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一枝禪 第7章 清淨自然 (6)
    青年在屋裡大聲笑答:「不敢,不敢!我會說自己是師父的一堆屎,將來有機會埋在土裡,滋養大地,使萬物受育。幸哉!幸哉!」

    師父終於再也罵不下去,高興地說:「你現在的心胸,想必是萬里無雲的晴空了。既然陰霾已去,還賴在籠子裡幹什麼?出來吧!」

    許多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我們要靜靜地用心體會這種玄妙的禪理。

    無德禪師行腳來到佛光禪師處,佛光禪師對他說道:「你是有名的禪者,為什麼不找個地方隱居呢?」

    無德禪師無奈地答道:「我不知道,究竟哪裡是我的隱居之處呢?」

    佛光禪師歎了口氣,說道:「雖然你是很好的長老禪師,卻連隱居之處都不知道。」

    無德禪師說道:「我騎了三十年馬,不料今天竟被驢子摔了下來。」

    這樣,無德禪師就在佛光禪師處住下來。

    一學僧問無德禪師道:「要離開佛教義學,請禪師幫我抉擇一下。」

    無德禪師告訴他道:「如果是那樣的人就可以。」

    學僧剛要禮拜,無德禪師說:「你問得很好,你問得很好!」

    學僧莫名其妙,說道:「我本想請教禪師,可是你卻只說問得好。」

    無德禪師答道:「我今天不回答。」

    學僧問道:「乾淨得一塵不染時,又是怎麼樣呢?」

    無德禪師答道:「那種客人我這裡不留。」

    學僧問道:「禪師的家風是什麼?」

    無德禪師說道:「我不告訴你。」

    學僧非常不滿,責問道:「您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無德禪師也就不客氣,說道:「這就是我的家風。」

