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心不曾輕狂 第40章 為什麼是劉欣 (2)
    自從用一首詩求得女友的芳心之後,侯勁就更加愛舞文弄墨,這篇詩就出自與友好寢室的一次聚會,那時我們常打著友好寢室聯誼的名義干一些泡妞的勾當——其實後來才知道女同學們也心懷被泡的邪念。聖誕前幾天的晚上在宿捨幾位光棍漢的盛情邀請下,國際貿易系6位女同學赴我室聚餐喝酒,幾瓶啤酒下肚後大家的激情就開始抑制不住地往外湧,王小山說來點帶勁的,侯勁馬上按下桌子上的紅燈牌錄音機播放DISCO,十幾個人就開始群魔亂舞,和現在在迪廳裡面high基本一樣,只是當時的硬件設施沒有如今的好。混亂之中王小山按計劃突然把燈關了,結果眾多女同學非但沒有我們想象中的驚慌,一陣嘿嘿霍霍叫聲之後反而舞得更加起勁。時間已過去了十幾年,我仍記得那樣的場景,月光從窗口照進來,若明若暗地投射在一張張亢奮、洋溢著青春氣息的臉上,猶如黑白的浮士繪圖畫,畫中的人物在扭動,在搖擺,在揮霍著他們的希冀和激情,然後角落裡一個女聲透過斑駁的光影突兀響起,如一道犀利的閃電從明暗交映的夜幕中穿過,奔湧而至——“我要快感!”

    “快感”兩字在那個年代還不像當今被廣泛使用,現在你在夏天口渴後喝到一大杯冰水可以說有“快感”,走下飛機你點上一根煙也可以說有“快感”,那時的“快感”就突兀地單一地代表高潮之時,所以當這句蘊涵有西蒙?波娃式女權主義啟蒙傾向的吶喊聲響起時,黑暗中接連響起的是一陣熱水瓶、酒瓶、杯碗被稀裡嘩啦連續碰倒的聲音。

    據當晚臥談會的分析、推測和討論,最終大家一致認定發出這聲吶喊的是一名叫鄭思思的浙江海寧籍女同學。詩人侯勁趁著一股沖動和靈感,當晚就成就了他的另一不朽大作,《我要快感》。

    時間已過了十五年,其實鄭思思的樣子我都模糊了,以至於整個晚上我都在腦海裡重建她的形象,三十多歲,海歸,成熟風韻,事業有成,而且還有一點,聲音頗具磁性,聽起來特別順耳,我贊同林升的觀點,聲音好聽的女人一定別有一番味道。

    與鄭思思通話知道了她目前在香港,是一家歐洲公司駐中國區的首代,聽到“首代”兩字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做“手袋”生意,差點想問她是不是像LV、GUCCI之類的頂級品牌,直到她給我說了是“首席代表”的簡稱,英文叫做“TheChiefRepresentative”時我才明白過來。電話裡她說後天要到珠海,軟玉的中文裡夾雜著hotel、chickin等英文,我非但沒有覺得反感,反而覺得很受聽。放下電話我很自慚形穢,我從十三四歲開始學英語,到大學畢業時學了差不多十年,可是如今連個hotel我都要在腦海裡轉半天猜是什麼意思。

    我一個人去醫院看劉欣,想從她嘴裡探個究竟,剛走到醫院門口,正遇上那個救治劉欣的醫生,他看見我就急切地說:“先生,你來得正好,你公司那位病人不辭而別了!”

    我心裡暗暗叫聲不好,趕緊撥打劉欣的手機,關機。

    我通知耿福貴:“叫上王躍和彭前進,你們三人趕快分頭去找,注意,要低調隱蔽,千萬不能報警!”

    這件事由我而起,我一定要出面解決。劉欣不在家,她媽媽質問我:“為什麼你不放過劉欣?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個老婆子也不會放過你!”我站在門口愣了半天,我什麼時候不放過劉欣了?是她一直在纏住我,何況她挪用了公司的錢!我想把事情說出來,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對一個正處於焦慮中的老人家來說實在太殘忍了點,何況對她說了也沒用,做父母的誰不維護自己的子女?

    我又找到她前男友,誰知這家伙的態度極其凶狠:“不要以為你們做老板的就可以為所欲為,告訴你,如果劉欣真的出事了,我要你當不成老板!”我實在憋不住了:“兄弟,你講點良心好不好?劉欣她挪用公款!我是受害者!”

