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化注意力具有長足的進步空間;美國海軍陸戰狙擊手的整訓過程就是一例。在歷時三月的狙擊學校中,海陸作戰隊員學習觀察微末的細節,銘刻於記憶中。他們學會不只注意到一隻廢棄錫罐,還要聯想它可能蘊含的意義——它透露出敵軍的糧食補給狀況,或敵方士氣與軍力的梗概。訓練從意識階層開始,但這份技巧最終將在潛意識和自動化注意力裡根深蒂固。
狙擊學校的講師經常玩一個叫做「記下來,狙擊手」的遊戲,玩法是在房間地板上散置10件物品,然後岔開學員的注意力(其實是對他們大吼大叫)。學生應在遊戲過程中凝神專注,再受命畫出地板上的各個物件,並敘述其功能、尺寸、形狀、顏色及狀況;十個裡面對了八個才算及格。至於另一項操練,則是稍微改變學生所處的週遭環境——走廊上懸掛的相片中,可能有一張與另一張對調了位置——學生將被詢問注意到什麼變化。磨練之下,觀察力與注意力逐漸根植於學生腦中,其運作已成無意識的自發性行為。這些海軍陸戰隊員不論身處何處,都會自動啟動他們的無意識注意力。
自動注意力的培養,不見得是件乏味的工作。讀者試著從漫畫家阿爾·赫斯菲爾德(AlHirschfeld)在《紐約時報》刊載的漫畫中尋找「妮娜」這個隱藏的名字時(妮娜是他的女兒),感到樂趣橫生。據說,美國空軍也利用搜尋「妮娜」,鍛煉飛行員辨認目標的眼力。
海陸狙擊手必須隨時張大法眼,凡事保持警覺,因為——尤其在陌生環境中——他們不知道何者重要、何者不重要。他們的注意力進入高度警戒,直到徹底觀察了情勢為止。不過,比較常見的學習之一,是學著辨認你可能忽略的部分。我們的心智不可能涉入週遭的每一件事;我們必須有所選擇,而魔幻記憶負責提醒我們何者為重。舉例而言,試著閱讀以下段落:
許多食品成本過高。假使農地地價未曾如此高昂,食品成本即可降低。此外,拖拉機及其他工具亦所費不貲。政府官員也應降低農產品賦稅,在此類產品課徵重稅,為所有人帶來了損失。
你是否記得這段話的要義?或許吧,因為理解文義是多數人的閱讀宗旨。但你是否發現這段話通篇未出現「的」一字?你八成沒留意,因為這種事並不重要,而且大多數時候,你是對的。
分辨何者該仔細觀察、何者不妨忽略,是透過反覆練習、從錯誤中摸索,然後指揮我們的意識性注意力緊握日後或許有用的影像、聲音記憶而習得的。你若讀到一段透著蹊蹺的文章,你的警覺心或許會被喚醒,要你找出其中玄機,因而注意到文中古怪之處。舉例來說,你注意到以下字串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地方嗎?
The
Red
Impala
Can
Kick
You
你或許覺得這個字串透露著怪誕的意象(整句話的意思是「紅色高角羚會踢人」),也發現每個字的頭一個字母串起來就成了「TRICKY」(詭計多端)一字。假使你是個間諜,正在學暗號,這或許是一種重要的注意力形式。否則,你只是稍微提高注意力的敏銳度,心知你偵測到的其實無關宏旨。
同樣的,我們學會注意重要事項。廚子注意麵團中的奶油溫度是否夠低,因為這攸關他是否需要檢查火星塞;心理醫師觀察病人的肢體語言,因為這告訴他病人是否心存憤怒。人人都有一套自動化的注意力掃瞄器,用來偵測特定項目。透過努力與練習,你可以延伸你的注意力技巧(包括自發性及意識性注意力),以便為你的魔幻記憶創造一副敏銳的眼睛與耳朵。
「雞尾酒會效應」為所有部位的合作無間提供一個範例。想像自己站在滿室交頭接耳的人群中,一陣陣對話聲侵入你的耳中。你正和眼前的人交談。儘管談得起勁,但是你的雙耳仍能聽見房間裡的其他聲音,尤其是那些熟悉的字眼,像是你最支持的棒球隊隊名,或是某人提到你的名字。你雖然一心專注於交談的對象,試著將你打算記住的事情存在心裡,但你的無意識注意力仍掃射房間,尋找與熟稔的記憶相符的聲音。這些聲音一旦入耳,你就會試著多瞭解一點,因而加速轉動心智回路,努力將聲音來源的房間一隅和相關話題消化吸收。
注意力訓練
這些練習讓你在閱讀圖文之際,操練你的意識性注意力與自發性注意力。你所注意或忽略的,顯示出你在文字或視覺注意力上的強項。當然,你還具備其他形式的注意力,例如負責肢體動作或嗅覺的注意力,但本書無法針對它們進行演練。閱讀解答說明之前,請務必做完練習、回答問題。
1、閱讀以下這段話,然後蓋住它並回答問題:
「請接受我的辭榭,我不想加入會接授我為會員的俱樂部。」(語出格羅克·馬克思)
·你發現這段引言的任何錯誤嗎?
