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種觀念並不只是在資本主義條件下才會出現。相反,也出現在資本主義之前的某個時代,我們將在下面的內容中提到。自然,我們也不會認為,現代資本主義企業中的個人,不管是企業家,還是勞動者,都會有意識地接受這些倫理。在當今資本主義,這是進一步存在下去的必要條件。今天的資本主義經濟,就好像一個廣漠的宇宙,對個人而言,這個宇宙是他生活下去的,不可變更的秩序。一旦介入市場關係體系,資本主義經濟就會迫使他服從一切行為準則。如果一個製造商,長期違背這些準則的話,他終將會被派出到經濟舞台之外。就好比那些不願接受,或者不能適應著些準則的工人一樣,終將成為街頭的流浪者。
因此,當今的資本主義,已經統治了現代的經濟生活。事實上,它就是通過適者生存的經濟過程,培養、選擇了它所需要的經濟主體。人們很容易從中看出,將這種概念作為解釋歷史的方式,是非常不合理的。如果可以為資本主義的所有特性找到最佳的生活態度,同時這種態度又能支配其他的態度,那麼,這種生活態度就會成為所有人的生活方式,而不會成為孤立無援的個體。這才是真正需要說明的生活起源。較為簡單的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之所以有這樣的思想,是因為經濟環境的反映,或者上層建築而產生的。對此,我們會再後面更進一步地討論。現在,大家只要注意一個事實就足夠了。本傑明·富蘭克林的出生地是在馬薩諸塞,無疑,資本主義精神早在資本主義秩序出現以前就已經存在了。1632年,對於新英格蘭不同於美國其他地方的那種精打細算的謀利方式已經開始抱怨了。另外,新英格蘭毗鄰的殖民地,以及後來加入美國的南部諸州,資本主義的發展程度遠遠低於新英格蘭地區。儘管這些殖民地大都是由商業動機建立的,而新英格蘭殖民地是由小商人、工匠以及自耕農幫助下建立的。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因果關係卻與唯物主義觀點正好顛倒了。
對於上層建築理論家所設想的而言,這些觀念的起源和歷史時非常複雜的。在我們所使用的資本主義精神來看,想要取得統治的地位,就必須與整個敵對勢力的世界作戰。之前引用的富蘭克林的話,想要表現的是整個民族統一戰線的精神狀態;但是,如果是在古代或者中世紀,它必將會被視為最卑鄙的貪婪和最卑劣的自尊,從而遭受排擠。事實上,今天它仍然遭受那些還沒有介入,或者還沒有適應現代資本主義環境的群體的鄙夷。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狀況,並不完全因為獲取的本能還不夠發達,或者根本不為人知;也不像那些崇拜現代浪漫主義作家幻想的那樣,在資本主義以外的世界,比在特殊範圍之中更具力量。在這一點上,根本無法找到資本主義精神和前資本主義精神之間會有怎樣的區別。中國封建時期的官員、古羅馬貴族、以及現代農民的貪慾,毫不遜色於任何人。任何一個人都會發現,在同樣情況下,那不勒斯的馬車伕或者船夫,他們的金錢慾望比英國人更為強烈,更為無恥。
按照西方國家的標準而言,大多數國家的資本主義發展是很落後的。但是,那些國家有一個最為典型的特徵,那就是在賺錢謀利中擅長採用卑劣、低俗的手段。每一個僱主都應該知道,這些國家,例如意大利與德國,他們的勞動者就比較缺乏自覺性,以前是這樣,今天在一定程度上仍然是這樣。資本主義是不會僱用那些毫無紀律可言,自由散漫的人的,正如他不會與那些毫無道德可言的商人來往一樣,這一點從富蘭克林的著作中就能夠看出。因此,前後兩種資本主義精神的區別,並不在於賺錢慾望的程度上。金錢欲從這個世上有人開始就同步存在了,有一些人會被金錢欲所控制,全身心地服從於他。就好比那位荷蘭船長,他「不顧燒焦了的帆船,為了寶藏義無反顧地衝上前去」。當然,這些人並不能代表所有現代資本主義一種普遍存在的現象,而這一點恰巧是最為重要的。在所有歷史時期,只要是有可能的地方,就一定存在著部首任何倫理道德約束、殘酷謀取金錢的現象。對於外國人與非集團的交往關係而言,貿易就像戰爭與海盜的行為一樣,是不受任何限制、無法無天的。而且在兄弟之間,這種雙重倫理是允許人們做出禁止做的事情的。
作為一種資本主義性質的謀利活動,在經濟社會中使用貨幣進行貿易,並且通過公社、承包、國家借貸、戰爭資助、朝庭以及官吏等手段為它提供機會是一直存在的。同樣,投機者的這種嘲笑一切道德倫理的心態,一直也是普遍存在的。在獲取利益的過程中,有意識或者無意識的冷酷態度,時常與嚴格地遵從傳統有著密切的聯繫。同時,隨著傳統的崩潰,自由經濟企業的逐漸延伸到社會群體內部時,新事物仍然只是作為一個事實加以寬容而以,並沒有的到倫理上普遍的認可與支持。這一事實不是被看作漠視倫理,就是被看作理應受到指責,可惜,它又是無法避免的。這不只是倫理說教的一個標準的態度,更是前資本主義時期一直被人們在實際行為當中表現出來的標準態度;所謂前資本主義,指的是:在長期企業中合理按照資本主義方式,還沒有成為決定經濟行為的主導力量。這種態度,正是現在人們在適應一種有秩序的資本主義經濟環境時所遇到的最頑固的心理障礙之一。
