命就是找到永恆的道,知道永恆的道就是成道。不知道永恆的道就會招致災難。
有很多事必須加以瞭解。
第一,被動性的最極致。
死亡就是一種被動性,死亡就是被動性的最極致,你什麼事都不能做。當一個人不能夠呼吸、不能夠睜開眼睛、不能夠講話、不能夠動,我們就判斷說他是死的。你要如何來判斷一個人怎麼樣才算是死的?他什麼事都不能做,他成為被動性的極致。死人是絕對被動的,他無法做任何事。
我想起一個故事,有一次木拉那斯魯丁自言自語說:有些人看起來好像是活的,但其實是死的,另外有些人雖然看起來是死的,但其實是活的,你怎麼能夠判定一個人是死的還是活的?他在講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講得很大聲,所以被他太太聽到了,她告訴他說:你這個傻瓜!如果手腳都是冰冷的,那麼你就可以知道他是死的。
幾天之後,那斯魯丁正在森林裡砍柴,他發現他的四肢幾乎都被那嚴酷的寒冷凍僵了,因此他說:死亡似乎已經來到我身上,但是死人不會砍柴,他們應該被尊敬地躺下來,因為他們不需要身體的移動,因此他就在一棵樹下躺下來。
就在那個時候,有一群嚴冬之下的餓狼經過,它們認為木拉已經死了,所以就攻擊他的驢子,將它吃掉。
木拉心想:「這就是生活,一樣東西被另外一樣東西所牽制,如果我活著的話,它們就不敢亂動我的驢子。」
死亡就是被動,你無法做任何事。如果一個人試著要學習如何去死——那跟其他的學習是一樣的——那麼一個人就必須學習成為被動性的最極致。你一直都在做些什麼,你的頭腦從來不讓你成為被動的。你的頭腦渴望行動,因為透過渴望,頭腦才能夠保持活生生的。每天試著用幾分鐘的時間成為被動的,如果你每天能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成為被動的,就有一個不同的意識層面會顯露給你。
就技巧上而言,靜心就是:用幾分鐘的時間成為被動的。用二十三小時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生命需要工作和活動,但生命也需要在活動和不活動之間取得一個平衡。所以偶爾要完全不活動,要像木拉一樣地想:在這個小時之內,我是死的。讓世界做任何它正在做的一切,而在一個小時之內,對它來講你完全是死的。
為什麼老子要說被動性的最極致?被動不就夠了嗎?老子說「最極致」是有其意義的:當你開始成為被動的,你甚至會努力去成為被動的,因為你不知道要怎麼去成為被動的。
人們來到我這裡問說要如何放鬆,如果我告訴他們一些事,如果我告訴他們說這就是放鬆的方式,他們將會去做它,但是任何作為都是違反放鬆的,不可能有任何「如何」,因為「如何」意味著你必須去做些什麼。事實上放鬆是當你什麼事都不做的時候才會來臨,甚至連努力去放鬆都不必,因為那個努力將會成為一個障礙。那些無法很容易入睡或遭受失眠之苦的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因為他們的頭腦,只有百分之一或許是因為身體上的毛病。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為心理上的毛病:他們具有一個概念說他們無法入睡,所以他們做盡一切努力來幫助睡眠,然而他們的努力正是他們失敗的原因。如果你做些什麼,那個「做」本身就不會讓你進入睡眠,那就是為什麼當你很興奮,當你的頭腦正在忙,你就無法入睡,但是當你不興奮,而且頭腦也沒有什麼事可以做的時候,你只要將你的頭放在枕頭上,就可以睡著了,其他不必做些什麼,只要這樣就可以了。你只要將你的頭放下來就可以入睡,但是一個遭受失眠之苦的人無法這樣相信,他會認為別人在謀害他。他們說他們只要將頭放下來就可以入睡,但是他一直這樣試了好幾年,事情卻從來沒有發生,所以他們一定是隱藏了某些秘密。
沒有人在隱藏任何東西,那只是一個簡單的現象——當你什麼事都不做,就自然會進入睡眠。你無法強迫使它來臨,如果你這樣做,你將會得到反效果。你甚至不用去等待它的來臨,只要躺下來,不要去管它,將它忘掉。只要享受那個躺下來:享受那個冷的被單,或是享受那個溫暖,享受那個床的感覺,只要享受。
