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化石的故事
從偏見的奴役下解脫出來,這樣才能用正確的觀點來看生活,或瞭解人性。
——泰戈爾
那個身材瘦小的老人在翻動他的汽車行李廂時的模樣引起了迪麗雅的注意。他從行李廂裡搬出了一件用布包裹著的重物。他是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當時,迪麗雅正陶醉在亞利桑那州布魯梅薩石化林的奇異景色中。老人費勁地抱著包裹,蹣跚地穿過道路,向沙漠走去。他沒有看到她。迪麗雅被好奇心驅使著,遠遠地跟在了他的後面。
老人步履艱難,不時要停下來喘喘氣,好不容易才攀上了一座小山崗的山頂。然後,他朝四面看了看,將那包裹扛在了肩上,又朝山下走去了。迪麗雅急忙跟了上去,當她到達山頂,她看到老人已經走到了山腳,正站在一條小溪的邊上。忽然,他在泥地上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那個包裹。迪麗雅悄悄地走了過去。
那是一塊大約十四磅重的木化石,看起來像是一個樹樁。據迪麗雅所知,這樣的化石大約形成於2.25億年前,但它仍然像一塊木頭。令人感到驚異的是,那塊化石綴滿了美麗的晶體,在陽光下閃爍著綠色、藍色和紅色的光彩。老人輕輕地撫摸著那塊岩石,目光裡流露出款款深情。良久,他站了起來,看了迪麗雅一眼,又看了看那塊木化石,嘿嘿地笑了起來。「漂亮的石頭呀!」迪麗雅搭訕著。「但我不得不將它送回到這兒來。」老人說。「你是在什麼時候發現這塊石頭的?」迪麗雅好奇地問。
「60年前,我才13歲。當時,我父親帶著我和哥哥到這兒來觀光,我就在這個地方找到了它,並將它藏在了汽車裡。父親知道後,就責備我不該做這種事。但那時我們已經回到紐約了。」
隨後,兩人很自然地交談了起來。老人對她說,60年來,他始終認為這塊木化石是永遠屬於他的。直到最近,當醫生診斷他已患了絕症之後,他才恍然間感到:猶如他的生命一樣,他對這塊石頭的擁有權也只是暫時的。於是,他決定不遠千里,將這塊他鍾愛的石頭送回到這裡,送回到這一片他一直對之懷有愧疚之情的沙漠中來。
太陽下山了,老人長長地歎了口氣,結束了他的敘述。他彎下了腰,輕輕拍了拍那塊美麗的石頭。忍著淚轉過頭去……迪麗雅攙扶著他再一次爬上了小山崗,在山頂,他們回頭望著那塊木化石,此時,它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黑點了。
天色越來越黑,迪麗雅只能勉強看到身邊的這位老人——這位在人生的盡頭體驗著如釋重負和戀戀不捨兩種感情的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
事實上沒有任何東西能真正屬於某個人,甚至包括本體在內。作為世界的組成部分,也作為一名匆匆的過客,在經歷了一番人生遊歷之後,本應該心滿意足的離去。
可怕的多疑症
信任一切人是個錯誤,對一切人都信任同樣也是個錯誤。
——塞內加
奧特·索裡夫人,這位幾乎生了一打孩子的婦人,似乎總不在晴朗的天氣或者白天裡分娩。現在,本森醫生連夜開車又去出診了。
在離索裡農莊還有一段路的時候,小車前的燈光裡出現了一個沿著公路行走的男性的身影,這使本森醫生感到一陣寬慰,他降低車速,注視著這位吃力地頂著風前行的人。
車子貼近夜行者的身邊,本森剎住車子請他上車。那人便鑽進了車裡。
「您還要走很遠麼?」醫生問。
「我得一直走到底特律。」那人答道。他非常瘦小,那雙小黑眼裡被頂頭風吹得充滿了眼淚:「能給我一支煙嗎?」
本森大夫解開外衣扣子後記起自己的香煙是放在大衣的外口袋裡,他把煙盒遞給正在衣兜裡摸火柴的人。煙點燃著了,那人拿住煙盒愣了片刻,然後向本森說:「也許你不會介意?先生,我想再拿一支等會兒抽。」不等主人回話,他晃晃煙盒又取出一支來,本森大夫感覺到,有隻手觸到了他的口袋。