所謂的資本主義精神是一種合乎道德倫理的明確的生活準則,它必須面對的最大的對手,就是被我們對待新情況、新環境的態度,稱之為傳統主義。對於這個術語,我們不得不放棄給出最後定義的一切嘗試。而另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們又必須舉一些事例,來說明其暫定的含義。現在,我們將從勞動者開始著手說起。
計件工價是僱主從僱用工人那裡獲取最大限度的勞動量的手段之一。例如在農業中,收穫期間是最需要勞動量的時候,因為,天氣變化多端,對於農業而言,高額的利潤與慘重的損失只區別於收穫的速度。而且,收割的越快利潤就會越高,因此僱主對於快速收割的興趣也就越濃,僱主會採用提高雇工的工資來督促收割的速度,增加彼此的利潤。
但是,僱主常常會遇到一個奇怪的問題:計件工價的到提高之後,同一時間可以完成的工作,不但沒有增多,反而變得更少了。雇工對於工資的增長做出的反應常常招致這樣的後果:在同一時間內做完的活兒不是多了,而是少了,因為雇工對於提高他們的工資所做出的反應,不是增加自己的工作量,而是減少自己的工作量。例如,一個人每天收割2.5英畝地,按照每英畝地1馬克的價錢,他可以獲得2.5馬克;但是,提高工資以後,每收割1英畝地可以得到1.25個馬克;這樣一來,只要他稍微勤快一點收割3英畝地,就可以獲得3.75馬克的工資。
但是,他習慣了每天掙得的2.5馬克,所以他只收割2英畝地。對他而言,少勞動比多掙錢更具誘惑力。他不會想到這樣的問題:如果我努力地做到最多,那麼一天可以掙到多少錢呢?而是,為了掙到原來足以維持我的傳統需求的2.5馬克,我應該做多少活呢?這就是本文所說的傳統主義的一個實例。人並不是天生就想掙很多錢的,他習慣了目前的生活狀態,認為掙到現在需要的那麼多錢就足夠了。從近代資本主義開始通過提高勞動強度,而增加人類的勞動生產率時,就注定它會遭遇前資本主義勞動帶來的極其頑固的抵制。從資本主義觀點來看,它越是遭遇抵制,所有面對的勞動力就越落後。
讓我們回到這個事例中來。通過提高工資並不能調動獲取的本能,那麼,選擇另一種相反的政策——降低雇工的工資,迫使他們做更多的勞動,工資卻與以前相同,也許會獲得好的收益。即使到了今天,那些愚昧的觀察者仍然認為,低工資和高利潤是相互聯繫的。似乎只要是以工資為形式付出的事情,利潤都會相應減少。資本主義剛剛形成的時候,就已經採取這種方式了。多個世紀以來,都認為只有低工資才能促進生產;也就是說,只有低工資才能增加勞動成果。就好比皮爾·德·拉庫爾很早以前就意識到的:只有在貧窮的時候,才會懂得勞動的力量有多麼偉大。這一觀點,在今後的幾個世紀內一直被奉為信條。在後面,我們將會看到,他的看法與加爾文教派的精神是完全相同的。
但是,這種看似有效的方法,得到的實際效果是非常有限的。因此,資本主義發展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在勞動市場上僱傭廉價的剩餘人口。然而,這支龐大的後備軍儘管在某些場合有利於擴張,但是,它也會阻礙其質的發展,尤其阻礙了那些使用高勞動強度的企業的發展。低工資與廉價勞動並不等同。以純粹量的角度來看,工資不能滿足省裡需求的話,勞動效率就會跟著下降,如此這樣,就會導致不適者生存。今天,普通的西裡西亞人,當他竭盡全力用心工作的時候,他所收割的土地面積也只是報酬較高、營養豐富的波美拉尼亞人,或者梅克倫堡人收割的三分之二;而靠近東部的波蘭人,他的工作效率遠不如德國人。
即便從純粹的商業角度來看,假若所要生產的商品需要純熟的技能,或者易損的貴重機器,或者需要高度的注意力與敏銳的洞察力,那麼,低工資是根本無法做到的。在這種情況下,低工資不但不能收穫效益,反而會造成意想不到的後果。因為,高度的責任心在這種工作中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只有這種態度才能完成這種工作。因此,人們必須將勞動視為一種目的,當作天職去完成。但是,這種態度並不是天性的產物;僅憑低工資或者高工資是無法激活的,只有在長期的磨練中才能喚起人們的這種意識。如今,資本主義已經佔據了統治地位,招募勞動力已經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了,在所有工業國家都能輕易地做到;但是在過去,這是一個極其困難的事情。但是,如果今天仍然沒有一支強大的同盟軍支持,資本主義還是不能前進。下面,我們將會要論這支同盟軍是如何如伴隨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