說明:其中有兩個錯別字,「辭榭」應作「辭謝」,「接授」應作「接受」。這道題目既鍛煉你的閱讀注意力,也強化你從不相關資訊中挑出重點的能力。你被要求在閱讀後遮蓋引言段落,因而被迫回憶細節,並區分各項細節的重要性。
2、閱讀以下段落,然後蓋住它並回答問題:
你是一位公車司機,車上總共能容納72名乘客(共有36張座椅,每張椅子能坐兩個人)。起站有7個人上車;第二站,3人下車、5人上車;下一站,4人下車、2人上車;接下來兩站中,各有3名乘客下車、2名乘客上車;再下一站,又有5人下車、7人上車。公車行駛到倒數第二站時,有2人上車、5人下車。
·這輛公車總共停了幾站?
·公車司機叫什麼名字?
說明:這道題目同樣要求你區分相關與不相關的細節。要得到正確答案,你需要揚棄刻意混淆思想的數字,回想文章一開頭,明明白白地指出公車司機就是「你」。
3、花五秒鐘閱讀以下字串,然後蓋住書本,照你的印象一五一十地寫下它們。
巴黎的 的春天
一生 只有
有一回 一鳥在
在手
說明:每一段話都有一個字重複出現。你如果沒看到,就表示你不加思索地閱讀。你見到這些句子,覺得很熟悉,心思便神遊到別的地方去。
4、閱讀以下段落,然後回答問題:
借由確保流程計劃之發展與整合的一致性,你將促使各項管理流程發展出其執掌流程的整合計劃。你也將負責營運計劃之模擬,以及規劃方法與流程效能評估法的推廣。身為整合規劃師,你的職位將居於人事、規劃、執行和評估矩陣的樞紐。
·以上描述的職務為何?
說明:這是一則刊登於網際網路的招聘啟事,不過我們不清楚這究竟是怎樣的工作。如果你是少數看得懂這則廣告的人士,你很可能是一位動機強烈的讀者。惟有高涉入的讀者,例如撰寫這篇文案的人,或是從上司文件中瞥見這則啟事的職員,才會花心思破譯它的涵義。
5、注視以下隨意擱置的字母,瀏覽之際,在30秒內畫一條線把「T」串聯起來,串聯的數量愈多愈好。
說明:這道題目中有20個「T」。你為了找到它們,或許讓你的注意力和視力在圖片上迅速移動,只留下足夠時間判斷每一個字母是否吻合你的尋找目標。當你發現可能配對成功時,便仔細地停駐查看。直到此時,你的注意力濾網才著手判斷所見的是否為「T」。如果你心中略有個譜,知道自己在找什麼,那麼掃瞄——先大致判斷,再聚焦進行精密區分——便是一種有效的注意力運用方法。
6、閱讀以下段落,記錄下你的反應:
幾秒後,一個溫柔滑嫩的聲音接起電話,我把心裡的念頭告訴了她。「我明白你能幫我安排一小時的愉快對話,」我說。
「當然,親愛的,你有什麼想法?」
「我想談談梅爾維爾。」
「白鯨記還是其他短篇小說?」
「有什麼差別嗎?」
「價錢啦,如此而已。象徵主義要額外收費。」
「怎麼算?」
「50塊,白鯨記大概要100塊。你要不要做比較式的討論——梅爾維爾和霍桑?100塊錢就可以辦到。」
「價碼合理,」我這麼對她說,並給了她廣場飯店的房間號碼。
「你要金髮的還是褐髮的?」
「給我個驚喜吧,」我說,然後掛了電話。剛過一個鐘頭後,門上傳來敲門聲。
「嗨,我是雪莉。」
「他們的確知道如何滿足我的幻想——直瀉的長髮、皮製的提包、銀耳環、脂粉未施。」
她燃起一根香煙,立刻切入重點。「我想我們可以拿《比利·巴德》為切入點,那是梅爾維爾對上帝弄人的辯解,n』est-cepas(不是嗎)?」
「有趣,不過從密爾頓的觀點來看卻非如此。」我在虛張聲勢,想看看她是否會落入圈套。
說明:以上引言摘自伍迪·艾倫的短篇小說《門薩蕩婦》(TheWhoreofMensa),它可能從多重角度刺激著你的閱讀注意力。如果你略有文學細胞,你的注意力會被「付費式英國文學」這個觀念挑起,居然有人索價100塊錢討論梅爾維爾,這讓你傾倒;另一個有趣的焦點,也就是文中的性交易暗示,取代了文學對談的氣氛。不論什麼因素激起你的興趣,都是你的魔幻記憶擦撞的火花使然。
注意力是魔幻記憶成形過程中的第一步,接下來,概念與印象必須加以包裝——或者說組織,然後儲存於長期記憶中。魔幻記憶有賴於一個深沉且永久的記憶寶庫,而建造這樣一個寶庫,需要仰賴許多儲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