有時候只要呼吸就覺得很美而值得享受——你是活的,而你正在呼吸。並非每一個人都那麼幸運。相對於每一個活在世界上的人而言有三十個死人,因為地球已經活很久了。對一個活著的人而言,有三十個人已經死了,已經埋在九泉之下,你能夠在地面上而沒有在地面下算是很幸運的。很快你就會進入地下,但是在這個時候,你大可去享受說你能夠呼吸。有時候只要呼吸就覺得很美,它能夠給你非常好的休息。
被動的最極致意味著甚至連要去成為被動的努力都沒有,這樣的話,它才是最極致,那是靜心所能夠引導你到達的最深的點。
人們來告訴我說,我在談論被動,但是我所有的靜心都是活躍的,為什麼?在它的背後有一個原因或一個邏輯,即使它對你而言看起來好像很瘋狂,那個瘋狂的背後是有方法的,而那個方法是除非你進入全然的活動,否則你無法達到被動的最極致。
如果你整天都很努力工作,那麼到了晚上當你回到家的時候,你已經很想睡了,你已經快要睡了,你已經準備進入睡眠。窮人,甚至乞丐,從來不會患失眠症,只有非常富有的人會患失眠症。失眠症是非常奢侈的,它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負擔得起的。只有那些根本不工作,整天都在休息的人才無法入眠。他們的邏輯很愚蠢,但是他們的邏輯是非常合乎邏輯的,他們以為如果他們整天都訓練他們自己睡覺,睡覺應該會來得更容易。他們整天都在放鬆、休息,以及等待夜晚的來臨,整天都在做這種訓練,但是到了晚上,他們發現他們無法入眠,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整天都在放鬆,你晚上怎麼能夠入睡呢?
生命會進入兩極,因此我說:如果你想要成為單獨的,那麼你就去愛;如果你想要完全單獨,你就要進入別人。如果你想要成為被動的,你就要先成為主動的,不要害怕兩極性,生命本身就是一種兩極性,那就是為什麼生命既是生命,也是死亡——死亡就是生命的另外一極。
達到被動的最極致,學習如何成為被動的,不要永遠都是一個做者,有時候也要讓事情自己發生。事實上,所有偉大的事情都是自然發生的,它們從來不是被做的。愛是自然發生的,沒有人能夠「做」愛。如果有人命令你去愛,即使他是希特勒,你要怎麼辦呢?你可以假裝、你可以演戲,但是你怎麼能夠因為命令而真正地愛呢?那是不可能的。根據我個人的觀察:那些去愛但是沒有真正墜入情網的人,他們能夠變成它的觀察者,他們能夠達到某種程度的觀照。尤其是妓女,她們能夠變成觀照,因為她們不愛那個人,她並沒有投入,只有她們的身體在動,她只有姿勢,只有空的愛的姿勢,她們總是置身事外,整個事情在進行著,但是她卻置身事外。她們能夠很容易變成觀察者,愛人是比不上她們的,因為愛人會涉入那個事件裡,他們會在那個事件裡忘掉他們自己。
記住,要進入兩極,如果你真的想要覺知,我告訴你,有時候要完全忘掉你自己,完全融入,融入到你不復存在,而當你回來的時候,你就完全在那裡。忘掉,記住;活著,死掉;醒著,睡覺;愛,靜心——要進入兩極,要使用相反的極端,要像一部車的兩個輪子,或是像一隻鳥的兩隻翅膀。不要只停留在一極,因為這樣的話,你將會癱瘓。
達到被動性的最極致,而且要永遠記住,所有美好的事都是自然發生的:愛是自然發生的,你無法去做它,靜心是自然發生的,你無法去做它,事實上,生命也是自然發生在你身上的,關於它,你並沒有做任何事,它也並不是你去掙得的。同樣地,死亡也將會發生,而你也無法對它做任何事,一切很美的、深奧的事都是自然發生的,只有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是由人做的。
你甚至連呼吸都無法做,呼吸也是自然發生的,你要跟那自然發生的世界進入同一個步調。
如果你問我的看法,我認為物質世界是「做」的世界,而靈性世界是「自然發生」的世界。當你做,那麼你只能達到物質的世界,當你只是存在,而讓事情自然發生,那麼你將能夠達到存在的本質。神從來不是經由努力而達成的,神是一種自然發生。你必須讓他發生,你無法強迫他,你無法攻擊他,你無法對他使用暴力——所有的活動都是暴力——你只能夠讓他發生。
那就是為什麼老子說,那些想要達到最終真理的人必須先達到女性的頭腦。女性的頭腦就是無為:男人做,而女人等待;男人穿入,而女人只是接受,但是最偉大的事發生在女人身上,而不是發生在男人身上——是她在懷孕。事實上,並沒有什麼事發生在男人身上,他可以被任何的注射所取代,他可以被一個小小的注射器所取代,它並不是生命中一個基本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