    像上次找青青一樣,我開著車從吉大到拱北,拱北到前山,前山再到香洲,整個珠海市區差不多被我兜了一圈,到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對劉欣一點不了解,她常去什麼地方,她可能會去哪裡我根本不知道。在車上我茫然望著周遭的人群和來來往往的車輛,腦袋一片空白,幾次被後面不耐煩的喇叭聲驚醒。生活就是這樣,一個月前我開著車四處尋找周青青,現在我又重復著同樣的動作,對象仍是女人,只不過換成了另外一個。老天存心和我過不去,一件事情還沒完結,另外一件就會突降而至,沒完沒了,弄得我難以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女人一個月才難受幾天,我卻顛倒過來,一個月不難受才幾天。

    我把車停靠在路邊,雙手抱頭趴在方向盤上,我突然覺得很沮喪,很失敗,公司前途未卜,林升憎恨我,耿福貴討厭我,兩個女人折磨著我,管理她們比管理十幾個人的公司還要麻煩,我想起湖北那個用MBA知識將108個情婦管理得井井有條的書記,真是相當地佩服他,如果MBA真有這個功效,花再多的錢我一定要去進修一下。

    此時耿福貴的心裡一定很爽吧,劉欣的所作所為完全印證了他的判斷,他終於可以看我的笑話了。我甚至可以想象他那調侃的表情,“看吧,這就是不聽我話的下場”。從一開始他就提醒我要防備劉欣,後來一而再再而三地明說或暗示,我說他是出於偏見甚至忌妒,以至於到後來只要他一彈劾劉欣我就極不耐煩,甚至還產生了你說東我偏要往西的念頭,我自己都想不明白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他們找劉欣同樣沒消息,我也不想見他,因為見到他我就意識到自己是個十足的蠢貨,於是說:“繼續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她不可能人間蒸發。”耿福貴在電話那頭遲疑了一下,說:“這大海撈針也不是辦法,你提供點線索好不好?畢竟你和她……”

    “我和她沒什麼!”我脫口而出一句狠話,說完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壓低聲音說,“真的,老耿,我對她的了解不比你多!”

    雖然我鄭重提醒過阿芬此事要絕對保密,但從公司員工異常沉默的氣氛中,我覺察到這事肯定暗地裡傳開了。我不得不承認許多時候自己是想當然,以為別人都是瞎子什麼都看不見,以為他們不說就意味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最大的傻佬就是我。

    報警

    “我已經報警了!”

    我一回到公司正准備走進辦公室,林升看見我,劈頭蓋臉就是這樣一句話。

    “報警了?”我一下子呆住了,“報警了?你怎麼能報警?怎麼這麼蠢!”

    “是,你說得對,我是很蠢。現在整個公司都是你的人,你把錢弄走了我不知道,事件敗露了你還不承認,還不叫我一起查。我不報警我還能怎麼做?我真是個蠢得不能再蠢的豬頭三!”林升的聲音高起來,不待我說,用手指著我,“還裝模作樣說不想當總經理,假惺惺地說和劉欣沒關系,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在玩我!”

    我一拳砸在門上,仰頭長嘯一聲,片刻後緩緩走進辦公室,頹然倒在沙發上,眼睛緩緩閉上。是啊,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我和劉欣是有關聯的,林升早就提醒過我,兔子不吃窩邊草,吃了你就跑不了。我口頭答應得好,而且相當自信,可偏偏就鬼使神差地和她不明不白,到頭來真的跑不了,被她惹得一身騷。

    公司成立之初,我曾推心置腹找林升談過一回,說兩人合作最需要的就是信任,只有信任,而且要徹底的信任,才是成大事的開始。我說得言之鑿鑿,自己都被感動。現在看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要別人相信我,而自己卻干出這麼多讓別人不得不懷疑我的事情來。

    我必須重新獲取信任,獲得支持,我直視林升,說:“老林,現在事情還沒弄清楚,不過我以人格作保證,在這件事上我和劉欣沒任何瓜葛,我沒有隱瞞,更沒有欺騙你,我是想等我自己先查清楚後再用證據來證明給你看,如果你不放心,我們一起查,等查清楚了我們再坐下來談好不好?”

    “你還能讓我相信嗎?李小飛總經理!你已經將我對你的信任透支完了,如果我再相信你,那,那我徹徹底底就是個傻子!”林升的肚子裡仿佛沒有了五髒六腑,全是火,“這事一了結,我們就散伙!”