    學僧更是認真地責問道:「您的家風就是沒有一句話嗎?」

    無德禪師說道:「打坐!」

    學僧頂撞道:「街上的乞丐不都在坐著嗎?」

    無德禪師拿出一個銅錢給學僧。

    學僧終於省悟。

    無德禪師再見佛光禪師,報告說道:「當行腳的時候行腳,當隱居的時候隱居,我現在已找到隱居的地方!」

    並不需要過多的說教,這種無言教育結果可以更加有效。說話的力量有時比不上不說的時候,我們可以通過多種方式來學習人生的哲理。

    有一次,臨濟禪師行腳來到翠峰山,便順道去參訪翠峰禪師。翠峰禪師一見臨濟禪師,就問道:「您從何處來?」

    臨濟答道:「從黃檗禪師那裡來。」

    翠峰禪師聽到黃檗禪師的名字,非常高興,問道:「平常黃檗禪師怎樣教導學生呢?」

    臨濟答道:「能用言語表達的東西都不是真理,黃檗禪師是從來不用言語教導學生的。」

    翠峰奇怪地問道:「什麼都不言說,什麼都不教導,那學生怎麼參學呢?」

    臨濟答道:「教導是有的,只是不同於一般言說,有時揚眉瞬目,有時棒喝打罵,若論教授,一個字也沒有。」

    翠峰說道:「能否舉個例子?」

    臨濟答道:「我是舉不出例子的,因為那是足跡所不能到達的境地,如一箭射過西天。」

    翠峰問道:「足跡不能到達,心念總可到達。」

    臨濟說道:「如果一定要心念到達,那難免有所偏差。」

    翠峰又問道:「如果完全封閉語言意念,我們怎麼見道呢?」

    臨濟答道:「當下見道!」

    世間變化無常,只有適應這種變化,才能從中領悟人生的真諦。不要去探究一些毫無意義的事物,而是踏踏實實地看清當務之急。

    洞山禪師問龍山禪師道:「你是從哪裡來的呢?」

    「這座山有沒有路,我怎麼進來的,咱們暫且不談。」洞山禪師答道,「我問老師,您究竟是從哪裡進入這座山的呢?」

    龍山禪師答道:「反正我不是從天上雲和地下水來的。」

    洞山禪師問道:「請問老師!你住進這座山有多少年了?」

    龍山禪師答道:「山中無甲子,人間歲月推移都與我無關。」

    洞山禪師問道:「你先住在這裡呢?還是這座山先住在這裡呢?」

    龍山禪師答道:「不知道!」

    洞山禪師不解地追問道:「為什麼不知道?」

    龍山禪師答道:「我既不是凡塵的人,也不是天上的仙,怎麼會知道呢?」

    洞山禪師反問道:「您既不是人也不是仙,難道您已經成佛了?」

    龍山禪師說道:「不是佛!」

    洞山禪師問道:「那是什麼?」

    龍山禪師答道:「說是一物即不中!」

    洞山禪師提出了最關切的問題:「你是什麼緣故才住進這座深山的呢?」

    龍山禪師答道:「因為我以前曾看見有兩頭泥牛在打鬥,一邊斗一邊竟墜入大海中,一直到今天也沒看見牛的蹤影。」

    洞山禪師一聽,不由地肅然起敬,立刻恭敬地對龍山禪師膜拜。

    手把青秧插滿田,

    低頭便見水中天。

    六根清淨方為道,

    退步原來是向前——

    唐·布袋和尚

    詩偈論道

    物我是一體的,外相的山河大地就是內在的山河大地,大千世界就是心內的世界,物與我之間已沒有分別,而將它完全調合起來,好比一棵樹上,雖然接受同樣的空氣、陽光、水份,但樹葉卻有不同的生機,而能彼此無礙的共存於同一株樹上。

    蘇東坡住在盧山東林寺,做了一首七言絕句,詩云:

    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

    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

    這首詩的前面兩句,氣勢博大,確是驚人。

    一天,證悟禪師前往謁見庵元禪師。他倆夜裡閒談,證悟就舉出東坡的東林詩偈,並讚歎地說:

    「這也是不易到達的境地哦!」

    庵元不以為然,批評說:「這種說法還沒有看到路徑,怎麼能說到了目的地呢?」

    證悟:「溪聲儘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若不是已到了那種境界,如何有這個消息?」

    庵元:「是門外漢而已。」

    證悟:「和尚慈悲,可為指破?」

    庵元:「且從這裡用心參破,即可以知道本命元辰落在何處?」

    證悟聽了茫然一片。整夜深思,無法入睡。不知不覺中,天已亮了,忽聞鐘聲,恍然一悟,去其疑雲,說道:

    東坡居士太饒舌,聲色關中欲透身;

    溪若是聲山是色,無山無水好愁人?

    拿此偈語奔告庵元禪師,庵元說:「向你說是門外漢嘛!」

    禪,不是用語言能說的,也不是用文字能寫的,更不是用心思能想的;禪,完全是透過悟才能體認的。證悟禪師的一夜深思,那鐘聲終於敲開了心扉,他和東坡的境界就不同了。

    有一次,蘇東坡要來見佛印禪師,並且事先寫信給禪師,叫禪師不必像趙州禪師迎接趙王一樣出來迎接。

    蘇東坡自以為瞭解禪的妙趣,佛印禪師應該以最上乘的禮來接他──不接而接。可是卻看到佛印禪師跑出寺門迎接,終於抓住取笑禪師的機會,說道:「你的道行沒有趙州禪師灑脫,我叫你不要來接我,你卻不免俗套跑了大老遠的路來迎接我。」

    蘇東坡以為禪師這回必居下風無疑,而禪師卻回答一首偈子說:

    趙州當日少謙光,不出山門迎趙王;

    怎似金山無量相,大千世界一禪床。

    趙州不起床接見趙王,那是因為趙州不謙虛,而不是境界高,而我佛印出門來迎接你,你以為我真的起床了嗎?大千世界都是我的禪床,雖然你看到我起床出來迎接你,事實上,我仍然躺在大千禪床上睡覺呢?你蘇東坡所知道的只是肉眼所見的有形的床,而我佛印的床是盡虛空遍法界的大廣床啊!

    有一天蘇東坡和秦少游在一起吃飯,兩個人因為才華都很高,往往為了談學論道,互不相讓。這天吃飯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人走過,由於許多天沒有洗澡,身上爬滿了虱子。蘇東坡就說:「那個人真髒,身上的污垢都生出虱子來了!」秦少游堅持異議說:「才不是呢?虱子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兩人各持己見,爭執不下,便決定去請佛印禪師做個公道,評論虱子是怎麼生成的,並且互相爭議輸的人要請一桌酒席。

    蘇東坡求勝心切,私下便跑到佛印禪師那裡,請他務必要幫自己的忙,過後,秦少游也去請禪師幫忙,佛印禪師都答應了他們。兩人都以為穩操勝算,放心的等待評判的結果,禪師評斷說:「虱子的頭部是從污垢中生出來的,而虱子的腳部卻是從棉絮中長出來的。」

    禪師做了一次美妙的和事老,有詩云:

    一樹春風有兩般,南枝向暖北枝寒;

