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要進行對新小路的調查了,我想瞭解一下她反對的原因。於是我敲響了小屋的門,一位叫瑪麗·史密斯的女士接待了我,然後她帶我去樹林中走走。
「我一直深愛這個地方,」她說,「這裡珍藏了我和其他許多人的回憶。我們都曾在這個地方呆過。人們稱它為『情人路』。它其實並不能算是什麼路,也不通往什麼重要的地方,但這正是我們來這裡的原因。遠離他人,只有我們自己。」她補充說道。
那天林間實在迷人,小鳥唱著歌,松鼠在樹枝間張望,很自在地活動,顯然這裡人跡罕至,它們一點都不害怕。我能想像得出,在小路修好後,汽車通過這片寧靜的樹林將會是怎樣的喧鬧,因此我猜這對她來說可能意味著些什麼。但我堅持認為社區的需要重於個人的意見,所以我沒說什麼。村裡目前的交通,特別是對於老人和小孩來說,尤其危險,所以對我來說他們的安全比這個老年女士的怪念頭更重要。
「拿這棵樹來說吧,」她停了一會兒說,「對你來說它只是一棵普通的樹,與這裡其它的樹沒什麼區別。」她輕輕地摸著這棵樹的樹皮說:「看這,在這個枝條下面,你看見了什麼?」
「好像有人用小刀在這裡刻過什麼東西。」我略略看了一下後說。
「是的,正是這樣!」她輕輕地說,「是一些字母和一顆愛人的心。」
我又看了一下,這回看得認真了一些。刻的那顆心還在那,此外還依稀可以看見有支箭穿心而過。心一邊的字母已無法辨認了,但在另一邊,字母「R」清晰可見,後面還有個像是「I」的字母。「初戀羅曼史?」我問道,「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唔,我知道。」瑪麗·史密斯說,「寫的是『RH愛MS』。」
我意識到我可能涉入太深了,真希望自己身在辦公室,遠離這個地方和這個老年女士,手裡還端著杯茶,舒舒服服地。
她繼續講著,「他拿著一把袖珍折刀,折刀上嵌有長釘,那種長釘可以用來挖出夾在馬蹄上的石塊,我們一起刻了我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我們深深相愛,但他卻要離開了,而且不知道他將在軍隊裡幹什麼。當然我也曾猜想過。那是我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因為他第二天就回部隊去了。」
瑪麗·史密斯停了一會兒,接著抽泣起來,「他母親給我看了那封電報。『R·荷爾姆斯軍士……在解放法國的戰役中犧牲。』」
「『我本來希望你和羅賓會結婚的。』她母親說,『我只有他一個孩子,我本希望能做祖母,有非常可愛的小寶寶。』她真是那麼說的!」
「兩年後她也去世了。醫生說是『肺炎,胸部著涼造成的』,但我認為這是典型的傷心過度。如果有個孩子那我們倆就都不會這樣了。」
瑪麗·史密斯又停了會兒沒說話。她輕柔地撫摸著那棵刻過的樹,就像她曾經撫摸他一樣。「現在他們想把我們的樹奪走。」她又輕輕地抽噎了一下,然後她轉過身來對著我,「當時我年輕漂亮,我愛嫁給誰都可以,我當時可不是現在這麼老的。我擁有生命裡所要的一切,一個值得愛的男人、健康的身體和充滿夢想的未來。」
她頓了頓,朝四周看了一眼。微風輕輕吹拂著樹葉,發出歎息般的沙沙聲。「當然,那時還有其他人,但他們連羅賓的一絲一毫都比不上!」她肯定地說,「現在我一無所有——只剩下殘留在這棵樹上的記憶。那個可惡的傢伙竟建議把路修在我們所站的這個地方,我真希望掐死他,我會對他說:你從沒愛過嗎,你活過嗎,你從不知道什麼叫記憶嗎?你知道,不僅僅是我們,現在我仍能看見些男男女女像當年的我和羅賓那樣到這兒來。是的,我一定要對他說!」
我轉過身去,心裡感到很難過。
SheLeftHerShoes愛的遺鞋
Shelefthershoes;shetookeverythingelse,hertoothbrush,herclothes,andeventhatstupidlittlesilvervaseonthetablewekeptcandyin.Justdumpeditoutonthetableandtookthevase.Thetinyapartmentwesharedseemeddifferentnow,herstuffwasgone,anditwasn』tmuchreally,althoughnowtheroomseemedlikeajigsawpuzzlewithafewpiecesmissing,incomplete.Theclosetseemedemptytoo;mostofitwasherstuffanyway.Buttheretheywereatthebottom,piledupliketheyusuallywereeverysingleoneofthem.Whydidsheleavehershoes?Shecouldn』thaveforgottenthem,Iknewtoowellthatshetookgreatprideinhershoecollection,buttheretheystillwere,rightdowntoherfavoritepairofsandals.Theywereblackwithadesignetchedintothewidebandthatstretchedacrossthetopofthem,thesolesscuffedandworn;adelicateimprintofwherehertoesrestedwasvisibleinthesoftfabric.