「我把它放回您的衣兜吧。」這個瘦小的傢伙說。本森急忙伸手想接住煙盒,但他不無惱怒地發現,煙盒已裝在他的衣兜裡了。
片刻之後,本森說:「為什麼要到底特律去呢?」
「到一家汽車工廠去找份活幹。」
「當時您在軍隊裡幹過麼?」
「在前線開了4年的救護車。」
「是麼?我就是醫生,我叫本森。」
「這車子裡充滿藥味。」那人笑起來了,然後又鄭重地加了一句,「我叫埃文斯。」
沉默。本森注意到他有著像貓一樣的消瘦的臉頰,並且上面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像是新近才有的。他想起索裡夫人並伸手掏表,他的手指摸向衣兜的深處,這才發現他的手錶不見了。
本森醫生慢慢地移動著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座位下,摸到了那支自動手槍的皮套子。
他緩慢地抽出手槍,藉著黑暗把它貼在自己身體的一側。然後急速剎住車,把槍口對準了埃文斯:
「把那只表放進我的衣兜!」
乘客驚嚇得跳起來並慌忙舉起手。「上帝!先生……」他囁嚅著。
本森先生的槍口衝著這個陌生人頂得更緊了:「把那只表放進我的衣兜,否則我要開槍了。」
埃文斯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背心口袋,然後顫抖著把表放進醫生的衣兜,本森醫生用空著的那隻手將表收好,然後逼迫對方滾下車。
「我今晚出門是為了救一個婦人的性命,然而我還花費時間去幫助你!」他怒氣沖沖地對那人說。
本森迅速發動車子,奔向農莊。
索裡夫人擁有許多關於怎樣將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經驗,顯然她幫了自己的忙。接生孩子沒費多少事兒。
「今晚,路上搭我車的一個傢伙想搶劫我。」他對奧特說,帶著幾分得意,「他拿了我的表,可我用手槍頂著他,他只好把表還給我作罷。」
「我真高興,他能把表還給我。不然,還真沒法知道孩子的出生時間。」
「孩子是半小時以前生的。此時此刻是……」他湊近桌前的燈光。
他驚奇地盯住自己手中的表。表面玻璃是破裂的,柄把也斷了。他把表翻過來,緊挨著燈。他讀出那上面鐫刻著的磨損了的字:
「贈給列兵T·埃文斯,救護車隊員,1943年11月3日晚,在靠近意大利的前線,他一個人勇敢地保護了我們全體的生命。護士內斯比特,瓊斯,溫哥特。」
我們對其他人的信任最大部分是由我們對自己的信任構成的,但信任又以懷疑為基礎。所以我們不能輕信他人,也不能完全不信他人。
和數字結婚
無限在有限之中發現了自身,這雖是一種矛盾的現象,但卻是扎根在創造基礎上的一種矛盾現象。
——泰戈爾
保羅·艾爾迪什1913年生於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父母都是數學教員。他是一個獨生子,也是一個數學神童,4歲的時候他告訴母親說他發現了負數,把他母親嚇了一跳。17歲那年,艾爾迪什去和另一位數學神童安德魯·瓦索尼會面,沒說什麼客氣話,艾爾迪什開門見山就叫瓦索尼給他一個4位數字,瓦索尼就說2532,然後,艾爾迪什立刻就說2532的平方是6411024,對方聽得傻了眼。艾爾迪什然後又問這位新朋友:勾股定理有幾種證明的方法?瓦索尼說他只知道一種,而艾爾迪什說他至少會37種。瓦索尼後來回憶說:「艾爾迪什說完這些之後,說他得跑了,後來他真的就跑了——不是走而是跑。他這個人從來就不會慢慢地走路,而總是一路小跑。」