    我火氣上來了:“了結?你都報案了,婁子捅出去了,能了結得了嗎?你不想想我們那些賬外賬怎麼辦?那些不清不楚的發票、白條怎麼辦?警察來了,稅務局的人來了,他們不翻個底朝天才怪。你真是……”本來還想送他“幼稚”兩字,但終於忍住了。

    劉欣的作案手段不復雜,前後共挪用過四次款,每次都是50萬,前三次在月底結賬前全部返了回來,唯獨這一次沒回來而被發現。轉入的公司是同一家,叫金泉貿易公司,但作何用途暫時未知。阿芬懷疑是炒股票,因為她和劉欣在一個辦公室,經常看到劉欣一上班就把電腦掛到股票網絡交易系統,還經常和阿芬聊股市行情,她極有可能是用公司的錢轉到股票市場打時間差,前三次賺到了錢及時將本金匯回,最後一次虧空太多回不來了而暴露。

    當然這些目前只是猜測。我撥打劉欣的手機,還是關機。

    我關上門,將所有窗簾全部拉上,然後倒在沙發上,將和劉欣從認識到如今所有的交往都過濾了一遍,以現在這結果倒推,種種跡象都指向她處心積慮,步步為營,都指向耿福貴對她“大奸似忠”的評價。她先博得我的好感和信任,然後我將財務交給她打理,睡覺門事件後我的生活被打亂了,心煩氣躁,正當我要和她斬斷情絲的時候,她突然說懷孕了,讓我再次跌入無邊的深淵。她利用我的仁慈和信任,在我生日的時候明著送我一只價值不菲的鋼筆,暗中卻轉走公司的錢,難怪她那天覺得很害怕。還有,她借口我的印泥沒水了把章拿到她那裡去蓋,無意間被我制止,而且我想起來,只有她和樂樂有我辦公室的鑰匙,那印泥其實剛買來不久,怎麼突然間就會沒水了呢?這一切串聯起來是那麼順理成章,包括她對我的好感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還有那個神秘電話,她裝著輕描淡寫地將目標引向耿福貴和周青青,擾亂我的視線,引起我和耿福貴的不和等等,雖然電話是個男人打的,但一定和她有關系……我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再往下想,我寧願我的猜想是錯誤的,我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有一個地方我想不通,保險櫃完好無損,私章也從未脫離過我的視線,她是如何蓋到的呢?

    也許劉欣做這一切是迫不得已,是她的前男友逼的,她一時害怕和糊塗;是她家裡有難,母親和弟弟病了,急需用錢,以致她鋌而走險……我寧願相信是這些,至於她對我的感情是真是假我無所謂,從一開始我也沒指望過。

    劉欣挖的坑,我埋下的炸藥,林升把火點著了,怪誰都沒用,唯一的辦法就是趕快拿滅火器。

    我叫阿芬趕緊清理櫃子,所有的內部賬本、憑據以及凡是有問題的票證全部打包在一個箱子裡,我將電腦裡那些收錢收禮的黑名單全部剪切到U盤,放進包裡,然後獨自一人開車到吉蓮新村,把這些東西搬進四樓的一套房子裡。這套房子除了林升、耿福貴和我,沒有第四人知道,專門用來存放這些見不得光的玩意兒,租房合同是用一個假身份證簽的,再厲害的人民警察都查不到。

    曾經林升不同意:“自己不住,又不能帶女孩子去,每個月白花2000元的租金,不值,放在你家裡不就得了?”

    我恥笑他是典型的捨不得小錢要倒大霉的婦人之見:“放在我家裡和放公司有什麼區別?警察一分鍾搞定你,我告訴你,凡是和我們有一丁點兒關聯的地方都不能放!而且要半年一換,這就叫反偵查意識,懂不懂?”

    現在看來我的決策何等英明,古人玩狡兔三窟,我就做六腳野狐。清理完畢後我坐下來,望了望四周,點上一根煙,前思後想了一番,所有的痕跡證據都被我清理好了:“你們來吧,到公司來吧,除了能找到證明我是一位有責任心的優秀企業家的納稅憑據而外,看你們還能翻出什麼東東!”

    正在揚揚得意之時,電話響了,鄭思思打來的,她下午從香港坐船到珠海,18點到達,住假日酒店的套房。我有些興奮:“好啊好啊,到時我來九洲港接你!”放下電話我長吁一口氣,若不是接到電話我差點把這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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