Itseemedfunnytome,shewalkedoutofmylifewithouthershoes,isthatirony,oramIthinkingofsomethingelse?InawayIwasgladtheywerestillhere,shewouldhavetocomebackforthem,right?Imeanhowcouldshegoonwiththerestofherlifewithouthershoes?Butshe』snotcomingback,Iknowsheisn』t,shewouldratherwalkbarefootoverglassthanhavetoseemeagain.ButChristsheleftallofhershoes!Allofthem,everysneaker,bootandsandal,everyhighheelandclog,everyflip-flop.WhatdoIdo?DoIleavethemhere,orbagthemupandthrowtheminthetrash?DoIlookatthemeverymorningwhenIgetdressedandwonderwhysheleftthem?Sheknewit,sheknowswhat』sshe』sdoing.Ican』tthrowthemoutforfearshemayreturnforthemsomeday.Ican』tberidofmyselfofhercompletelywithallhershoesstillinmylife,can』tdisposeofthemorthepersonthatwalkedinthem.
Hershoes,leavingadeepfootprintonmyheart,Ican』tsweepitaway.AllIcandoisstaringatthemandwonder,stareattheirlacesandstrapstheirbuttonsandtread.Theystillconnectmetoherthough,insomedistantbizarrewaytheydo.Icanrememberthegoodtimeswehad,whatpairshewaswearingatthatmomentintime.Theyarehersandnoelse』s,sheworedowntheheels,andshescuffedtheirsides,it』sherfragilefootprintimbeddedontheinsole.Isitonthefloornexttothemandwonderhowmanyplaceshadshegonewhilewearingtheseshoes,howmanymilesshewalkedinthem,whatpairwasshewearingwhenshedecidedtoleaveme?Ipickupahighheelsheoftenworeandabsentlysmellit.It』snotdisgustingIthink.It』sjustthelasttangiblelinkIhavetoher.ThelastbitofrealityIhaveofher.Shelefthershoes;shetookeverythingelse,excepthershoes.Theyremainatthebottomofmycloset,ashrinetohermemory.
她把鞋子留在了這裡,其他的她統統都帶走了,包括她的牙刷、她的衣服,甚至我們擺放在桌上裝糖果的銀色小瓶子,她直接把糖果倒在了桌上,然後把瓶子拿走了。這個二人世界的小蝸居看上去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屬於她的東西雖然不是特別多,可都給搬得乾乾淨淨,這間房子現在就如同一幅殘缺的拼圖,不再像以前那樣完整。衣櫃也變得空空如也,裡面的東西本來都是她的。然而就在櫃子的底層,也和往常一樣堆積在那裡,她的鞋子卻給留了下來,一隻也不少。她為什麼要把鞋子留下來呢?她絕對不可能是忘了拿,我知道她向來很寶貝她的鞋子收藏。可是,這些鞋子真的就躺在那裡,還包括那雙黑色的涼鞋,她的至愛涼鞋寬寬的鞋面,上面還鏤刻有花紋,鞋底已經磨損破舊,她的腳趾印還依稀可見於鞋內軟皮上。
這可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她既然選擇離開我,卻又不帶走她的鞋?這是一種諷刺嗎?還是我想歪了?從某種角度說,我又暗自高興,鞋子既然給留了下來,那麼她總有一天會回來拿的,對嗎?我是說沒了這些鞋子,她以後日子怎麼過啊?可是,她不會再回來了。我知道她不會的,她寧願光腳踩玻璃也不願意回來看我的。可是,老天!她怎麼就把鞋子給留下來了呢?所有的鞋,包括全部的球鞋、靴子、涼鞋、高跟鞋、木屐、人字拖……我該怎麼辦啊?任它們放在這兒,還是打包扔掉呢?我是不是要每天打開衣櫃就看見它們,然後冥思苦想她留下鞋子的目的呢?她一定是有意這樣做的,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些鞋子我不能扔,因為我怕有一天她會回來拿。她的鞋就這樣留在我生命裡,徹底擺脫對她的思念是不可能的,無論是鞋子還是它們的主人我也無法捨棄。
她的鞋子在我心中留下的深印實在難以撫平,我只能癡癡地看著她的鞋,看著那些鞋帶,然後傻傻地把鞋扣繫好。這些鞋子將我和她連結在一起,雖然方式是那樣滑稽可笑。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想著她在那時那刻穿著哪雙鞋子。鞋子是她的,不是別人的,鞋跟磨短了,鞋邊磨破了,鞋內是她纖纖的足印。我席地坐在她的鞋子旁邊,想著她穿著這些鞋子到過多少地方,走了多少的路?她最後下定決心要離開我時穿的又是哪雙鞋呢?我拿起了一隻她常穿的高跟鞋,心不在焉地嗅了一下,我一點也不覺得噁心,因為屬於她而實實在在能讓我擁有的就只剩那氣息了,這也是回憶以外她留給我的最後一絲真實存在。她把鞋子遺留在這兒;其餘一切都帶走了,除了鞋子之外。它們躺在衣櫃的底層,那個屬於她的,屬於回憶的神聖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