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的父親柳谷書,柳傳志最尊敬的人是鄧小平。鄧小平解決了兩個問題,第一,過去中國以階級鬥爭為主,根本不談經濟,鄧小平提倡以市場經濟為主;第二,鄧小平解決了老人政治的問題。不解決這些問題,今天中國完全不可能發展成這樣。
周自強感覺2005年後柳傳志對中國民營企業的看法發生了變化,他經常和中國的民營企業家們在各種場合接觸。近幾年,他越來越多地站出來為民營企業說話了。他希望政府在各個方面支持中國民營企業的發展,聯想之星既是為了投資賺錢,也是為了扶持民營企業家。
作為從中科院走出來的企業家,柳傳志覺得,制約科技成果轉化的因素大體有三個:機制、觀念和人才。其中,人才特別是科技創業型CEO的發現和培養是科技成果轉化的重點和難點。從2008年起,聯想控股和中科院共同發起成立聯想之星,聯想控股設立四億元的天使投資基金,通過「創業培訓+天使投資」,發掘並培育科技創業領軍人才,幫助他們成為科技創業的明日之星。
聯想之星有針對CEO的培訓班,第一期培訓班主要針對中科院系統內、有創業想法的科技人才。每個班的第一堂課由柳傳志主講,「聯想之星」第一次開課前,培訓大綱經柳傳志修訂了九次。
山東新風光電子科技公司總經理何洪臣是聯想之星第二期學員,2010年他的公司營業額有兩億元左右。2009年7月,他從媒體上得知聯想之星在招收學員的消息,立即報了名,到北京經過幾道面試,被聯想之星第二期培訓班錄取。這期共有31名學員,大都是像何洪臣這樣的企業家或希望創業的科研人才。培訓班學期一年,聯想之星對學員進行十次培訓,地點在全國各地,不但不收培訓費用,而且學員住的都是四星級賓館,每人一個房間,吃住免費,培訓期間還有聚會、唱歌等互動環節。「我當時覺得不可思議,就簽了約。但如果三次不來上課,或者不能如期交作業、答辯,那你就要賠償15萬元。」
何洪臣說:「柳傳志做這個平台,我覺得是為了實現他產業報國的終極夢想。」
從聯想控股的角度來看,旗下有聯想投資、弘毅投資兩大針對企業中後期的投資公司。加上類似天使投資的聯想之星,聯想控股的投資鏈將覆蓋早期、中期和末期投資,並且這三者之間還可以互相打通。在聯想之星的兩期CEO學員中,聯想系已經對第一期的一家大連企業進行了投資,在2010年7月30日的第二期學員畢業典禮上,柳傳志還感慨投少了。另外,聯想系和第二期的個別企業在意向洽談中。
不服老的船長。
中關村融科資訊中心聯想控股總部的寬敞大廳裡,整整一面牆鑲著大塊的藍色玻璃,上面嵌著龍飛鳳舞的繁體字——「以產業報國為己任,致力於成為一家值得信賴並受人尊重,在每個行業擁有領先企業、在世界範圍內具有影響力的國際化控股公司」。這是柳傳志定下來的聯想控股的願景。他感歎:「現在,聯想集團算是有比較大的影響力了。」
另一面牆刻著聯想的歷史。黃銅鑄的雕塑看起來像抽像化了的大船,斜插下方的姿態帶來乘風破浪的寓意。「船」是柳傳志發言時喜歡用的比喻。柳傳志說:「聯想現在是統一領導的一艘大船,但真正開到國際的大洋裡又是一艘小船。前面的海域是什麼你也不清楚,所以要認真去看方向。」
從聯想控股的願景與佈局來看,柳傳志更希望把聯想從一隻大船變成一支艦隊。他不滿足於僅僅一個聯想集團,他的工作重心是聯想控股直接投資的企業,涉及化工、現代服務業及農業。他希望在這些領域再造幾個「聯想」。2010年9月12日,聯想控股斥資180億元,在山東棗莊打造煤化工基地。9月15日,聯想控股投資12億元,獲得神州租車超過51%的絕對控股權。另外,聯想控股的大農業項目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之中。