數學家喬治·波爾迪回憶說,艾爾迪什在大學教學期間,有一次偶然看到黑板上有兩位函數分析專家寫的一個關於函數的長達30頁的解決辦法,他朝黑板看了一眼,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把他的解決辦法寫了出來——只有兩行。喬治·波爾迪當時驚訝地說:「這不是魔術是什麼呢?」
這個古怪的人一輩子沒有結婚,沒有自己的家,總是東跑西顛,過著一種類似遊牧的生活。他惟一的財產就是一隻用得很舊的箱子,他總是提著箱子突然出現在朋友或數學界同行的家門口要求借住幾天,他說他這會兒腦子開竅了。在別人家裡工作幾天,然後就又提著箱子到別處去,別人也從來都不拒絕他。他手頭也沒有什麼錢,因為即使有了錢也常常送給了別人。看來在花錢上他的數學只能得零分。
「天才」的名號聽起來更像是上天的傑作,而非人力所致,因而天才的頭腦總是凡人羨慕的對象,而生活則常被認為不是常人的生活,更像是傳播文明的使者。
誠摯之家
人們很容易被他們所愛的人欺騙。
——莫裡哀
那是20年前,當時菲利浦·凱利還是一名修士,派駐新澤西州。他的工作對象是一些波多黎各移民。他們跑到美國來打工,為坎貝爾牌罐頭摘番茄,為鳥眼牌罐頭摘青菜。人們吃過的鳥飯樹漿果多半也是他們摘的。他們很多人攜家帶口而來,都夢想著有朝一日掙足了錢回波多黎各島老家蓋上一所房子。
那一年是菲利浦來這個教區的頭一年,沃爾特·詹森卻是最後一年了。他在罐頭公司干了40年,行將退休。過去的25年裡,他一直在工廠做領班。他熱愛那些和他一道工作的人們,大家也同樣愛戴他。
沃爾特告訴菲利浦,當地有一項熱鬧的傳統活動——「回鄉之旅」。每年12月份,該教區的2000個波多黎各家庭都要聚會一次,每家拿出5美元(當時約合一個採摘工一天的工錢),放到一個罐子裡,再用一張紙條寫上自家的姓名。然後,大家選出一個人蒙上眼睛,從那些紙條裡抽出一張——被抽中的這家就可以用這筆錢回波多黎各島探親,快快活活地過上兩個星期。
「你來看我們抽彩吧,」沃爾特向菲利浦提議,「我會把你介紹給大家。」
時至今日,菲利浦還記得那繫在白鐵皮屋頂下椽子上飄舞的綵帶,彷彿還能聞到意大利麵食的香氣,聽到那邊動聽的樂曲。牆上貼著波多黎各的旅遊招貼畫,人們圍著他和沃爾特,興奮地指給菲利浦看他們的故鄉。菲利浦不由驚歎,那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下午3點的時候,各家的5元錢都湊齊了。但在抽彩之前,主持人叫起沃爾特,當眾送給他一塊匾,紀念他在這裡的辛勤工作,並表達大家的謝意,感謝他多年來給予大家的關懷和友愛。眾人熱烈的鼓掌。隨後,人們請菲利浦來抽出那個幸運的家庭。
菲利浦被蒙上雙眼,被領到一隻大鼓旁。菲利浦把手伸進去,抓到一大把紙條,最後只留下一張在手裡。
菲利浦取下眼罩,大聲念道:「沃爾特·詹森!」歡呼聲震耳欲聾。人們簇擁著沃爾特,向他道喜,同他熱烈擁抱。
喧鬧還在繼續。菲利浦漫不經心地把手又伸進那只鼓,抓出一把紙條。只見每張紙條上都以不同的筆跡寫著同一個名字——沃爾特·詹森。
公平、誠信只對人的心理產生影響,它們並不是上帝的作為,而是人為的產物。並不是所有的欺騙都令人不齒,有時候其中包含著善良與愛,這樣的欺瞞會令人為之動容。
生命的一課
有人喜歡對他人惡言惡語,是因為大部份的人都誤以為肯定了他人的優點,就減損了自己的光榮。
——歌德
「你看那個胖子!」這種語言對於一個初中一年級的新生來說也許很殘忍,可是當年大家就是這樣對待班上一個叫馬特的男孩子的。大家都嘲笑他,恥笑他巨大的身體。他很胖,至少超重50磅。大家每次找人打籃球、棒球或者踢足球的時候,都不叫他。馬特記得大家對他無休止的惡作劇:大家會故意用垃圾塞滿他的置物櫃;到圖書館借一堆書,趁著吃午飯的時候放在他桌上;上完體育課,大家把冰冷的水噴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