    現前一段西來意,一片西飛一片東。

    在沒弄清事情真相前不要妄下定論,為人處世要保持謙遜的作風,三思而後行,考慮成熟後再開展自己的計劃。這樣將能減少很多無謂的付出和不必要的煩惱。

    大學士蘇東坡和禪師佛印是一對好友,他們經常在一起參禪論道,談論佛法。

    這天,佛印禪師照例登堂講法。他已事先通知了蘇東坡,可蘇東坡路上碰到了妹夫秦少游,耽擱了一些時辰,等到他趕到法堂時已經沒有座位了。他只好東張西望尋找坐處,不知不覺就找到了佛印禪師的法壇下面。佛印看他東張西望的樣子,就知道他在尋找座位。於是對他說:「老弟,你來晚了,人都坐滿了,這裡沒有你的位置了。」言外之意是說他貽誤時機,不配參禪聽法。

    蘇東坡聽後機鋒相對:「這裡沒有座位,那我就以禪師四大五蘊的身體為座吧!」

    佛印說:「如果你能回答出我的一個問題,我就把身體給你當座位。如果回答不出,你就得把腰間的玉帶留給本座。」

    蘇東坡想都不想就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只聽佛印說道:「我的四大本空,五蘊非有,請問學士你要坐在哪裡?」

    蘇東坡聽後,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回答上來,只得解下腰間玉帶給了佛印禪師。

    因為我們的色身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假合,沒有一樣實在,不能安坐於此,蘇東坡的玉帶因此輸給佛印禪師,至今仍留存於金山寺。

    還有一次,蘇東坡到金山寺和佛印禪師打坐參禪,蘇東坡覺得身心通暢,於是問禪師道:「禪師!你看我坐的樣子怎麼樣?」

    「好莊嚴,像一尊佛!」

    蘇東坡聽了非常高興。佛印禪師接著問蘇東坡道:「學士!你看我坐的姿勢怎麼樣?」

    蘇東坡從來不放過嘲弄禪師的機會,馬上回答說:「像一堆牛糞!」

    佛印禪師聽了也很高興!禪師被自己喻為牛糞,竟無以為答,蘇東坡心中以為贏了佛印禪師,於是逢人便說:「我今天贏了!」

    消息傳到他妹妹蘇小妹的耳中,妹妹問道:「哥哥!你究竟是怎麼贏了禪師的?」蘇東坡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地如實敘述了一遍。蘇小妹天資超人,才華出眾。她聽了蘇東坡得意的敘述之後,正色說:「哥哥!你輸了!禪師的心中如佛,所以他看你如佛,而你心中像牛糞,所以你看禪師才像牛糞!」

    蘇東坡啞然,方知自己禪功不及佛印禪師。

    蘇東坡在江北瓜州地方任職時,一日,自覺修持有得,撰詩一首,派遣書僮過江,送給佛印禪師印證,詩云: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

    (註:八風是指吾人生活上所遇到的「稱、譏、毀、譽、利、衰、苦、樂」等八種境界,能影響人之情緒,故形容為風。)

    禪師從書僮手中接看之後,拿筆批了兩個字,就叫書僮帶回去。蘇東坡以為禪師一定會讚賞自己修行參禪的境界,急忙打開禪師之批示,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放屁」兩個字,不禁無名火起,於是乘船過江找禪師理論。

    船快到金山寺時,佛印禪師早站在江邊等待蘇東坡,蘇東坡一見禪師就氣呼呼的說:「禪師!我們是至交道友,我的詩,我的修行,你不讚賞也就罷了,怎可罵人呢?」

    禪師若無其事的說:「罵你什麼呀?」

    蘇東坡把詩上批的「放屁」兩字拿給禪師看。

    禪師呵呵大笑說:「哦!你不是說『八風吹不動』嗎?怎麼『一屁就打過江』了呢?」

    蘇東坡慚愧不已。

    修行,不是口上說的,行到才是功夫。

    一年春盡一年春,

    野草山花幾度新;

    天曉不因鐘鼓動,

    月明非為夜行人——

    宋雲蓋智本

    沉默大師

    沒有真才實學,弄虛作假,只能給別人留下笑柄。欺世盜名者雖能蒙騙一時,卻終究不能參成正果。在這浮生之中,我們需要的是一雙慧眼,來甄別善惡、美醜。

    有個和尚自稱「沉默大師」,其實,他對禪道根本沒有任何真實的領悟,只是欺世盜名而已。

    為了讓人信服,他專門找了兩名能說會道的侍僧。別人前來參問,都由兩位侍僧替他回答,而他自己則擺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一言不發,以表示他的「默照禪」不可以言說。

    一天,正當他的兩名侍僧因事外出之際,來了一位遊方僧人。遊方僧恭問:「如何是佛?」

    「沉默大師」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東張西望。或許他在找那兩位不可能在的侍僧吧!

    遊方僧點點頭,又問:「如何是法?」

    對於這個問題,「沉默大師」仍然無法回答,他裝模作樣看看屋頂,繼而又看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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