聯想控股直接投資的企業與聯想投資、弘毅投資兩家投資公司不同,後兩者是財務上的投資,遲早會被出售。而聯想控股投資的上述領域的企業不會被出售,將會是控股的核心資產,會一直持有。聯想控股的目標是通過投資構建核心資產,並長期持有,用五至七年的時間運作上市。柳傳志絲毫未考慮到七年後他已經七十多歲了:「產業報國是我的第一願景。如果能做好,特別是農業這塊,就真的實現了產業報國。」
採訪聯想多人,他們幾乎都會提到「大樹和小草」的典故。這是柳傳志女兒上中學時老師出的作文題目,她問柳傳志:你是願意做大樹還是做小草?柳傳志回答,當然想做大樹了。「我想這句話寓意很深刻,這個世界本身真的是靠大樹在往前拉動,要是沒有鄧小平這棵大樹拉動中國的改革開放,哪裡會有今天呢?沒有很多民營企業家站出來,就不會解決那麼多人的就業問題。所以我相信,儘管當大樹再難,總會有人前赴後繼,總覺得會有人願意當這棵大樹。比如像我,我自己就是不管不顧,堅決要當這棵大樹。」說到此時,柳傳志情緒稍有點激動,稍直起身,手在胸前握成拳。
「未來聯想控股也會上市,利遠大於弊。市盈率高的話,會有10%至20%的股份轉讓出去,就會帶來比較大的資金回報。有了資金回報,我們再往裡投入。」談到聯想控股的規劃,他眼睛發亮,原本斜倚著沙發靠背的身體一下子挺直了,右手一揮,「我喜歡千軍萬馬一塊兒動,這個比打高爾夫球更好玩。」
如果每天能打上兩個小時的高爾夫,對他來說就是非常愉快的事了。柳傳志說,以後每天如果能打上兩個小時球,還能看看兩個小時的電影或小說,找一些愛聊天的人瞎扯淡那就更好了。
「我覺得民營企業這個行業太好了,如果下輩子有機會還幹這個。為什麼呢?凡是說到的事都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我頂多被唐旭東(聯想控股副總裁)他們監督。咱們一塊兒討論,之後大家都同意,策劃清楚,一步一步做成,這是一種非常幸福的感覺。」如果從政的話,「上面、下面由得了你嗎?根本由不了,辦不到的事我堅決不做。」
柳傳志希望,只要不犯老年癡呆病,百分之二三十的時間做工作,百分之七八十的時間休閒,最為合適。「我相信有一件事我是要管的,就是聯想控股的員工持股會。它將會變成一家公司,因為將來聯想控股上市的話,不改制是不行的。這家公司的領導人,除非我糊塗了,大概永遠是我當著了。這樣的話,控股裡的這些領導人擁有這家公司一定的股權,他們的股份將是鎮山之寶,使得公司不管將來有其他的合作者也好,其他股東賣了多少也好,這塊總是一體的,使得公司的大方向能有所保證。」
洪波認為,柳傳志最根本的壓力在於,他那個宏大的夢想,需要一個更有支撐力的平台,對技術能力、創新能力、研發能力等很多東西有很高要求。這是聯想集團不具備的,聯想集團只是一個製造公司,處於產業鏈的末端。「我覺得柳傳志最大的夢想與聯想集團實際能提供給他的支持上,有非常大的落差。所以他通過運作資源來彌補這種落差,但我認為,有些東西靠運作、靠資源是彌補不上的。」
柳傳志覺得,如果將他的夢想實現之路比喻為十公里的話,他覺得現在走了兩三公里:「最起碼開了一個好頭了。」
遲宇宙說:「我希望以柳傳志為代表的中國第一代企業家能夠功成身退,安然地退休。如果他們不能安然地退休,就意味著這個國家經濟出現了問題,或者是企業出現了問題,或者是我們的時代容不下下一代企業家。」
即使是用五至七年時間完成聯想控股上市的計劃後,七十多歲的柳傳志依然不會停歇下來,只要不是老糊塗了,他會一直幹下去。諸葛亮在《後出師表》裡的自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也是柳傳志的寫照。周自強說,柳傳志的性格決定了他就是想成為一個偉大的人,他的性格中有不安分的因子,不斷在追求。柳傳志的功過應該十年後再來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